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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全黑了,這是什麼意思。”

九鳳已經完全不想說話了。

“最開始說身份牌暫不可對外展示,是因為我身份有異,雖為‘除魔師’,可身份牌上的顏色和花紋與你們不一樣。而引導我辨清魔女次身的身份後,這條規則便破了。”

“我們認清接下來的任務,溯侑一走,一切便隻待十日後再看。”

薛妤垂著頭,用手帕一點點擦著手背上蜿蜒的水痕,嘴裡說著為人解惑的話,腦海中卻偶爾不可避免的想起方才溯侑那句含著笑的“女郎等一等我”。

那種語調,刻意的,灼熱的,好似帶著十二分的真誠,一字一句都令人難以招架,無從拒絕。

薛妤活了兩輩子,加起來一千多年,頭一次覺得,自己也許真遺傳了鄴主的一點風流,骨子裡對美色也有執念。

她重重摁了下自己的指骨,道:“身份牌黑下來,是因為這條線已經走到頭了。”

眾人精神一振,不約而同望過來。

音靈頷首:“說實話,我也有這種感覺。這個任務應當沒有危險。畢竟,扶桑樹開放飛雲端,是為了給年輕人攀頂的機會,而不是蓄意扼殺聖地傳人。”

“沒有危險,不意味著接下來會好過。”薛妤接著道:“十日後,帶上剩下的那份信,施展奪魂術,需要動腦筋的一部分就算完成了。”

她很少說沒把握的話,因此這話一落下,便引來一室驟然放鬆的欣喜。

說白了,聖地傳人個個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說嚴重點,日理萬機也不為過。除了薛妤平時審案審得多,像陸秦,昆侖少掌門,負責的都是弟子們之間的事,所謂術業有專攻,讓他們抽絲剝繭的來順著蛛絲馬跡漫無目的地往下查,就是明擺著的為難人。

可在彆的方麵,比如那七張同樣鬼畫符一樣難懂且極難銜接的奪魂陣法,他們也僅僅用了一天的時間,便全部摸透,理順了,剩下來要做的,便是勤加練習。

而這對他們而言,不算難事。

四日後,九鳳,善殊,音靈和沈驚時湊在一起,談論五日後的大婚細節。

說是大婚,其實這其中的情由,叫人一言難儘。音靈先說,薛妤那樣的身份,不管是不是情勢使然,總歸是第一次成親,陣仗大點好,不然顯得怠慢。

這女子成親,說來也是人生大事。

善殊心思細膩些,她徐徐搖著團扇,道:“我認為不妥。阿妤的性情大家都看在眼裡,為了儘快完成任務,也為了我們,她嘴上一字不說,可心裡未必沒有想法,原本隻打算走個過場的,真弄得隆重,到時候讓他們兩騎虎難下,平添尷尬。”

“誒,你難道還看不出來?”音靈笑著道:“這兩人本就是一對。”

善殊是真沒看出來。

她遲疑地停頓了一會,方道:“有這回事?我看著怎麼不大像。”

“你想想,薛妤是懶得說話,又不是任人拿捏不會說話,她若真不願意,誰能勉強得了她?彆的不說,就下麵那兩個聖子,是肯定打不過她。”九鳳一針見血地挑明:“不過現在,估計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是怎樣的狀態,這種事嘛,都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說起來,她昨天還問我,什麼才叫喜歡呢。”

一聽這個,沈驚時頓時來了精神,他道:“怎麼問的?你怎麼回的?”

於是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善殊和音靈商量大婚的事宜,而九鳳和沈驚時則頭挨著頭湊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小聲嘀咕起來,從溯侑的性格分析到薛妤的身份。

越說,越覺得兩人相配。

夜裡,沈驚時手掌往地麵上一撐,輕輕鬆鬆便翻過一堵牆,落葉一樣飄在宅院外的月色中,被威脅的管家抖著脖子從後門出來,戰戰兢兢帶路,不多時,就到了定江侯府。

曳動的燭火下,小金爐中香氣嫋嫋而起,纏繞在半空,成了一道凝而不散的白線。沈驚時略略提了幾句府中情況,又將薛妤和九鳳的對話提了一遍,揶揄地笑了下:“沒看出來,你這速度夠快的啊。”

“多謝。”

溯侑未置一詞,起身親自為沈驚時倒了盞茶,頷首道:“日後若有所需,儘管開口。”

沈驚時這個人,很難令人看透,他一身輕鬆,富貴也好,落魄也罷,生也可,死也可。看似一副好脾氣,和誰都能說到一塊,其實骨子裡孤寂,因而隨波逐流,隨遇而安,真正能聽進去一兩句話的,也唯有善殊一個。

“我沒什麼用得上溯侑公子的地方,但人日後總有難處,若真有那麼一天,善殊那邊,希望公子幫襯一二。”沈驚時沒什麼正形,即便話語認真,語調也帶著揮之不去的調侃意味。

北荒佛女,能出什麼事。

即便日後和佛子之間的爭端落幕,最差,她也是個大長老,依舊手握實權,究其一生,可能都沒有需要求到鄴都的時候。

許是看穿了溯侑的未儘之語,沈驚時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就這麼一說。”

溯侑看了他兩眼,將手中茶盞放到一遍,鄭重其事地道:“若不放心,自己看著便是。”

外麵風勢漸大,刮在窗欞邊,像有人扯著尖細的嗓音在叫喚。沈驚時看著溯侑那張臉,搖頭笑道:“你應當也知道,善殊最初朝陸秦要了我在身邊,是要渡我,助她修行功德圓滿。”

說完,他攤開掌心,看了看上麵的痕跡,道:“現在,好像還差最後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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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倥傯而過,一眨眼,便到了五日後。

