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1 / 1)

都非要殺人。”

雖說聖地地位特殊,自稱古仙,可這世間說到底還是以人為本,皇宮是人權最集中之地,擁有千萬年積攢的底蘊。聖地和皇族一向是互相敬重,井水不犯河水。

修士殺人其實並不少見,這世上每天死去的人數都數不清,一條人命根本不足以驚動聖地,不足以讓他被壓上審判台。

可鬆珩殺的,是擁有皇族血統的親王。

此事一出,天子震怒,下令舉國緝拿。若不是扶桑樹的神念選中了他,這會估計已經被千刀萬剮,屍骨無存了。

隻是這樣一來,路承沢更不好跟族裡交代。

“我已經想好了說辭,你到時候配合一下就成。”路承沢說:“你當年跟著薛妤,也不止一次到過赤水。我那環境雖然比不上羲和與北荒,但比鄴都還是強上不少,靈氣充沛,你有功底在,重修不是一件難事。”

鬆珩朝外遠看了下,半晌,溫聲道:“承沢,多謝你。”

“你我之間,說什麼謝。”

“但鬆珩,我說句實話,你彆不愛聽。”路承沢遲疑半晌,斟酌了下言辭,還是道:“當年我就提過,你和薛妤,可能真不合適。”

“確實,她身份尊貴,配誰都綽綽有餘,即使是你成為天帝,她依舊是最合適的天後人選。可鄴都嫡係到了這一脈,就她一個女孩,從小獨挑大梁。想一想她手底下壓著多少妖鬼就知道,要坐到這個位置,不論是手段,還是性格,都需要十分強勢。”

“這就注定了薛妤不可能依附於人。她自己足以獨當一麵。”

“你呢,你看著脾氣好,心地良善,實際上也執拗,認準的事掰不過彎來。”

說完,路承沢長長地歎了口氣,接著說:“這男女相處之道,大多互補,我強勢些,你就柔軟些,你心軟些,我就果斷些。兩個都身居高位,又是藏著事不說,喜歡自己解決的,怎麼處得長久。”

“就比如那位茶仙,還有鄴都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不是那麼回事。我問你,你不說,薛妤問你,你也不說,這能怎麼辦。”

“彆人想為你說話都找不出說辭來。”

鬆珩疲倦地閉了下眼,啞聲道:“總有一天,她會理解我。”

“承沢,隻有經曆過那種絕望的人才知道……”他說到一半,覺得疲憊似的停了話語。

路承沢豎著耳朵聽到一半,追問:“知道什麼?”

鬆珩又將那頁手冊翻到記載了那隻妖鬼一頁,久久沒有說話。

隻有經曆過絕望的人才知道,薛妤的那一句“我要他”,對他們來說意味著怎樣的希冀和溫暖。

路承沢說得沒錯。他成為天宮之主時,和薛妤之間已經出現分歧,屢屢發生爭執。

他們誰也不肯讓步,於是離得越來越遠。

後來出現的小茶仙,還有鄴都封印,隻是一根徹底決裂的導火索,問題其實早已埋下。

可哪怕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他也從未想過要和薛妤分開。擁有過那種溫暖的人,再想放開,難比登天。

鬆珩閉了下眼,再說話時,已經又是從容而溫和的樣子,他掃了眼溯侑的小像,道:“薛妤不是會為色所動的性格,她這樣做,必定有自己的考量。”

“等到赤水,我就開始閉關。”

“往後千年,我們還有很多事需要做。”

====

夜色悄悄爬上天際,街道兩邊吆喝的販夫走卒一個一個歇下勁,開始收拾張羅東西回家,而西樓裡,隨著夜色漸深,人越來越多。

西樓的燈一盞盞亮起來,姑娘們抱著琴和琵琶嬌嬌俏俏地走到台上,一曲才落,一曲又接,下麵是浪潮般的叫好聲。

無邊的熱鬨裡,薛妤在給溯侑接斷掉的經絡。

朝年和輕羅立於兩側,屋裡的圓桌上擺放著形形色色的藥瓶和藥散。

“這次出來,我身邊跟著的都是涉世未深的小妖,他們不懂這個,隻能我出手幫你接。”薛妤解下`身上的披風,輕羅立刻上前接過。燈火下,她指了指地上墊著的絨毯,言簡意賅:“坐著。”

