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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璿璣,你乖。”裘桐回身抱了抱她,一下接一下哄孩童似地拍在她的脊背上,道:“彆再去找薛妤玩,她很危險,聽話,嗯?”

璿璣在他懷裡乖得跟貓兒似的,連著點了兩下頭。

裘桐頭也不回地披身闖入夜色中。

他一走,璿璣眼中懵懵懂懂的笑意委屈似的落下來,她朝前幾步,想了想,長指往身前一點,便走入一幅畫中,跟著裘桐的步子到了外間。

知府和裘召,以及那個執法堂的張長老果真都在等他。

裘桐甫一落座,裘召便按捺不住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他道:“皇兄,欽天監的人來來回回算過許多次,或許等不到九日後,可能就在這幾天便要再一次吸收血氣了。”

“璿璣這邊,小不忍則亂大謀。”裘召頂著壓力開口:“皇兄,即便薛妤在螺州,我們從欽天監抽出兩位長老出去攔她就是,聖地傳人沒了執法堂這一幫手,就是獨木難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是我們的機會。”

“裘召。”裘桐掀了一下眼,神色漠然:“朕說過很多次,欲速則不達,你太急躁了。”

“璿璣這邊沒有問題,她本就是為了龍息而生,自然知道自己的使命。”

裘召頓時放鬆下來,他道:“我還以為皇兄會顧念舊情,起憐惜之心呢。”

“一隻圖靈而已。”裘桐眼神分外冷漠,他將手邊的折子丟到底下三人桌上,道:“都照朕的吩咐去做。”

“龍息是唯一能激活裘氏皇族體內靈脈的靈物,這次吸收血氣不容有失,若是誰出了岔子,提頭來見。”

又是龍息。

門外,璿璣聽到一半便沒了興趣,她撇了下嘴,掰著手指算了算自己尚存人間所剩無幾的時日,一閃身就入了畫框,去了彆的地方。

而就在璿璣轉身時,誰也沒看見,一根雪白的銀絲從她腳踝處飄出來,而後混在她滿頭青絲中,很快泯然於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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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州,沉羽閣分閣中,戒備森嚴的大院書房。

阮昆一字不落地將溯侑的話重複了遍,而後看向上首坐著的兩位,低聲請示道:“少主,我們接下來該如何。”

“天機書的案子。”其中一人挑開桌麵上的紙張看了看,道:“四星任務,牽扯三方聖地。”

“真是難辦。”

“等罷。”另一名烏發垂到腰際的男子湊過來看了眼,又興致缺缺地躺回去,道:“人間的關係真是剪不斷理還亂,你摻和進去做什麼,反正任務成與不成,也就幾個月。”

“我總有預感,覺得飛雲端這一次會提前開。”沉羽閣少閣主沉瀧之無奈地笑了一下,道:“分閣建立也非一朝一夕之事,還是有備無患,早些動工的好。”

“說起來,這位鄴都新晉的指揮使也是個人物。”沉瀧之點了點桌沿,不疾不徐道:“我父親與他相談,半分便宜沒占著不說,還被三言兩語挑起了熱血乾勁,衝動之下又加了碼。”

“如今,不過是要提前動工,又走入他的節奏中,要幫著完成天機書的任務。”

沉瀧之好脾氣地笑了笑,看向阮昆,道:“如今鄴都也算是我們分閣的一位小閣老,幫一幫自家人是應該的。你帶著我的令牌,親自去一趟他們的住所,就說在螺州期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們沉羽閣義不容辭,樂意至極。”

那位躺著的男子不由又嘖了一聲,道:“不愧是生意人,說什麼都動聽。”

阮昆得令出去後,沉瀧之不由側目看向另一邊,似笑非笑地道:“風商羽,你賴在我這十幾天了,做什麼,不回你的妖都,不陪你的九鳳大小姐了?”

