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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和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簡直是他們這些海盜最容易攻擊掠奪的目標之一。村莊不一定有錢,但一定好攻擊。

當接到主公的命令要來沿岸騷擾這片地區時,這個頭目還有點不明白為什麼堂堂的“海賊大名”、坐擁三萬五千石封地的九鬼大人會下達這種平時都不屑一顧的小命令。

然而頭目和幾個心腹在沙灘上站了一會兒,估摸著時間自己手下那些小夥子也應該要把搶來的戰利品帶回來了,然而卻一個人都沒有回來,與此同時, 不遠處那些低矮建築裡傳來的聲響也漸漸變小了。

頭目皺起眉頭, 長久以來養成的直覺提醒他, 今晚的事情可能不太對。

他踮起腳, 努力望向黑漆漆一片的村莊,卻感覺不到多少的聲音了。

……就好像,他的那些手下, 被這片黑暗給吞吃了一樣。

莫、莫非是!他有些驚恐地睜大眼睛——是妖怪?!

時值亂世,生靈塗炭,長此以往下來,人與鬼,亦或者與妖怪亡靈的傳說,總是會隔一段時間就傳出新的版本。

……在戰場上爬起來的骷髏武士、被自己養的式神給反噬吞吃得屍骨無存的陰陽師、沉眠在海中的冤魂、古舊器物上附帶著寂寞又古怪的魂靈、指引路人陷入迷蹤的邪惡妖怪……一瞬間,種種的怪談出現在海盜頭目的腦海裡。但是沒等他轉身想跑回船上去,就看見村口跌跌撞撞地衝出了一個手下,後者佝僂著腰拚命往外跑,似乎腹部受了傷,血灑了一地。

這下子,頭目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刻奔向對方,並隔著老遠就喊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個受傷逃出來的海盜勉強抬起頭,嘴巴依稀一張一合,下一秒,劇烈的風聲在他身後破空響起,黑暗中飛來的長柄槍竟然一下子將人釘在了地上!

頭目一下子刹住車,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媽的!被陰了!

這是他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再蠢的人也知道進去村莊燒殺搶掠的海盜們多半已經遭遇了不測。

他掉頭就跑,根本不管還沒反應過來的幾個心腹手下。

但是已經遲了,他身後的村莊忽然亮起了數十支火把,照得村口一片敞亮。

“給我打!不用留活口!”

一個清亮中帶著怒火的少年嗓音在他身後響起,這也是海盜頭目這罪惡的一生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走在幾乎變成殘垣斷壁的小漁村中,跨過還在燃燒著的一小截木柴,加州清光眉頭緊鎖,認出那本該是房梁的建材。

雖然他們已經是以最快速度趕來,但是村子依舊無法避免的遭受了一定程度的創傷。有好些老人為了保護自家的親人都勇敢的重新拿起了武器試圖去反抗,可終究是敗給了海盜們的屠刀和時間帶來的衰老無力。

由於他帶著的這隻隊伍裡有些足輕是打下根來寺這片區域才新招的,隊伍裡有幾個年輕人甚至就是出身於這個漁村。當看到他們哭著抱住死去的親人屍體時,哪怕是曆來自認為鐵石心腸的暗墮刀看到這一幕,心裡也頗為不忍。

“哢噠。”

清光聽見了屋頂有所響動,下意識地抬起頭,發現時五虎退騎著他那頭看起來體重超標的大老虎從村外頭竄進來——由於怕驚擾到那些陷入哀傷情緒中的普通人,這孩子還特意選擇走屋頂這條不太被人注意的路。

“怎麼樣,船都控製住了嗎?”

“都控製住了。”退醬原本想高興地彙報戰果,但是周圍都是哭泣哀嚎的人,他根本也高興不起來,“唔……隻是太郎殿在上麵發酒瘋,把那些留守的海盜都踢下海裡去了。”

加州清光無奈地扶額,“組織人手去把那些家夥抓起來,先不要急著弄死,讓他們教我們的人開船,畢竟我們這些門外漢也不知道該如何開船。”

“誒,知道了。”退醬點頭,拍了拍大老虎的腦袋,於是一人一虎立刻調轉身形,又朝著海邊奔去。

注視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再想想九鬼嘉隆隨手一個命令就給大夥兒帶來的壓力,初始刀不由得歎了口氣。

也不知道主人那邊的進展如何了。

*

要是讓佐竹義重知道遠在海邊的加州清光在想些什麼,他一定會破口大罵。

你說你家主公進展如何?雲閣川政和他的足輕們都失心瘋了你還在問進展如何?!

此時的他臉色鐵青,抬頭仰望山穀上方——不是被嚇得,而是被驚的。

如果你見到數百上千人同時從山頂往下跳、身上沒有任何繩索裝備、像是突然一起來自殺的場景,想必你也是會被嚇傻的。

作為老大的佐竹義重都驚呆了,更彆提他手底下的那些人。這一刻,他們都在不約而同的想……敵人莫不是瘋了吧……

最先跳下來的那些黑影摔進地上,就再也沒有動彈過,血腥味一下子彌漫開,看得佐竹義重的臉部肌肉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果然是摔死了吧!

然而也是多虧了這一層類似緩衝墊的存在,後麵陸續跳下來的身影倒是沒有全部一起領便當,總有些人沒有當場摔死,便搖頭晃腦的站了起來。這些黑暗中影影憧憧的身影,看起來好像還受了不小的傷害,但是這也提醒了原本發愣的太田眾。

隻聽佐竹義重吼了幾句,而他家臣中的武將也吼了起來。於是那些懵逼的足輕也隻能勉強鼓起勇氣,去跟這群缺胳膊斷腿還要提著刀槍的神經病戰鬥。

他們一定沒有聽過“從高樓到地麵的最快方式不是靠搭電梯”的冷笑話,但這並不妨礙這些普通人對那些瘋子一樣的對手感到敬畏。

——因為他們跳下來後甚至沒有發出一絲哀嚎或者慘叫!而是沉默著、堅定的爬起來,與剩餘活著的其他同伴結陣……這得是多麼可怕的軍紀才能鍛造出來的精銳士卒啊!結果對方的大將讓他們跳山就真的跳下來了?

