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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輕,像是在跟自己說話:“而威力不俗的陣法,器物,在三地中都有名姓,比如——”

她定了定神,輕聲吐字:“棲息在皇宮中,被譽為朝廷和人間保障的聖物。”

鄴主驟然抬眼,凝聲接下去:“浮屠塔。”

“是。”

薛妤站起來,衣擺一側順著窗邊的風來回掃動,像兩麵振翅而飛的蝶翼,“古書中有講,浮屠塔是當年扶桑樹為自願永封靈脈,成為人皇,鎮守人間的裘家賜下的獎賞。它是扶桑樹從自身枝乾上分出的一小綹,也被稱為‘小聖物’。若由人皇一脈開啟,則能滿足開啟者一個願望,但若由此而產生傷亡,則在開啟之時,需要一份聖地的君主大印。”

“這代表著,不論由那個願望引發什麼後果,都是人皇和聖地的錯。”

鄴主撫了撫額心。

事已至此,怨怪和自責都沒有用,薛妤將“傷亡”二字連著念了兩遍。

她再聰明,也不是裘桐本人,無法知道他到底許下了怎樣的願望,隻能由他平時的行事作風而去揣度有可能會朝浮屠塔求的東西。

裘桐畢生所願,不過兩件事,一為人族獨大,二為人皇至上。

人族獨大,殺光聖地和妖都,那不可能。

至於第二個,在第一個沒實現前,也是白日做夢,異想天開。

除此之外,薛妤還能想到一個,便是他要求自己死後,上位的仍是裘家子弟,也就是昭王妃腹中的孩子。

但這可能性很小,不像裘桐會做出的事。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鄴都一切步入正軌,伯父和祖父的死因,還望父親於今日公開。”薛妤不欲多留,她看向憂愁懊惱的鄴主,道:“我會即刻下旨,命令執法堂嚴查以宿州為首的二十座城池中的任何異樣,請父親批個準印。”

她頓了頓,又道:“人死不能複生,父親不必對過去耿耿於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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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中亂成一團,一連兩三日,聚集在皇城中的大人物越來越多,即便他們有心要查昭王妃,也隻能緩一緩再說。

因為薛妤的加封大典,蒼琚和九鳳那天跟著她提前到了鄴都,留在這裡的,隻剩下善殊,沈驚時,音靈,還有隋家烏泱泱的十幾個。

連著下了幾天的雨,皇城中一片死氣,因為心裡有事,再加上之前蒼琚的幾句話壓著,一品居的二樓愁雲慘淡。

但愁雲隻飄在聖地這邊。

薛妤一走,隋家人就徹底活躍了。

隋瑾瑜見溯侑日日在書房中處理完這又處理那,活得跟個苦行僧似的,不樂意,但又沒法說什麼,好在他忙了一天半之後,終於出了房門。

見到他的身影,隋瑾瑜眼前頓亮,將手裡的酒牌一丟,朝溯侑招手,隔著老遠便道:“十九,你來,哥哥教你玩牌。”

隋遇掀了掀眼皮,將兩杯後勁極高的酒推到他麵前,道:“誰來了都不好使,彆賴賬,喝。”

在親弟弟麵前,隋瑾瑜愣是二話沒說,一口氣灌了一整杯。

說話間,溯侑到了眼前,他抓了張凳椅在邊上坐著,垂眼看著一桌五個人玩鬨,神色不再是一種刻意的冰冷,而是自然的放鬆著。

“會不會玩?”隋瑾瑜問。

“看過一點。”溯侑道:“你們先玩,我看,看會了再上桌。”

隋家人頓時個個鉚足了勁,一連十把下來,隋瑾瑜喝了八杯。

他也不氣,隻是笑著放些狠話,結束後扭頭一看溯侑:“十九來不來,哥哥讓著你。”

隋遇看了他一眼:“就你,我捉條狗上來都比你會玩。”

