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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頓。

他很清楚地感覺到,那根從審判台下來就牽著自己生死,操縱他意願的弦,在此刻,啪的一聲斷開了。

玉青丹的藥效,解開了。

溯侑驟然抬頭,卻見她麵無神情地眨了下眼,低聲道:“和你一樣。”

“我栽培了他很久。”

足足一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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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酒樓,頻頻往外張望的沉瀧之終於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他頗有講究地朝薛妤抱了抱拳,道:“半個時辰前,羲和聖子帶著人回去了。”

“可以回去了。”薛妤往他空無一物的身後掃了眼,意識到什麼似的,問:“風商羽還沒起來?”

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去鄴都的沉瀧之立刻道:“殿下稍等,我去叫他。”

上了樓,沉瀧之耐心地敲了敲門,結果沒人應,下一刻,他直接推門而入。

房內昏暗,風商羽一腿伸直,一腿曲起坐在床沿邊,手掌搭在膝蓋上,眼皮懶洋洋地耷拉著,身前懸著一張不知道亮了多久的靈符,兩邊像是陷入了某種對峙的沉默,氣氛凝重得令人膽戰心驚。

沉瀧之一看,就意識到了什麼似的拍了拍風商羽的肩,後者朝他擺了擺手,才啞著嗓子開口:“所以楚遙想,你是什麼意思?”

一聽這話語,沉瀧之就頭皮發麻,就九鳳那個脾氣,被人捧著都要挑刺,更遑論這樣咄咄逼人的質問。

果不其然,對麵的九鳳霎時便炸了開來,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有人騰的一下坐直了身體,犀利的話語隨後傳了出來:“什麼叫我什麼意思,我跟你說得不夠明白,不夠清楚?”

風商羽閉了下眼,覺得%e8%83%b8膛裡的一團氣不受控製往外冒,這也導致他的聲音格外冷:“你應該知道,現在離飛雲端開啟隻剩兩個月不到的時間,我們妖都因為不做天機書任務,進出手續格外繁瑣,每次都要提前一個多月到鄴都。這個時候,你要去人間找人?”

“我自己心裡有數。”九鳳絲毫不為所動,她針鋒相對道:“他留在我這的神識出了問題,我現在一個兩個聯係不上人,不去一趟,我不放心。”

“他?他是誰?”風商羽不屑地輕嗤一聲,道:“引得你魂不守舍,樂不思蜀的桃花妖麼?”

“風商羽!”九鳳啪的一下砸了手中搖的團扇,她道:“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我也不是在跟你商量。不過是讓你核實身份時順帶算我一份,幫就幫,不幫就不幫,你擱這審犯人呢?!”

從小到大,論吵架和發脾氣,九鳳還從沒有過落人下風的時候。

瞧,這便是妖都第一世家的嫡女,論實力,論家底,論天賦,每一樣拿出去,都無可挑剔,所以有來去自由,喜怒隨意的底氣。

她想乾什麼就乾什麼,管不住的。

風商羽嗬地笑了一聲,問:“找到人之後呢?是不是要帶回妖都,放在眼皮底下看著?你準備給個什麼位分,侍君,還是側君?”

九鳳眼一眯,一字一句道:“有何不可。”

像是被一場驟然而至的暴風雨掃到了頭頂,風商羽足足沉默了半晌,他道:“楚遙想,你想過我嗎?”

九鳳幾近理所應當地道:“正君該有的東西,我九鳳家一樣不差,全部都給。”

“我以為,我們是門當戶對。”他倏地開口,字字鎮定:“楚遙想,左擁右抱,倚紅偎翠,誰不會?風家比不上九鳳家,但也不差,我風商羽難道就沒彆的選擇?”

一陣無言的沉默後,風商羽動了動手指,將靈符熄滅。

圍觀了這一整出大戲的沉瀧之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身為好友,他隻得勾了把椅子拉到床邊,坐下,斟酌了下言辭,開口道:“氣什麼,九鳳就這性格,你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了,誒,忍著些,忍著些。”

風商羽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我還不夠忍著?”

“我平時都是怎樣對她的?”

聽到這,沉瀧之不由得歎息,他去看風商羽那張俊朗非凡的臉,再看看他渾身的氣度,道:“按理說,你這張臉,雖比不上我,也比不上外麵那位指揮使,但也能勾得不少姑娘前赴後繼,可沒辦法,誰讓你遇上的,是九鳳那家呢。”

“她方才說的話固然不對,可你想想人家身處的環境,她小姨,她母親,隻要是九鳳家的,哪一位不是風流種?”

言下之意,彆說一個,就是十個八個,隻要她們想要,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你可真會安慰人。”風商羽涼颼颼地看他,道:“她家是她家,她是她,她若是真這樣做,這婚約,風家誰愛結去結。”

“行,你也就嘴上厲害,她這脾氣,說裡麵沒有一半你的功勞,我都不信。”沉瀧之拍了拍他的肩,道:“快起來,去鄴都,就等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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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珊州到鄴都,他們用了大半個時辰。

等終於到熟悉的山腳,一行人進了日月之輪,眼前豁然開闊,薛妤先給沉瀧之的動工文書上蓋了自己的大印,隨後便馬不停蹄地進了鄴主的書房。

溯侑則提步進了殿前司。

殿前司裡依舊忙碌,朝華和愁離各自坐在自己的桌案前,前者聽著後者的歎息,百忙中抽空掃了她一眼,道:“百眾山又出什麼事了?怎麼唉聲歎氣的。”

“秦清川那個冤家。”愁離揪了揪自己的頭發,咬牙道:“通行文書都蓋章了,愣是不走,不走還總要搭一兩下隔壁山頭的當康,我真是……”

朝華和她,一個主管鄴都大獄,一個主管百眾山,聞言,道:“誰碰上秦清川,都得少十年壽命。”

她說完,抬眼,看到行至另一張案桌前的溯侑,頓時將手中的筆擱到硯台上,挑眉道:“喲。侑公子回來了。”

她隨後瞥了瞥,見殿前司大門前空空如也,笑容一下沒了大半:“女郎呢?”