“不需要我陪。”風商羽提起這事,涼涼地笑:“九鳳大小姐有了新歡,忘了舊愛,左一枝桃花,右一枝桃花的,哪裡記得起我。”

“聽聽。”沉瀧之訝異地看著他笑,手中玉扇合攏,敲了敲他的手肘,道:“真是稀奇,我們認識幾百年,我還是頭一次聽你這樣陰陽怪氣地說話。”

“怎麼?”他問:“吃醋了?”

風商羽坐起來,看著他的眼,指了指發頂,道:“九鳳大小姐回來那天,喝得那叫一個不省人事,她的頭發,衣裳,甚至袖子上,全是桃花的味道。”

“她嘴裡喊了一堆名字,誰的都有,我身邊從侍都被她念著,唯獨沒有我。”

風商羽看著沉瀧之,扯著嘴角無聲笑了一下,道:“說實話,我活了幾百年,從未覺得自己頭頂那麼綠過。”

第51章

夜裡突然下了雨,一陣疾一陣緩,劈裡啪啦打在小院屋頂鋪陳的瓦片上,又順著傾斜的弧度彙成小小支流淌下來,初冬的寒氣在此時趁勢而入。

薛妤披著身紗裙,挽著一頭半乾的發坐在琉璃燈下邊寫邊看。

溯侑進來時,身影單薄頎長,肩頭尚沉著未徹底散開的深秋寒意,袖邊綴著幾朵花草葉片上凝成的霜物,甫一進門,便化為了洇澤兩點水跡,悄無聲息融入衣料中。

薛妤將手中的墨筆擱到硯台上,看向他,問:“去哪了?”

溯侑抿了下唇,鴉色的睫始終垂著不去看她,答話時的語調,緩急卻一如往常:“去了後山。那些妖物比前幾日躁動得更厲害,但像聽了某種命令,全都隻在自己的巢%e7%a9%b4邊窩著,半分沒越過雷池。”

“臣懷疑,朝廷那邊有所防備。”

他做事總能麵麵俱到,她心中惦念著卻沒來得及做的事,他完成得悄無聲息,天衣無縫。

薛妤若有所思地點頭,道:“以裘桐算無遺漏的性格,有所防備是正常的。佛女那邊的搜查情況也不理想,受阻頗多,最後用佛門秘法勘探,發現知府內宅汙濁,可能藏有穢物。”

“這興許是個幌子。”薛妤皺眉分析:“知府被推到明麵上,這太顯眼了,裘桐不是裘召,他謹慎許多,應當做不出這樣孤注一擲的事來。”

整樁任務迷惑性太強,牽扯過多,即便是她,都少見的用上了“興許”“應當”這樣不確定的詞彙。

“篤篤。”

一陣靜默中,門外傳來了幾聲小心而試探的叩擊聲,朝年的聲音旋即傳來:“女郎,阮公子來了。”

聞言,薛妤肩頭微鬆,往身後靠了靠,道:“請進來。”

阮昆推門而入,朝屋內兩人做了個禮,又朝前幾步將令牌奉至薛妤桌前,道:“殿下,指揮使,這令牌乃我沉羽閣信物,我家少東家說,殿下在螺州這段時間,若有需要,沉羽閣上下無有不應。”

阮昆一走,薛妤拿過那塊似鐵非鐵,似玉非玉的令牌看了半晌,一雙眼微朝上掀了掀,聲音中流露出些淺淡的笑意:“指揮使果真好本事,三言兩語便尋來一個得力幫手。”

溯侑呼吸微微一頓,幾乎是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霜花樓外那一聲“閉眼”。

他甚至分不清,那是她對心腹之臣下意識的保護,還是一些彆的。

彆的。

溯侑喉結緩而慢地滾了一圈,沉聲吐字:“為君分憂,臣子本分。”

“知府那邊進退維穀,線索中斷,霜花樓這裡。”薛妤沒察覺到他話語中滯澀的情緒,笑過之後就很快說起正事:“我找到了飛天圖圖靈。”

“就是昨日屋裡不出聲的那位。”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她化為月狐出現在我麵前,氣息,乃至真身都毫無破綻,足以以假亂真。”

溯侑沒想到這邊的突破口來得如此迅速,他抬了下眼,問:“女郎是如何辨彆出她身份的?”

