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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不容置喙的威嚴,可他的身體實在是太差,能撐到現在,全靠國庫裡那些價值連城的靈寶靈藥吊著,此刻一動怒,立刻就撐不住了。

震天的咳嗽聲壓抑地傳開,裘桐用帕子往嘴邊一擦,團著那抹顏色深豔的血狠狠丟在地上,吸著氣道:“萬無一失?嗯?!”

他大發雷霆,十年前奉命去查桃知和蘇允的人一個也沒逃掉,在他沉怒的眉眼中被左右兩邊的金吾衛架走,哀哀的求饒聲拉成長長的一道回音。

一場怒火後,裘桐頭腦發昏,手腳沉重沒有力氣,白訴弓著腰將他扶到凳椅上坐著,在後者急促得不大正常的呼吸中低而小聲地問:“陛下,我們現在怎麼辦?”

裘桐緩了很久,才伸出手去拿案桌上的那疊名冊,夠到時指尖都在顫唞。

那疊名冊,他看過很多遍,多到上麵的每一個名字都透著一種熟悉之意。

這是這次飛雲端開啟,有資格進入秘境之淵的名單。

這上麵的每一個,或早早嶄露了頭角,或出自名門,自小出眾。

天之驕子,意氣風發。

真令人羨慕啊。

裘桐看了一會,又陰晴不定地將那名冊甩出很遠,“當”的一聲響,動作用儘了全力,白訴對此見怪不怪,上前輕撫裘桐瘦骨嶙峋,起伏不斷的後背。

這十年,隨著病情的加重,裘桐越來越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這本名冊,丟了又撿,撿了再丟,看一次,氣一次,下一回還是要看。

已經成了一種心魔。

“能怎麼辦?”裘桐連勾勾嘴角的動作都顯得沒力氣,拖著沉屙病體,他甚至能嗅到死亡的味道:“該試的,不該試的,都試過了,你說,還能怎麼辦?”

說到這沒有太大掣肘,相對顯得輕鬆的十年,即便是白訴這樣長伴君側的心性都苦不堪言。

龍息至關重要,不能泄露半分消息出去,於是知道這件事的,全是裘桐的心腹之臣,是世代效忠裘家的忠正之士。朝裡的文官讀聖賢書讀傻了,讓參誰一本,打口水仗那是義不容辭,可到了這種關鍵的事上,一個靠得住的都沒有。

剩下的,則是一些世家家族的族長,長老。

說起來是名門正道,真談起那些聳人聽聞的偏方邪術,也是一個比一個過分。

龍息本就需要大量血氣蘊養,如今又缺少了至關重要的一縷生靈之精,上麵的光芒比裘桐的身體還弱,令人日夜懸心,就怕哪天徹底黯淡了。

為此,有人說,自古以來,孩童的血最為純淨,用大量孩童的血氣蘊養,說不定會有效果。

也有人說,既然失去了本源力量,那就應該從源頭解決,蒼龍屬於妖族,既然暫時得不到九鳳的生靈之精,那麼彆的妖族,不論強大的或是弱小的,隻要數量堆上去了,是不是總能起一點作用?

這種聽著就覺得瘋狂的方法,裘桐病急亂投醫,全試了。

三百多名生於京城,且命格不錯的孩童,有的還不會說話,隻咿呀呀咬著手指,就那樣活生生在睡夢中炸成了血霧。

傳說中至純的血氣纏繞在龍息上,並沒有使其恢複一點光澤,反而令裡麵纏繞的黑紋更深了點。

若說嘗試第一種方法時,裘桐尚存了一絲理智,那拿妖族開刀時,就真是半點沒留情。

人間的妖族不如妖都強橫,所謂柿子挑軟的捏,屬於最底層被欺負的存在,裘桐下令搜山,搜海,一夜之間,一千多隻妖族便沒了性命。

因為數量太多,做得太絕,這事發生後,各地開始爆發一波接一波的小獸潮,他們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才勉強粉飾太平,全鎮壓了回去。