薛妤靜修一夜,天不亮,就被一下接一下的敲門聲吵得睜開了眼。她起身揮開結界,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眼前就被金燦燦亮閃閃的一片徹底占據。

隻見九鳳一馬當先,捧著頂鳳凰銜珠的頭麵進來,後麵則是笑嘻嘻端著珠寶盒子的音靈,以及笑得不好意思的善殊,她們將手中的東西放下,頓時滿室璀然生輝。

“不管任務裡還是任務外,好歹是第一次成親,即便是做一場戲,也得做真點。”音靈一動,手腕和腳踝上戴著的鈴鐺便齊齊響動,清脆悅耳,她朝後指了指,介紹道:“誰也沒想到事先會來這一出,所以都沒帶什麼飾物,在靈戒裡翻了一陣,總算給湊齊活了。”

“快起來,描個妝。”

薛妤長這麼大,從未見過這種陣仗,她站了半晌,隨後被九鳳拉著在一麵巨大的水鏡前坐下了。

“不必麻煩。”靜了半晌,她冷靜提醒:“今夜的任務,跟成親沒有很大關係。”

重點在奪魂陣上。

“有關係沒關係的都另說,咱們聖地傳人的成婚大禮,哪能這樣含糊。”

看得出來,十幾天的憋悶生活,三人已經許久沒遇到感興趣的事,此刻逮到個機會,便格外熱忱。九鳳愛打扮,描妝的任務就落在她身上,音靈和善殊則圍著薛妤那頭散下來的青絲轉悠。

“我這當真是頭一回。”九鳳一邊端詳鏡中的人,一邊去看薛妤的臉,道:“不過你長得好看,不施粉黛也鎮得住場。”

四個平時都被人伺候著,位高權重的女子聚在一起,整個過程,隻能用磕磕絆絆,慘不忍睹來形容。

終於收拾好妝發的那一刹,身後三人齊齊舒了口氣。

接下來便是服飾。

嫁衣是善殊從靈戒裡尋出的一匹上好布料,拿去城中最好的錦繡閣趕製出來的,引金線串明珠,隻需一點微弱的光,便熠熠生輝,燦燦滿堂。

但有一點,它格外厚重。

一層層套上身後,薛妤忍不住皺了下眉,她一動,九鳳就連連擺手,道:“你彆動,彆動,鳳冠要掉了。”

薛妤身體僵住了。

出自九鳳的鳳冠,那是真鳳冠,聽說是她母親斥巨資砸出來的重寶,送給九鳳作為生辰之禮。上麵的鳳珠是真的,鳳翎也是真的,說價值連城都不算誇張。

她忍耐似地開口:“今夜還有任務,這樣的裝扮,我很難出手。”$思$兔$網$

“怕什麼,讓溯侑擋在前麵。”九鳳專心致誌地替她彆好耳鐺,頭也不抬地道:“這樣一個貌美如花的女郎都送到眼前了,他若是讓你臉上沾一點灰,都算他的錯。”

“……”

最後起身的時候,音靈遞給她一麵卻扇,扇麵也是金燦燦的,略扇一扇風便是一團接一團的靈雲,顯然也是一件價值不菲的靈寶。

薛妤內心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她其實是真不擅長和人交流溝通,即便是聖地傳人間,也頂多是客套兩句,也正因為這樣,她們這份說給就給,甚至強塞著遞到她手中的東西,就都有了一種灼熱的分量。

好似在這一刻,不論是善殊,音靈,還是處處和聖地合不來的妖都九鳳,都成了真正可以托付生死,值得相交的朋友。

這個詞,在她眼裡,其實和喜歡一樣陌生。

“快去吧。”九鳳繞著薛妤轉了好幾圈,左看看右看看,最終滿意地點頭,道:“瓊州來的魔族和定江侯府的迎親隊伍就快彙合了,我們作為‘除魔師’,理應不知情,就不送你了。”

薛妤頷首,才要提步出門,便見音靈踏出半步,她湊近薛妤,低聲道:“你想想,若今日要與你成婚的是陸秦,或是季庭漊,即便是為了完成任務,你願意嗎?”

薛妤神色微凜,繼而怔了下。

等那道緋色的纖細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九鳳和音靈麵對麵看了會,一個搖頭晃著頭上珠釵,一個歎息著笑道:“還彆說,平時聽多了,看多了薛妤生殺予奪的雷霆手段,再看看現在,提起溯侑,她那種既疑惑又茫然,搞不清狀態的樣子,真就格外令人——”

九鳳適時接了下去:“想逗弄。”

兩人格外默契地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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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正午到傍晚,薛妤在狹小的花轎中坐了整整兩個多時辰。外麵敲鑼打鼓,熱鬨喧天,因為魔女的威名,許多百姓不敢跑出來看熱鬨,但又壓不住好奇心,於是都躲在家裡掀開窗偷偷觀望,這樣的情形成了皇城中的一道奇景。

天完全黑下來。

花轎停在了定江侯府。

溯侑從高頭大馬上翻身而下,而薛妤則被瓊島的女侍扶著進了內院,兩人錯身而過時,彼此腳步都頓了下。

絲竹管樂之聲一直持續到了深夜。

薛妤端坐在床榻上,腦海中時不時就轉過九鳳說的那幾句有關“怦然心動”的話語,再隔一會,就是臨行前音靈那句彆有深意的“你願意嗎”,想著想著,她突然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不輕不重地扣下了手中的卻扇。

這段時間的情緒波動,比她過去一千年加起來都多。

這令人十分不適應。

踩著深沉的夜色,溯侑出現在房門口,他亦是一身正紅,身姿挺拔,斜斜靠在門檻邊時,五官每一處都蘊著笑意,既瀟灑,又風流。

他一步步走近,最終也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