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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阿彌陀佛了。

善殊失笑,她解釋道:“天機書發布到我們手中的許多事情,人多反而不好解決,你一句我一句的,信息分散,沒法抓住重點,辦起事來還容易打草驚蛇,反而更費時間。”

“不僅如此,任務的難度往往會隨著人數的變化而變化,屆時處理起來更麻煩。”

就像原本四星半的任務被硬生生拖成五星,身邊還多了很多拖油瓶,那種難度,光是想想就令人頭皮發麻。

她們說話的時候,朝年也在和溯侑說話。

而薛妤早在進鬼車那一刹,就帶著那張地圖和幾本記載了宿州曆史的書籍一頭紮進了最裡層。

“你將這個給女郎送過去。”朝年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巧的瓷瓶,遞給溯侑,苦著臉道:“查案歸查案,也不能傷都不管了,這萬一到了宿州,再碰上個難纏的妖要實打實的硬碰硬,女郎的身體怎麼受得了。”

察覺到溯侑不解的目光,朝年呲著牙補充道:“女郎不聽我們的,她很少用這些外物療傷。”

“若是女郎不肯用,你就再勸勸她,好歹休息休息。”

溯侑掀開簾子進鬼車車內的時候,薛妤正合上其中某一本書,聽到動靜抬頭,見到他手中握著的瓷瓶,也不意外,問:“朝年讓你來的?”

“女郎該珍重自己的身體。”溯侑掃過她手邊堆著的那些書,道:“塵世燈一事,不急於一時。這些事,大可以吩咐給下麵的人做。”

“朝年?”薛妤搖了搖頭,道:“他們得再好好練上兩年才行。這些繁瑣的東西丟到他們頭上,不出半日,都得哭著回來跟我求饒。”

“我可以替女郎整理對比。”

當日在審判台凶得不行的小崽子收斂了爪牙,也終於開始露出一星半點試探的親人的意思。薛妤抬眼看他,感受他體內的氣息,問:“鄴都心法,練到幾層了?”

他有修煉的基礎,天賦高,還勤奮,速度絕不會慢,可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在他輕聲吐出那個“四”字時,薛妤還是有些驚訝地挑了下眼角,道:“不錯。”

她尤記得,當年鬆珩學習此法,一個月才磕磕絆絆到兩層。

“這段時間你也辛苦了。”薛妤鼓勵小孩似的露出一點不明晰的笑意,道:“你年紀還小,又剛受過刑,趕路的這兩天好好休息休息。”

“這藥。”薛妤掃過骨白色的小瓶,拒絕得乾脆:“讓朝年收回去放著。”

說完,她又垂眸安靜地翻起書,不知疲倦似的一處處對比,圈出不同,如此來回重複。

溯侑原樣拿著瓷瓶出來時,有一刹那不自覺的皺眉。

朝年遠遠地跑過來,將瓶子收回去後就地半蹲著,愁眉苦臉地歎氣。

“女郎為何不肯用藥?”溯侑一雙桃花眼往下垂著,說話時仿佛永遠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不疾不徐的從容。

“女郎是靈陣師。”他現在得薛妤看重,將來是肯定要留在身邊做事的,朝年想了想,覺得也沒必要隱瞞,低聲道:“靈陣師你知道吧,講究的是對世間萬物的領悟。外界總有許多傳言,說每個靈陣師都得天獨厚,靈力細致入微,這樣的說法,對,又不對。”

“靈陣師的身體比起同修為的其他人,宛若一碰就碎的娃娃,就肉、身力量而言,也就比普通人好一點。”朝年一句一句說得清楚:“其實這根本無傷大雅,隻要雙方境界相差不是很懸殊,一般情況而言,彆人根本近不了靈陣師的身。可女郎說,鄴都不能出現一個有明顯弱點和缺陷的傳承者。”

“這些年,女郎一直都很忙,她要一邊處理鄴都政務,一邊接天機書的任務,同時要做到陣法方麵毫不落下,還得抽出時間跟那些三大五粗的體修比拚。”