“議政殿。”溯侑拉開跟前的座椅坐下,含笑道:“當不起兩位指揮使一聲公子。”

愁離將他上上下下看了一眼,伸出拇指比了個“你真厲害”的手勢,半晌,將案桌上堆積成山的奏本搬到他桌上,道:“呐,這是我們殿前司的,那邊一摞,是主君手下的,全等著你處理。”

“還有我這。”

朝華將自己跟前擺著的一大疊往他桌上一放,至此,那張可憐的案桌堆得滿滿當當,若不是他身量高,甚至能將他人完全罩住。

愁離見溯侑麵不改色,不由得敬佩道:“這公子之位,心動是真令人心動,害怕也是真叫人害怕。”

就這堆積如山,幾乎能奪人半條命的折子,看著就叫人頭皮發麻,無福消受。

因為為期十年的飛雲端,三人各有各的事要忙,略說了幾句話,便各自又埋頭奮筆疾書。

良久,溯侑突然合上鋪在桌麵上的手冊,略推了推身後的座椅,問:“從前,殿下可有從審判台救過人?”

朝華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答得斬釘截鐵:“沒,你是第一個。”

聞言,溯侑又將那手冊攤開掃了一遍,確實,上麵字字明白。

沒有就是沒有。

在他之前,她從未在審判台救過任何一個人。

至於風流韻事,那更是一點消息,半分苗頭都沒有,甚至這個詞,放在她身上,都要凍出一層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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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議政殿側殿的書房內,鄴主坐著,薛妤站著,父女兩對視,前者揉了揉皺成一團的眉心,道:“聽朝華說你這次任務不簡單,這麼快便完成了?”

薛妤嗯了一聲,道:“中間出了點意外,算是投機取巧,勉強過關。”〓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不錯。”鄴主讚歎地誇了一句,又道:“我聽說,你將溯侑提上了公子之位?”

說實話,鄴主知道溯侑這個人,都是在十天半個月之前。是在他十年零幾個月出洄遊,任殿前司指揮使的消息傳出來之後,才有所耳聞。

“是。”

鄴主手指點在長桌前,若有所思地敲了兩下,道:“半個月時間,從殿前司指揮使到公子之位,這晉升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點。”

“這是他應得的。”薛妤公事公辦道:“他能力在這,理應如此。”

見鄴主還要再說什麼,她又道:“他之前受不白之冤上審判台,後來一直跟著我,我曾應允他,若有一天,我認為他心性平和下來,不會隨意傷人了,便放他自由。”

“他是妖族,天賦不凡,能力不凡,十年前九鳳就跟我要過他幾回。飛雲端一開,我和妖都的人,未必不會碰上。”

“所以。”鄴主聽出了點門道,挑眉道:“殿前司指揮使可以撂挑子不乾,公子卻不能。”

“你這是,不僅不讓人家走,還想讓人家幫你多做點事?”

薛妤難得沉默了半晌,反駁道:“我跟他說過其中因果,他樂意幫我。”

言下之意就是,我沒誆騙他為我做事,這都是他自願的。

鄴主鮮少看她這樣複雜又生動的情緒,他樂得笑了一聲,道:“行,你手下能臣多,父親還不高興麼。”

“飛雲端提前開啟,你們這一去,就是十年。”鄴主神色凝重起來,說:“等你出來,父親預備擬旨,封你為皇太女。”

薛妤對此並不意外,前世,也是從飛雲端出來後,她成了鄴都皇太女。

隻是過程頗為曲折。

她想了想,道:“在那之前,先將大伯的死因公布出來吧。也給一直以來猜疑不斷的肅王一脈個交代。”

鄴主臉上的笑凝滯了一瞬。

“主君,肅王一脈有不少能力不錯的臣子,我不動他們,是因為他們沒什麼大動作。可臣有異心,君不敢用,大伯之死的真相一日不公布出來,他們便一日不會消停。”

至此,鄴主低聲歎息,道:“也是時候了。”

聊到薛肅,就不由又想到死去的薛榮,父女兩齊齊沉默,半晌,還是鄴主揮了揮衣袖,從情緒中走出來,道:“不說這個,父親這次喚你過來,還有一件事。”

鄴主看著眼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兒,再想想她眼中全是公事,沒半分私情,連露個笑容都極為難得的性格,抵拳置於唇邊咳了咳,又起身拉開一側抽屜,從裡麵拿出一本巴掌般大小的圖冊,道:“阿妤,你來看看。”

薛妤接過圖冊,隨意翻開一頁,隻見不大不小的一張紙上,上麵畫著男子的相貌,下麵是一行行介紹的小字,姓甚名誰,家世背景,年齡幾何,可謂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你將來要接管聖地,是鄴都的女皇,自然不可能外嫁。這手冊上的,都是年齡合適,家世合適的少年郎,父親看過,都很不錯,你若是有喜歡的,可以挑兩個出來,先接到鄴都來處一處,試試看。”

鄴主負手而立,來回踱步,感慨道:“一眨眼,我們阿妤也這樣大了,該考慮婚姻之事了。”

薛妤一聽這樣的話,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