“她的字跡露了破綻。我曾見過裘桐的字,他每個字最後一筆總落得重而緩,給人一種嶄露頭角的鋒利之意,再加上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我起了疑心。”

薛妤伸出食指,指尖綁著一根細細的銀絲,連著虛空中的某一處,銀絲時不時顫動一下,好似隨著什麼動靜在搖曳,“圖靈不受束縛,她們可以借由畫像自由來去,當時將她擒拿,留不住人不說,反而打草驚蛇。我設了禁製,她若是突然朝螺州城百姓發難,力量會被禁製鎖定,無法成事。”

“她的真身,那張飛天圖,應當是被裘桐握在了手裡。”

四目相對,燈火搖曳,溯侑似乎能從她眼裡看出當時她百轉千回的思量。

這樣可怕的洞察秋豪的判斷能力和當機立斷的果決手段,溯侑不由想,但凡他露出一點異常,會如何。

放他走,亦或者,丟個閒差,再不相見。

滿室寂靜中,薛妤手指翻了翻案桌上堆放的資料,撿出其中一份,朝溯侑的方向推了推,聲音低下來:“這是佛女動用佛寺那邊的關係查到的臨摹圖,臨摹的正是千年前那張出自大家之手的飛天圖,我看了看,雖沒描繪出其中神韻,可細節還算逼真。”

“璿璣之所以能變出那條狐尾,大抵是這幅飛天圖左下角的位置,正好畫了一隻對月仰首的白月狐,算起來,那本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自然不會被人發覺異常之處。”

“接下來,女郎作何打算。”溯侑眉峰微起,視線落在窗外,開口道:“女郎用禁製鎖住璿璣,不讓她爆發大部分妖力,屆時事情敗露,知府那邊,人皇不知會作何反應。”

“他不能如何反應。”提起裘桐,薛妤嘴角的笑意全然淡下來,她站起身,道:“說實話,我不願意朝這方麵想。”

“我開了水鏡,璿璣吸收血氣失敗時,裘桐若是真現身,我會即刻帶人搜查知府和執法堂,若是真查出點什麼,這事由我說了不算,聖地說了也不算,羲和會將此事上報天機書與扶桑樹,我們都按指示行事。”

這是薛妤最不願意去深想的一方麵。

裘氏皇族代代相傳,由來已久,人皇一詞在人族中,象征著絕對的權威,不論是囚禁思己過還是直接廢黜,這事隻要和聖地沾邊,都會衍變成雙方的對峙和僵持。

諸如“蓄謀已久”“不懷好意”“意圖將朝廷取而代之”這樣的話必定成堆成堆扣在聖地頭上。

而邊上,還有個蠢蠢欲動,不甘現狀的妖族。

這事一旦成真,薛妤甚至可以想見,都不用幾百年後的獸潮爆發,三方矛盾便能由此達到頂峰。

“人皇之位都如願得到了。”薛妤指腹碾了碾眼尾,低喃道:“裘桐屢屢行出格之事,究竟想做什麼。”

“更強的實力。”溯侑食指摩挲著劍柄,眼尾拉成鋒利的一條線,嘴唇翕動:“或更高的位置。”

“是。”薛妤看著他,道:“目的無外乎這兩種。”

關於上一世的千年,她現在能記得的事不多。

她一再確認,反複篩查,發現自己接過的天機書的任務裡,跟朝廷,人皇有牽扯的根本沒幾例,即便是有,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交接,諸如捉拿罪魁禍首時查到朝廷官員頭上去這樣的離奇事件。

不像現在,天機書幾乎在推著她往這方麵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