“為了淬煉身體韌度,也為了警醒自己,除非生死攸關的場合,不然女郎基本不會用藥,不管有多疼,反正就等著傷口自己痊愈。”

朝年說著說著,聲音悶下去:“我姐姐拚了命的修煉,也常愧疚,覺得跟不上女郎的步伐,無法替她排憂解難。”

“女郎身上的擔子,真的。”朝年搖了搖頭,話語都沉重起來:“真的太重了。”

“女郎是不是說要你去休息?”朝年看向沉在花藤沉影中逆著光的少年,問。

溯侑頷首。

“她跟我,梁燕和輕羅也這樣說。”朝年悶悶不樂地用指尖在地上塗塗畫畫,道:“其實我們根本沒能幫上什麼忙。”

“所有人都在休息,就女郎自己在忙。”

溯侑像是突然被閃動的刺眼光亮刺到,倏而難以忍受一般垂了下眼。

這些天,他沒有藏拙,孔雀開屏一樣的展露自己,她明明知道,那些朝年做不了的事完全可以交給他。

可偏偏沒有,半句都沒有。

他,朝年,輕羅,於她而言,都是需要照顧的半大少年。

唯獨忘了自己,也不過是花一樣的少女年紀。

溯侑自知自己品性,他低劣,陰狠,不擇手段,演技精湛,他得咬牙淌著血往前爬才能活下來。

因此之前百年,他從未對任何人動過半分惻隱之心。

唯獨此刻,他站在斑駁的光影下,一時之間竟分不清在身體裡亂躥的到底是種什麼情緒。

第26章

九鳳的鬼車速度極快,上麵掛著無數個鈴鐺,迎著風往前飛時,那動靜堪比百鬼出行,加之上麵姹紫嫣紅,明明不同時節開放卻強行湊成一堆的十幾種花,橫跨城池的過程中,總能引來無數人的圍觀熱議。

在此過程中,薛妤等人再一次感受到妖都的財大氣粗。

“從前就知道妖都有錢。”朝年看著九鳳眼也不眨地簽下那一長串罰單,搖著頭接連嘖聲:“沒想到這麼有錢。”

“這算什麼。”在鬼車上待了幾天,九鳳跟他們這些小少年處得不錯,聞言嗤的笑了一聲,道:“妖都五大世家,哪家少主出門不是奴仆上百,招搖過市。”

“你們這些小鬼,就是太守規矩了,沒見過大世麵。”

他們說話時,薛妤難得出來透氣,聽了這幾段話,倏而問了句:“妖都五大世家,還是從前那幾戶?”

這世間,妖都顯得頗為神秘,神秘到甚至與這俗世脫了軌,普通人進不去,薛妤這樣的聖地傳人進不去,就連天機書,進去了也灰溜溜的自行消失。

久而久之,除了他們自己,很少有人知道裡麵是什麼樣子,勢力如何分布,隻能偶爾從九鳳這種來塵世遊曆的大妖嘴裡得知一星半點的信息。

“沒,跟從前比略有調整。”九鳳眯著眼懶洋洋地曬太陽,聞言扭頭看了她幾眼,慢悠悠地拖長調子解釋道:“溫家掉下去了,新擠上來一戶。”

“溫家?溫家怎麼會掉?”善殊與薛妤對視一眼,有些詫異地開口:“我記得五年前妖都世家排名,溫家還高居於第二,排名僅次於九鳳一族。”

跟聖地不同,妖族講究血脈,因此通常是強強聯姻,排名前幾的世家往往沾親帶故,打斷骨頭連著筋,溫家能從第二的位置直接跌下前五,除非是出了什麼致命的過錯。

“惹了一家瘋子,被人生生打下去的。”九鳳提起這個,像是想到了什麼不願回憶的情形,聳著肩搖了下頭,道:“這事說起來複雜,新提上來的那家不是什麼底蘊望族,也不是為了五大家的頭銜,跟溫家打起來隻是因為家裡丟了個孩子,溫家出言不遜,正好撞槍口上去了。”