“將主意打到九鳳頭上,這一步,朕走錯了。”裘桐不愧是裘桐,他霎時間理清了整件事將會產生的,最壞的後果:“當年鋌而走險,朕理所當然地認為,能將這事推給薛妤,推到鄴都身上,即便拿不到生靈之精,也能讓聖地和妖都爆發大矛盾,給我們接下來的動作留點準備的時間。”

“可朕忘了,派出去的臣下不靠譜,薛榮,更不靠譜。”

他“嗬”地笑了一聲,眼眶漸漸脹熱起來,對身側之人道:“白訴,你還記得嗎,被薛妤盯上的滋味。”

白訴畢恭畢敬地回:“奴才記得。”

三城四州,大量布署全部廢棄,他們行動起來舉步維艱,不得不硬生生休養了三四年整。

那是迄今為止,出現在裘桐話語中最頻繁,也是讚美之詞最多的女子,雖然從頭至尾,兩人都是明晃晃的敵對關係。

“記得就好。”裘桐啞笑了聲,道:“接下來,我們可能還得再經曆一次。”

白訴不敢吭聲了。

“裘仞最近在做什麼?身體可好?”裘仞,是裘召的兒子,今年才滿十歲,被裘家兩兄弟當明珠捧著,寵著,是長安城中出了名不好招惹的霸王。

白訴:“聽說最近在跟老師學棋藝。陛下放心,禦前的人明裡暗裡看著呢,小王爺一切都好,出不了意外。”

相比身為父親的裘召,裘桐對這位如冉冉新日般生長起來的侄子更為疼惜,甚至已經到了一種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兩年前,裘仞與京城中三位同樣年齡的侯門世子比賽馬射箭,中途不知與誰起了口角,裘仞猛的一揚鞭,馬兒吃痛狂奔。他畢竟年齡還小,穩不住這種勁,沒過多久,便從馬上滾了下來,腦袋磕到石頭,留了一片淤血。

聽聞這事時,裘桐身體不適,已經睡下,得知詳情後雷霆大怒,罰了人還不放心,愣是撐著沉重的身體冒雨出宮看望。

世人都說裘桐對裘仞這種愛護之情,全因他沒有自己的子嗣,於是將胞弟的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孩子看待。

唯有伺候在裘桐身邊的白訴才知道,什麼愛護。

裘桐看上的,分明是那具鮮活的,健康的身體。

聞言,裘桐點了點頭,陰沉沉的臉龐布滿了疲憊和凝重之色,他道:“十年縱容,允他做遍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如今,到時間了,也該償還了。”

“白訴。”裘桐突然叫了他一聲,不知是在抒發自己的雄心壯誌,還是在說服自己,他道:“一百年,隻要再給朕一百年。”

“四海之內,不會再有妖族,不會有顛沛流離,妻離子散,也不會再有處處可見高高在上的聖地之人。”

說著說著,他蒼白的手背上爆出一根根青筋,這些話語用力得好像耗儘了他全部氣力:“人間絕不會是現在這種模樣。”

第82章

薛妤肉眼可見的忙了起來。

想在短時間內完成從皇太女到女皇的跨越,即便她本身已經十分出色,可要學的東西還是很多。

每天天不亮,鄴主就已經在書房等她,那一摞接一摞棘手的折子,翻開再合上,合上又翻開,一天到晚,重複的全是這樣繁瑣的過程。

一段時間下來,薛妤頂得住,她不喊累,鄴主卻被折騰得夠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妖都這一次,還算有腦子。”從鄴都一樁又雜又亂的瀆職,貪汙陳年舊案中抽回思緒,鄴主重重地摁著跳動的眼皮,精疲力竭地往背後一靠,說起彆家的事洗洗頭腦:“我還以為,他們會立馬將事情鬨得人儘皆知,而後陳兵皇城呢。”

“今時不同往日。朝廷近年來所作所為,已令民生不滿,同時跟聖地結怨,這種情況下,沒必要自己出頭,為那些堅定的保皇派提供個煽動情緒的借口。”薛妤俯身落筆,寫下一行字後眼也不抬地道:“妖都隻是信奉實力,能用拳頭解決的事就不想繞彎子,又不是沒長腦子。”

鄴主笑了一聲,搖頭道:“鬨歸鬨,但到最後,估計出不了什麼結果。”

“阿妤,你說說看,這事最後會以怎樣的結局收場?”