佐竹軍的足輕們永遠無法理解刀裝士兵對於上頭命令的絕對執行程度。

因為它們不是人類,這些刀裝士兵隻是外表與人類一樣罷了,而【遵守與執行命令】就是它們短暫生命中的唯一意義。

不會痛苦,不會猶豫,不會懷疑,絕對服從,不斷複活……這絕對是所有領兵之人夢寐以求的精銳士兵。

安原時羽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敢大膽的下達那種自殺式命令——要是換成是清光手頭上的那支隊伍,她下的命令估計又會變成另一個充滿人情味的模樣。

當第一道兵峰相交時,殘存的刀裝士兵沒有辜負它們的特上品質,所有人依舊是沉默而麵無表情的揮刀,格擋,穿刺,然後被擊中。在這個詭異又血肉橫飛的過程,他們不顧自己身上是否有傷,也不顧那麼撕裂的傷口放在常人身上有多麼的難以忍受——他們依舊在頑強的、竭儘全力的執行【阻擋敵人堵死穀口】的命令。

而在山穀頂端還有一群人沒有往下跳,那就是手持弓箭與火銃的遠程刀裝士兵,他們的職業與武器要求令他們不用跳下去與人肉搏。

“各自瞄準,第一輪預備——”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山頂回蕩,“放!”

數十團如同先前那種醒目的火焰一閃而逝,伴隨而來的是山穀外一些被擊中的目標發出的慘叫和摔倒的聲音。

“第二輪預備——放!”

幾輪之後,穀底的刀裝士兵毫發無損,佐竹軍卻倒了一波人。

“主公,大事不好!”吉川見狀大驚,他抬頭向頂上看去,卻隻能看見黑壓壓的夜空和山頂,上麵依稀站著一些小小的身影,“我們的弓箭射程無法對敵軍形成反攻!”

“廢物!”佐竹義重捏著馬鞭,氣得臉都扭曲了,因為剛剛中槍的就有一個站在他附近的心腹被直接給爆頭了。他以前很看好對方,這次出陣也是對方第一次上戰場,沒想到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了。

眾所皆知,因為弓箭原材料與成本、訓練度等原因,古代日本的弓兵真的不能算強項兵種——要是放在同時期的英格蘭長弓兵之類的著名遠程兵種麵前對射,百分之九十九是被吊打的那一方。更何況安原她手下的這幫遠程兵居高臨下的射擊,本身就是占據了地利優勢,而位處地麵的箭矢卻很難射到山頂並準確擊中目標——這才是謀士吉川著急的真正原因。││思││兔││網││

“主公!暫且撤退吧!”吉川抓住自家城主的馬匹籠頭,苦口婆心道,“目前我們沒辦法堵死穀口,而且也不清楚上邊還有多少人啊!”

但是佐竹義重不甘心,他信心滿滿的出征,結果連雲閣川政本人都沒見到一麵就要跑了?開什麼玩笑!到底誰才是主動發起進攻的那一方?!

旁邊的西井由於唱反調唱習慣了,再加上看到主公陰晴不定的麵色,當即跳出來反駁道:“吉川你這個懦夫!你自稱習讀兵書多年,難道不知一鼓作氣之理嗎!現在敵人不過是垂死掙紮的恐嚇,你便嚇得在此賣弄唇舌,力勸主公逃跑?”說完,他轉頭看向佐竹義重,一臉大義凜然的說:“主公,如今士氣不振,我建議將吉川此人斬了祭旗!以振士氣!”

都什麼時候了,對頭還在那裡進獻讒言,吉川簡直氣得頭上噴火,“西井藤三郎你個混蛋,我看應該被砍腦袋的人才是你!事態不對勁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西井作為一個經常唱反調的人,敏銳程度當然沒問題,他其實也看出了敵人的不對勁之處,但是一直以來的習慣還是令他梗著脖子,瞪著眼睛說:“哪裡?在哪裡有問題?我隻看到一個膽小鼠輩在那裡吵鬨!”

“夠了!我自有分寸!”被吵得頭暈眼花的佐竹義重恨不得每人一鞭子抽開他們,“都給我下去!”

然而沒等兩個快要打架的家臣乖乖返回原位,山穀中就傳出一陣令人心顫的轟隆聲。

那是如同驚雷在雲層中飛掠,又如同洪水席卷大地的恐怖聲響。

佐竹微微睜開了眼睛,望向如同深淵巨口般的穀口,一股不妙的情緒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嘭!”

當第一個背對穀口的人被撞飛時,緊接著更多的人被撞開了,有什麼東西宛若一把利劍從山穀那端狠狠地刺出來,映入佐竹義重眼裡的是一把雪亮修長的大太刀。

他倒吸一口涼氣,並不僅是因為對方帶頭的將領是一個看起來還很年幼的孩子,而更多的恐懼是來源於——騎兵!

身披深藍色鎧甲的輕騎兵悶頭悶腦的,借著之前的被自殺式襲擊給拖延出來的時間差,從山穀的另一頭衝過來了!

第118章 第七天(完)

“喂, 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最近紀伊變天了呀!一個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家夥平定了整個紀伊國呢。”

“開玩笑吧你,九鬼大人會坐視不管?”

“誰知道那些大人物都怎麼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