溯侑垂著眼不說話的時候看著很乖,很聽話,誰也想不到這樣乖順的外表下藏著隨時準備暴起傷人的尖利爪子。

薛妤讓他坐,他就乖乖坐過去。

服下玉青丹之後,朝年帶他重新梳洗過,換了身像樣的衣裳,出來時那張臉越發出挑,比樓下受萬人追捧的頭牌姑娘還能勾魂。此刻端端正正坐著,柔順的發絲垂到耳際,手指根根長而分明,指尖不深不淺陷入絨毯裡,樣子格外純良無害。

輕羅就站在梁燕旁邊,見狀,第二次悄悄含低了聲音問:“梁燕姐,女郎救下的這人,真不是狐妖麼?”

比小雨村山頭上那隻成精的狐狸生得還漂亮。

貓妖自以為低著嗓子含糊了聲線,其實周圍人聽得明明白白,其他人沒有動靜,聽了就當沒聽到。隻有梁燕笑著搖頭,好脾氣地回:“快彆問了,打擾女郎做事,小心被罰。”

膽小的貓妖嗖的一下豎起了耳朵,將嘴閉得嚴嚴實實。

薛妤在溯侑身後坐下。

一瞬間,眼前這隻傷痕累累的妖鬼看似收斂乾淨的刺又猛地冒出來,脊背和腰腹繃得極緊。

薛妤冷聲道,“以後還想修煉的話就收心。”

溯侑很輕地握了下拳,眼裡全是霧霾似的陰翳。

他命途多舛,生來多疑,根本不可能對任何一個人付出半分信任,可現在這種情況,他不得不信她,這種滋味難受極了。

察覺到溯侑慢慢放鬆了身體,薛妤十根長指交疊在一起,而後在某一瞬陡然拉開,無數根瑩白的雪線層層繞繞從她的指尖湧出,感知到主人心意,他們爭先恐後湧入前麵那具瘦削的身體裡。

“有點疼。”薛妤沒有絲毫動容,淡聲道:“忍著。”

溯侑最不怕的就是疼。

聖地出手不留餘地,溯侑體內經絡被衝得七零八落,很難恢複成原狀,即使薛妤是最能從細微處著筆的靈陣師,根根修複起來也是個考驗耐性的細致活。

筋骨重塑的痛,薛妤沒經曆過,可上一世,鬆珩那樣的心性在經曆這個過程時,也忍不住悶哼了幾聲。

但溯侑沒有。

他全程咬緊牙關,一聲沒吭。

這隻妖鬼,確實如手冊上所言,擁有著遠勝常人的毅意。

進行到最後關頭,薛妤驟然加力,數不清的銀絲柔柔覆蓋在溯侑的肩頭,蠶絲般掛在發絲上,以及每一道傷口表麵。

難以承受的劇痛中,溯侑能感知到他那些在聖地刑房中受過的傷一點點崩開,又被那些雪線柔柔牽扯著愈合,再崩開,再愈合,像是在進行什麼拉鋸戰一樣,最終以緩慢的速度恢複了原樣。

就在外傷痊愈後不久,他斷裂多日的經絡也終於傳來酥酥|麻麻的癢意。

就在這時,薛妤暫時收手,側首看向朝年,道:“拿藥來。”

服藥是續接經絡的最後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關係著以後的修煉路途是否會通暢。

“來了來了。”朝年將早就準備好的藥遞上來,道:“臣才去城裡的藥閣轉了一圈,買的這個。”

“三春丹?”薛妤隻看了一眼就認出來,她扭頭看了看從頭到尾咬牙死撐,一聲不吭的妖鬼,皺眉道:“不用這個。我們出來帶的七彩丹呢,還有嗎?”

