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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迅速揮發掉。

安原用複雜難明的眼神看著三日月,而他的臉上隻是露出了非常歉然的神情,“對不起……爺爺我隻是想讓你自己明白,在【殘酷的自由】和【虛假的幸福】中,你會選擇哪個答案。”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便如同其他付喪神那樣,在空氣中漸漸消散。

所有人影都消失了。

頭頂的白色光球還在堅持不懈地工作,但是安原時羽低下頭,望著黑乎乎的水麵上自己那張寫滿了幾乎崩潰字樣的臉,突然覺得很陌生。

——這還是我的容貌嗎?

安原站在潺潺流動的水中,仰起頭注視著那顆光球,實則隻是倔強的不想讓熱淚從眼眶中流下來。

其實三日月宗近說的那些,她在睜開眼的那一刻都知道了,也知道這次他沒有說任何謊言來忽悠自己——但正因如此,真相往往會讓人痛不欲生。所以有些事情,如果彆人不提醒,隻靠自己去麵對的話,就會故意忽視掉。

看過電影《黑客帝國》的人都知道,電影裡的主角也曾經麵臨著跟她如出一轍的問題——到底是沉溺於虛幻的幸福世界裡醉生夢死呢?還是加入廢墟現實中要與“天網”和機器人大軍殊死搏鬥的反抗軍組織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不能強行要求所有人都加入反抗軍,但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虛擬的幸福。

但是安原時羽之所以生氣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被三日月給看穿了——他看穿了自己追求自由和真相的那份心情,於是把所有的牌都攤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將局麵呈現在她的麵前。

是被囚禁的活著,等待某一日被人銷毀?

還是奮起反抗,哪怕最終的結局不儘如人意?

在這個艱難抉擇的時刻,安原時羽忽然想起了公交車上的女神棍,現在看來,她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自由人”,也許是提前預知到了即將到來的災禍才會迅速下車離開。

不過對方在走之前說過自己的【現在】是出於【高塔】的困境中,而【未來】的那張牌上畫的卻正是【世界】。冥冥之中似乎有誰揭開了謎底的答案,可惜當初她還沒想到這一茬。

但是像她這樣的象征著一個世界的源代碼是很稀少的嗎……不然為什麼那個神棍那麼癲狂的跑走了?

就在她獨自一人思考的時候,忽然捕捉到了下水道的另外一端似乎傳來了某個陌生的腳步聲,每一聲的間隔時間都卡得剛剛好,仿佛是踩著固定的秒數而邁出步伐。

安原時羽側過臉去看,看見從黑暗中走到光球照明範圍下的,是一個穿著黑色僧袍、頭戴鬥笠的僧侶,他的雙腳踩著木屐,然而與僧袍下擺一同浸泡在汙水中。如果此人放在外麵,大家都會以為他隻是一位出來化緣的尋常出家人罷了,但是既然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當看見來人的第一眼,安原心中就生出了一股莫大的恐慌感,她知道自己的選擇沒有多少了——畢竟這感覺就像是老鷹盯上了山間的獵物,又似深海的鯊魚注視著肥嫩的魚兒——遇到了天敵。

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她已經不會隨便懷疑自己的直覺是否真實可靠。安原很清楚,就算自己曾經是一個世界源代碼,但是在有著防火牆的支持下的監視者們麵前,也不過是一個大一些的獵物而已。況且她並不能做到修改這個大世界規則的地步,最多隻是扭曲小範圍的法則——就像剛才給清光他們刷buff之類的操作。

安原時羽吞了吞口水,但聲音還是頗為乾澀地問:“你也監視者嗎?”

對麵之人的鬥笠邊緣微微抬起幾分,露出底下透著機械紅光的眼睛來,可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非常的慈悲與寬和:

“貧僧乃這一區的執法者……還請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抱歉啊大師,我這個人,天生就沒有什麼慧根。度化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僧侶長長地歎了口氣,也不避諱在她這個覺醒後的數據麵前,“既然如此,施主對於此界就無任何留戀之情麼?”

媽耶,眼看度化不成,改為牽扯紅塵俗物了?這個執法者的騷操作真不少啊。

“我當然是懷念這裡的。”安原時羽慢慢地斟酌著字句,“我喜歡去元進屋那家老字號吃鰻魚飯,也喜歡去街東那家壽司店跟老板閒聊。啊,我還記得中心商業街上新開的那家現做冰淇淋店,小姐姐給我現烤蛋卷的時候還衝我笑……還有我那天迷路了,遇到了一家摩洛哥料理店,做的很好吃,一直想再去第二次,但每次都對自己說改日再去吧畢竟太遠了……”

“再來說說我的家庭,我爸爸雖然長年在外經商,媽媽也跟著幫忙打理業務,所以我小時候對他們的感情很淡薄,直到上了高中後才有所好轉,但我一直知道他們是愛我的。至於哥哥,他跟所有無聊又惹人嫌的哥哥一樣,小時候在我睡覺的時候拿著彈弓假裝要打我的頭,把便當裡的所有洋蔥都塞過來,還說什麼小孩子不能挑食之類的話。他唯一的優點就是會在我被欺負的時候替我出頭,從小到大彆人說起我,就會補充一句‘啊安原的哥哥就是那個打架很厲害的高中生前輩’……至於我姐姐,隻是比我大四歲,就整天嫌棄我是個黏人的小屁孩,但她其實去哪裡都會帶上我一起去玩,然後繼續嫌棄我。當然,有一個姐姐,我可以偷偷買零食和小裙子,當然,是她幫我出的錢……”