另外四個人頓時發出意味不明的嗤笑。

“我試試。”這樣的氣氛中,溯侑頷首,取代其中的一位上桌。

隋瑾瑜一邊發牌一邊道:“這樣才對嘛,整天悶在書房裡,看看這又看看那,人都憋傻了。聖地的人呐,什麼都好,就是太不會享受。”

“我跟你說,你回去之後看看妖都,看看九鳳是怎麼處理事情的就知道了,無聊的事都能給變出花來。”說到這,隋瑾瑜發完最後一張酒牌,像想到什麼似的道:“你回頭也教教鄴都那位。”

溯侑笑了下。

事實證明,隋瑾瑜和溯侑這兩個確實是親兄弟,抓牌時的手氣臭得如出一轍。

半天下來,溯侑連著灌下了十幾杯桃花酒,結束時懶散地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搭在桌邊,眉目舒展著像是浸泡進了水中。

顯出一種難得的肆意少年氣。

隋瑾瑜已經喝得上了臉,但還有意識,他連著拍了好幾下溯侑的肩,高聲道:“這才對,這就是我們這種年齡的青年才俊該有的樣子。”

“嗬。”隋遇千杯不醉,這會轉著酒杯玩,發出一個意味不明的音節。

“沒說你老,你彆找我的事。”

隋瑾瑜抽空回了句,又指了指外麵的沉在煙雨中的街,對溯侑道:“少年人嘛,我們有家世,有相貌,有本事,就得趁著這時候享受享受生活。”

隋遇受不了地撇了下頭,這傻子生怕自己千辛萬苦找回的弟弟被憋傻了,天天嚷著要給他鬆綁。

“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哥哥支持你。”

溯侑轉了下手腕,上麵的傷疤在白的幾乎透亮的手背上現出一種橫行霸道的猙獰,他喝了個半醉,此時稍微動一動眉,就是鮮活的情狀。

“好。”

許是真被這種氣氛帶動,他為自己倒了杯酒,眼神在湊到自己跟前,那張咫尺可見的俊臉上掃了掃,扯了下唇角,道:“明日是她的加封大典。”

“我有點,想去看一看。”

“……”

對視一會,隋瑾瑜受不了他話語裡“有點”兩個字,拍了下掌下的桌子,拍得酒盞中的酒都灑出小半,道:“什麼有點不有點。”

“去!想去我們就去!”

他撐著身體轉身,先是懊惱地撫了下額,緊接著衝走廊邊上的人道:“沉瀧之,你家傳送陣借用下。”

第96章

一品居,陰雨連綿的天色中,善殊凝神淨手,連著抄了兩遍佛經,在最後一個字符落下後,才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筆。

她身邊站著的是佛洲的小渡使,氣息穩固,佛緣深厚,說話時透著一股普度眾生的慈悲之意:“人間局勢,自有解決之法,殿下因何猶豫,因何苦惱。”

善殊也有點說不清自己在想什麼,她停了停,以手為筆,在空中畫了一條線,輕聲道:“走到如今,這一步至關重要。溯侑接管妖族,以鄴都為首的聖地逐漸轉變,剩下的,唯有人族。”

“按照扶桑樹在飛雲端中的提示,沈驚時是人皇的最佳人選,可他的性格。” 思 兔 文 檔 共 享 與 線 上 閱 讀

佛女推開靠近街道一側的窗,梳成小辮的長發被吹得往後蕩了下,沒了視線上的阻隔,她一眼便能看到那片沉在細膩雨幕中的宮群,“他太無所謂了,怎樣都可以,做什麼都行,我不是懷疑他的能力,我見過他做事,知道他一旦答應下來就能做好。可身為人皇,若是沒有對這個世界的喜愛,那是個十分難熬,痛苦,而且極易劍走偏鋒的過程。”

“殿下不妨想想溯侑,他算不上個好人,可如今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是好事。”來自佛洲的小渡使溫聲道:“沈驚時跟在殿下`身邊多年,耳濡目染下,性格或許早有改變,不然扶桑樹也不會有那樣的暗示。”

“罷了。”佛女朝她擺了下手,道:“你去將他叫來,我再問一問。”

沒多久,沈驚時走了進來。

他像是才去淌了雨,肩頭的衣料和用玉冠束起的發絲都沾著雨水,卻並不顯得狼狽,反而像棵如魚得水,長得蓬勃昂揚的樹。

“殿下叫我?”沈驚時笑著湊到桌前看了看,揚了下眉:“今天就寫兩遍?”