“那家人神秘得很,時至今日,我們都沒摸清楚底細,連人家本體是什麼都不知道,隻是在那家父子跟溫家家主長老們對決的時候,看到了一雙長翅。”九鳳伸手在蘇允肩上拍了一下,才接著道:“我出來時,家裡老頭還在為這事發愁,來來回回翻書,頭都翻大了也沒找到什麼線索。”∮思∮兔∮在∮線∮閱∮讀∮

“誒,我們快到了。”九鳳遙遙指了指前方層層疊疊堆在山巒上霧色,道:“再過半個時辰,就能在宿州城上空降下。”

薛妤從妖都世家排名更改的事中回神,低低地應了一聲,道:“找個僻靜的地方停下,彆打草驚蛇。”

鬼車最終停在一座荒山的半山腰上,此時宿州天將亮未亮,晨光微熹,山上山下都籠著一層蒙蒙淺霧,山風一吹,那霧就像層流動的輕紗,往翠綠的山林中一鑽,出來時儼然變了種顏色。

九鳳往遠處眺望,沒多久就不耐煩地收回視線,問薛妤:“這麼大的地,從哪裡找起?”

“彆的地方先不用管,重點查城南。”薛妤看向朝年,後者機靈,挺了挺%e8%83%b8膛道:“女郎放心,等會我們分開行動,我帶著梁燕,輕羅去城南的客棧,酒樓多打聽打聽,那些小巷路口也看看問問。”

“那你說說,都要問些什麼?”薛妤看著朝年自告奮勇,信誓旦旦的樣子,不由淡聲問了句。

“問、問——”朝年一下卡了殼。

“你們不必多問什麼,那方士既然拿了燈,必然知道霧到城發生的事,更知道我們即將到宿州查燈的下落。宿州是他的地盤,我們初來乍到,一上酒樓就問關於城南的問題,十有八、九會被盯上。”溯侑站在薛妤身側,長身玉立,聲線不急不緩:“你們隻要在各地轉轉,多留意旁人嘴裡近期發生的奇聞趣事,暫時不要妄動。”

朝年看向薛妤,薛妤點了點下巴,轉向溯侑,道:“你也一起去,多教教他們。”

善殊此刻拉了拉裙擺,聽她都安排好了,上前道:“阿妤姑娘,我先去一趟當地佛寺,北荒有種功法或許可以起到追蹤的作用。”

薛妤頷首:“這樣再好不過。”

“你們忙你們的,彆管我,我帶著小鬼去轉轉,見見世麵。”九鳳拽了下鬼車上的鈴鐺,道:“查到了那方士的線索再告訴我就成。”

如此一來,溯侑帶著朝年等人去打探信息,了解當地風土民情,善殊和身邊女侍前往佛寺,九鳳帶著桃知和蘇允在城裡亂晃,剩下薛妤一人獨行。

溯侑皺了下眉,視線掃向朝年,朝年頓時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道:“女郎,我跟著你吧。這宿州人生地不熟的,你一個人出行,真要遇見什麼棘手的事,哪能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

薛妤看了他兩眼,像是在斟酌什麼言辭,半晌,硬邦邦地直言道:“你修為不夠,容易暴露,跟上來沒用。”

朝年才往前邁出一步的腳被這句話打擊得飛快收了回去,九鳳在一旁不客氣地發出某種哄笑聲。

晨起的霧嵐裡,溯侑默不作聲地掀了掀眼瞼,他知道,薛妤說的確實是實話。

她太優秀,優秀到身邊人想幫忙都無從下手的地步。

相比之下,不論是朝年,還是他,都太弱小。

不是想不想幫忙,而是根本幫不上忙。

如果不能快速強大,那些欠下的,想償還的,全部都是空話。

一行人就此分開,溯侑用餘光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