“啊。”朝年愣了一下,而後才倏地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去翻靈戒,道:“有,還剩兩顆。”

隨後,他翻出一顆渾圓的七彩丹藥,小心地放到薛妤掌心中,再看她用氣勁碾碎,一掌拍進溯侑的身體裡。

屋裡的妖怪像是受了某種撼動,全部沉默下來。

滿身雪絲下,溯侑極慢地垂眼。

他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妖怪。

所以他才清楚的知道。□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那位“彆有所圖”的聖地公主,給他用了最好的丹藥。

第10章

半晌,薛妤收手起身,看著端坐在絨墊上,長發曳地的妖鬼,抬手不著痕跡地摁了下發脹的眉心,開口時,話語裡依舊沒什麼波瀾:“他這還需要些時間,朝年,你看著。”

朝年應聲道是。

門嘎吱一聲朝外推開,女子輕柔的腳步漸落漸遠。

溯侑慢慢睜開眼他肩上,手上,仍掛著霜白的絲線,神識恢複的那一刻,他感知到的第一個畫麵,便是薛妤摁眉心的那一下。

她的臉色近乎處於一種病態的白,儼然是消耗過度的征兆。

他以為她至少會等他睜開眼,徹底蘇醒,再冷聲告訴他,自己對他施舍了多大的恩情,而後順勢敲打警告,讓他切記知恩圖報,從此為她所用。

可沒有。一句也沒有。

說給他接經絡,就真的隻做這件事,做完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這樣的人,這樣的身份,既不貪他的色,又不覬覦他的內丹。那她從審判台救他,親自為他續接筋脈,給他用最好的藥,是為什麼?

一隻修為全廢,身份低微的妖鬼。連那顆被他服下的七彩丹的價值都比不上。

朝年將之前準備用的三春丹裝回瓶裡,又將玉瓶放回房裡的那張大圓桌上。

“叮當”一聲響終於將輕羅的魂拉了回來,她看了看氣息比之前強勁數倍的溯侑,又伸長脖子看了看薛妤離開的方向,自言自語地喃喃:“我以後一定聽女郎的話。”

她頓了一下,去看梁燕:“我從未見過像女郎這樣……”她的聲音含糊的低下去,後麵幾個字沒能蹦出來。

屋裡的人卻一下子懂了她的意思。

包括才恢複經絡的妖鬼。

溯侑慢慢站起身,黑而順的長發晃動著,乖巧地落在耳側,他掀了掀眼皮,一雙好看的桃花眼裡風華瀲瀲。

他也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於是想象不到,傳言中鄴都手握大獄,鎮壓無數妖鬼的公主,竟然是這樣的。

薛妤走出房間,繞過一根根繪著飛天神佛的紅漆柱,在西邊環廊處停了下來。這裡視野開闊,垂眼就能將熱火朝天的下兩層看得清楚分明。

一樓搭起的看台上坐著兩位眉眼相似,但又風情迥異的姑娘,一個抱著琴低%e5%90%9f淺唱,一個起身伴舞,身姿曼妙,看客們興起,撫掌叫好,聲潮如流水般湧上來。

樓裡的小童得了榴娘命令,見她感興趣,上前童聲稚氣地介紹:“女郎,這兩位是樓裡的淺析,淺露。她們是雙生姐妹,一個擅歌,一個擅舞,因為才情出眾,很受山海城中富家公子們的追捧喜歡。”

薛妤回頭,見小童長得圓潤,身高隻到自己大腿,說起話來卻老氣橫秋,像模像樣的,不由順著看下去,問:“你們娘子和羲和聖地做了交易?”

她以為得不到回答,不料那小童眼睛一下子睜得圓溜溜的,有些詫異地道:“那是自然。女郎竟不知嗎?”

薛妤換了個姿勢,擺出一副願聞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