說著說著,安原時羽的表情開始變得很難過。

但是不知為何,執法者並未急著動手,而是安靜地站在原地,撥動手中的黑色念珠。

“我還有幾個玩得不錯的好朋友,我的幼馴染現在已經去了英國,讀那邊的某個商學院,據說今年要開始讀碩士。每次回國時就會霸道地送我化妝品,說是當地機場免稅店做活動時順手買的,還不肯收我的錢……事實上,我記得每個人的喜好,也知道他們的忌諱,我不用看手機聯係人都能背出每個人的電話號碼和郵箱地址,還能夠記清楚不同的人的生日。我記得兩年前的世界杯夜晚,我還跑到音叔的家裡,大半夜的跟她喝酒嗑瓜子看比賽……最後兩個人差點睡死在沙發上。我有好幾個很厚的日記本,把我跟每個人的相處時發生的快樂的事情都記下來。這件事我沒有跟任何人講過……結果每年都要換新的筆記本。”

“我還辦了學校附近健身會所的年卡,一周至少三次會去健身。當然,放假的時候除外,因為那個時候我就出去旅遊或者回家了。學校裡攝影社團的朋友邀請我這個周末跟他們去踏青,我答應了,但是看來這次可能要失約了……”

她一邊說,一邊腦海中浮現出更多生活中細碎的那些美好。然而自認為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熱愛生活,原來全都不是真實的。

最後,安原時羽停止了講話,因為那個僧侶一直麵色悲憫地注視著自己。

“大師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唉,施主是熱愛生活之人,就算多說幾句,貧僧也樂意來聽。”

女孩子麵色悲愴地點點頭,總結道:“但我現在明白了——這些都不是我的回憶,是這個世界,或者說,更高維度的創造者們給我設定的人設……這些記憶,這些美好,根本不屬於我!我的生命也許真正的加起來也就兩個月的時間,怎麼可能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創造出那麼多值得懷念的美好回憶呢?”

執法者沉沉地盯著她,過了半晌,方才回答道:“施主,你著相了。”

“何謂‘著相’?”安原反問道。

“過分執著便是著相,再走下去便是入魔。”僧侶語氣無奈地說道,“縱使施主知曉當今世界即為虛幻,那又如何呢?真實與虛幻,真的有這麼重要嗎?縱使跳出這個世界,進入了更高維度的世界,那個世界就是所謂的真實嗎?生活的本質其實就是我們每個人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若是人人都不願安於本分,豈不是世界都要毀滅了?”

“大師你說的這個可能性很高,跳出去,去防火牆外麵——那個世界也不一定是真實的。我的努力在你眼裡可能隻是在做無用功而已,但是有件事情我要說一下,也許我在你眼裡隻是一個覺醒後的異常數據,但是在我自己眼裡,我甚至可能都隻是某個寫手賦予的創作人物而已……當她的作品完結,我的故事走到終點,可能從今往後就沒有人會再記得我,也沒有人關心我的心情與感受,因為就連我的創作者都可能將我遺忘……”安原時羽深吸一口氣,卻依舊目光灼灼地繼續說道,“但我執意的想要一個答案。因為我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就算沒有人知曉這一點,我也要保持著這份個性與熱情。”◆思◆兔◆在◆線◆閱◆讀◆

“我發誓要在這短短的幾十萬字篇幅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因為這才是我真正的一生,昂首挺%e8%83%b8地走到結局——我隻是想要一個答案,為了這個,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這樣說著,安原時羽的臉上頭一次露出了傲然的神情。她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小林教授今天在課堂上訴說的話語。

【“一個人一生追求什麼,往往得到的就會是什麼。忠誠的人會以忠誠的結局而告終,追求勇敢的人也將得到勇敢,渴望自由的人會在追逐自由的道路上永不止步——你想要什麼,就會得到什麼樣的結局……”】

——我大概一生都在追求更大的自由,所以我相信自己一定會得到想要的結局。

於是她說出了動手前最後一句話。

“因為那是我的人生中,僅剩不多、真正屬於我的東西了。”

第170章 [大結局]計劃外的第十三天

在這條遠離人群、久久無人造訪的街頭巷尾, 除了想乾壞事的小混混和撿垃圾的流浪漢之外,暫時沒有人會來到這裡。

而地麵上那個生鏽許久、顏色幾乎要與地麵融為一體的廢棄下水井蓋在今日忽然轉動了幾下,幾秒之後, 被人從底下猛地推開。

安原時羽氣喘籲籲地爬了出來, 爬出來後她再也沒力氣地癱在地上喘氣,並隨手打了個響指——於是圓滾滾的下水井蓋又在地麵上摩攃一陣, 自動蓋回了缺口處。

女孩子此時的模樣不能說是很狼狽, 好歹有靈力維持著衣物和身體的乾淨, 但是耗儘心力這一點是逃不了的。

她躺在地上, 大口呼吸著與下水道那截然不同的新鮮空氣, 腦海中漸漸浮現出剛才自己和執法者的一戰。

對方是個經驗豐富的監視者,不僅手中的那串黑色念珠能飛起來砸人,那身僧袍底下還隱藏著不知多少專門用來對付自己這種覺醒後數據的黑科技——削弱、囚禁、催眠、麻痹……這些層層疊疊的debuff全部刷一波上來,縱使是安原時羽這等皮糙肉厚的選手也叫苦不迭。

這還不是最讓人覺得惡心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