“你這又是做什麼去了?”善殊忍不住問。

“看隋家人在一樓組局玩酒牌,手癢,跟著上桌玩了幾把。”

沈驚時卷了卷自己濕噠噠的衣袖,長長舒了一口氣:“我現在信九鳳的話了,隋瑾瑜那個腦子確實不大靠譜。他喊著溯侑去玩酒牌,半天下來不知喝了多少杯,醉得熏熏然還想著問溯侑喜歡什麼,想要什麼,現在被忽悠著去鄴都了。”

“我就說,溯侑現在心心念念早點辦完這堆棘手的事好回鄴都陪薛妤呢,哪來的時間陪他們玩酒牌。”

善殊點了點窗對麵的黃花梨凳椅,道:“你坐,我有事和你說。”

沈驚時坐下。

“是朝廷的事。”善殊說起正事的樣子格外耐心,卻不溫吞:“我用靈符和薛妤聊過,溯侑如今的實力僅次於薛妤,在聖地傳人中都屬頂尖之列,回隋家後會進入祖地,三地盛會結束後將與楚遙想一起接手妖都,這邊沒什麼要我們操心的。但朝廷這邊,裘家萬年底蘊並不會在一夕之間轟然瓦解,昭王妃肚子裡的孩子極有可能會成為新的帝王。”

沈驚時沒想到這一出,有點詫異地看過去。

善殊接著道:“扶桑樹雖為萬物之長,擁有足以撼動一切的能力,但終歸有彆於天道,它隻會在局勢徹底失控,且世間麵臨難以渡過的情況下出麵。而即便到了那個時候,它也隻能引導,而非自己出手解決一切。兩大聖物受到的束縛極多,據蒼琚說,遠古那場魅禍,扶桑樹出世一次,元氣大傷。”

“所以很多時候,世間是什麼樣子,不在於聖物如何,而是當下的人如何,我們如何。”

支撐起世間的,是諸多百態的生靈,是寬容,正義,勇敢,美好向上的一切,而非一棵樹。

簡單來說,除了毀天滅地的事,其他時候,可以當扶桑樹不存在。天機書倒是存在感極強,執著於用做任務培養年輕一輩,動不動就惹得他們跳腳,可沒見它有什麼大展神威的時候。

“我和阿妤的意思是,先見昭王妃,若是可以,你去當攝政王,以人皇另一脈的身份去教那個孩子為君者該有的品行,同時肅清朝堂,清除裘桐在世時留下的隱患。這應該也是裘桐臨死前的布置和安排。”善殊話題轉了下:“所以,我們有兩個條件。”

“一,和金鑾殿上那些大臣說清楚,這個孩子日後若是做出任何與裘桐那樣偏激的行為,將被即刻廢除,由你登位。二,在這之前,我們需要用祖地內扶桑樹留下的詢問陣詢問此法是否可行。”

說完,善殊看向沈驚時,道:“這樣,你可有異議?”

沈驚時不由笑了下:“還有這種好事呢?”

“你坐好點。”善殊看了他散漫的坐姿一眼,認真道:“不是什麼好事,你要麵臨的阻力不小,朝廷的內政,我們沒法幫你,還有那些朝臣,並不好對付。除此之外,未來這數十年,你的修為將被封存,你會體驗到凡人的病痛,衰老,若是中途死亡,我們也沒辦法。”

沈驚時看了善殊兩眼。

其實到現在,二十多年過去,他仍能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