近兩個月,薛妤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殿前司的事全交給了溯侑,朝華和愁離,議事殿的偏殿幾乎成了她第二個住所。除了拉出前幾任鄴主在職時出現的各種的問題分析討論,寫各種主君應重抓的事項,也經常像現在這樣,由鄴主引出一個話題,讓她判斷接下來的發展。

“廢人皇,另立新主。”

自從經曆過那場五星任務,妖都九鳳和幾位女聖地傳人間的關係明顯拉近不少,最近為了人皇的事,音靈,善殊紛紛聯係九鳳,那邊也不藏著掖著,妖都的態度強硬而堅決。

九鳳於妖都而言,相當於皇族下任皇太子,甚至這樣對比還不貼切。皇太子廢了一個,還能再立一個,可九鳳嫡係一輩隻出一個,裘桐將主意打到九鳳頭上,等於出手斷妖都後路。

彆說妖都,就是聖地,麵對這樣的謀算,也冷靜不下來。

很少能從自家女兒嘴裡聽到這樣斬釘截鐵的話語,鄴主不由挑了下眉,饒有興味地問:“怎麼說?”

“我知道父親的想法。”薛妤蘸了蘸墨,道:“輿論再大,沒有實證,都是空口白說。裘家在皇位上穩坐萬年,不論是朝堂上站著的臣子,還是人間的世家門派,附庸者多不勝數,他們大做文章的手段並不遜色。”

“扶桑樹靈動輒沉睡,非大事不出,所以上奏扶桑樹這一點,多半得不到回應。”

“事情到這這一步,會陷入僵局,妖都咽不下這口氣,仍會選擇以直截了當的方式出手,而隻要他們打,就會陷入和從前一樣的局麵,被唾罵,怨懟,詛咒。”

“既如此,你為何覺得人皇會被廢。”鄴主顯然就是這樣的想法,被說穿看穿,他並不訝異,而是追問:“除非妖都能徹底踏平人族上百萬的軍隊——可真到那一步,人間大亂,戰火喧天,聖地不能袖手旁觀。”

“到不了這一步。”

“其實說白了,就是沒有證據。”薛妤終於放下筆,她看了看占據一整頁的紙張,道:“如果九鳳能拿出就是人皇謀害她的證據,如果我能拿出人皇刻意製造宿州,螺州等慘案的證據,即便扶桑樹不出聲,人皇的位置,裘桐也坐不下去。”

百姓沒有能看穿一切的火眼金睛,在鋪天蓋地,是非難辨的流言中,他們自然隻相信自己這邊的君上,這無可厚非。可若是無可辯駁的證據擺在眼前,所有的怒火都將加倍返回,燒到裘桐身上。

話說到這,鄴主似有所查地看向薛妤,後者麵色如常地翻開一本百年前的舊案卷,輕聲道:“我有證據。”

鄴主眯著眼往前靠了靠。

她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丟下的是怎樣駭人聽聞的消息,平靜無波地道:“一年之內,裘桐隻能寫下罪己詔,將皇位禪讓給自己的弟弟。”

“到時候,我會提審裘桐,問一問,當年,薛榮到底和他做了怎樣的交易。”

聽到這,鄴主漸漸的鬆了一口氣,他看著薛妤認真的側臉,頗為感慨地低聲道:“當年,父親臨危受命,接過主君之位,原本打算守著鄴都百年,等薛榮成人,成才,便將這原本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