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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容可。

“吃梅菜扣肉就是得白米飯的!”容可正在指導大花扣肉,極快地回頭答了一句。

說完她又回頭看著大花:“慢點慢點,到桌邊來,按著盤子倒過來。”

容可讓大花放在桌上的是一個剛從鍋裡端出來的粗瓷鬥碗,上麵蓋著一個盤子,裡麵裝著就是新鮮出爐的梅菜扣肉。她讓大花按著盤,將鬥碗裡的梅菜和肉複扣在盤中。

大花聽這話點點頭,無情鐵手上下一翻,盤子擺到了桌上,上麵盛著的是醬紅油亮、肥瘦相間的扣肉和浸透了肉汁、色澤金黃的梅菜。而隨著盤碗分離,原先被緊緊密封在其中的、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容可拉著容母讓她坐下,親手給她盛了一碗米飯,放上一塊扣肉和梅菜。再遞上筷子,驕傲地偏頭笑了一下:“阿娘,你嘗嘗就知道了,這可不是浪費,絕對值得!”

其實不用嘗,這股醇香就證明了一切。容母從開始吃第一口,就再也沒有問為什麼要蒸白米飯這樣的話,一口接著一口地吃。

旁邊坐著的忠直吃飯就比較多話,一邊猛地扒飯,一邊不間斷地吹彩虹屁:“好家夥,小娘子這扣肉也太好吃了,又軟又香,比紅燒肉還好吃!更絕的是這梅菜,先前從壇子裡取出來的時候我嘗了一小塊,更打死了賣鹽的一樣!可現在吸了肉汁的甜,鹹得剛剛好!”

他一個人說還不儘興,望了望大花,問:“你說,我講得對不對?是不是絕了!”

大花埋頭在海碗裡吃,沒空搭理他。

忠直又問容母:“容娘子,你說呢?”

容母放下碗筷,正要附和稱讚,卻急急捂住嘴,忍不住咳嗽起來。容可皺起柳眉,探身過去拍了拍她的背,替她順氣,說:“這天氣越發冷了,阿娘的咳疾又有些嚴重起來。我看,過兩日再一道進城裡去找大夫瞧瞧才好。”

容母擺擺手,磕了好幾聲終於順過氣來:“不用,這藥還剩六副呢,再多熬幾次,能撐上半個月。我這老毛病是治不好的,看了也是那樣,何必多浪費錢。”

“說了不許你一副藥來回煎了,藥性都沒了!”容可語氣堅決:“這藥吃完,恰好我把香腸給熏了,我們就進城去!”

容母說不過她,最後還是應了。忠直在旁邊插話:“小娘子,那讓我趕車吧,帶上我一起進城。我想去看看京裡的回信有沒有來?”

此地距京城可有百裡,容可在心裡算了算日子,笑道:“哪有怎麼快,這回信怕是要半個月呢。”

忠直摸了摸腦門:“那我再給京裡寫一封信,你就帶我去吧。”

“帶你去倒是可以,”容可露出了八卦的笑容:“那你說說,你在京裡那個定了親的小青梅叫什麼?長得漂不漂亮?讓你這樣牽掛。”

“啊?”忠直張大了嘴巴,頓了頓,答:“叫阿慧。長得馬馬虎虎吧,沒我高。牽掛嘛,我們兩個是定了親的,當然心裡隻能記掛著她一個人了。”

這日,在安州最北的福安村大雪紛飛,而與此同時,百裡之外的京城也下了一場大雪,皇城的紅牆綠瓦暫時覆上了乾淨的雪白。

皇城東邊,景華門內的端王府門口馳來一匹快馬。馬尚未刹住,上麵就翻下來一個人,他把韁繩甩給旁邊的仆人,就快步從側門走進去。一邊疾行一邊解下腰間的竹筒,走到二門上,躬身把這竹簡遞給了一個綠袍子的年輕白麵內監。

內監接了竹筒轉身往裡去,腳步不停地轉過幾折回廊,繞過白雪皚皚的庭院,繞過覆著薄冰的池麵,走到正院書房前。他拍了拍肩上的落雪,掀開棉門簾,踏入了溫暖如春的內室,聲音脆亮地朝裡稟告道:

“王爺,安州來信了。”

焚著幽幽檀香的書房內靜若無人,但抬眼往前望去,茶室之內,被數排紫檀書架簇擁著的深處擺著一方楠木桌子,桌後麵正坐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素白的襴袍,披了件竹青外帔,顯出寬平而有些消瘦的肩膀。但看不見麵容,全因他手裡握著一卷藍封書冊,遮去了眉眼,隻露出光潔的額頭,和被碧玉簪子束起的鴉羽烏發。

此人便是那內監口中所說的王爺——當今聖上的七皇子,端王謝洵。

謝洵沒有出聲,而是他旁邊立著的一個紫袍老太監朝外招了招手:“慧光,進來讀信。”

第21章 衛國公府和熏香腸 衛國公府,正院裡“……

書房內,慧光拱手答應了一聲,捧著信走到內室,開始讀信:“王爺,我們的探子方才快馬加鞭送來的,是忠直七日前從安州來的信。信上說他與衛國公府的趙管家一道抵達安州五安縣福安村,沿途打探,尋到了衛國公府當年遺落在鄉野的嫡女,名喚容可。這容可年歲、身世都與消息對得上,長相與先國公夫人有六分相似……”

屋內檀香靜謐地焚著,隻有慧光清脆的聲音和屋外飛雪的聲音響起,內室書桌之後坐著的謝洵卻始終沒有放下手裡的書卷。

慧光繼續讀著:“趙管家與容母對質之後,確定如今的容小娘子就是當時被奶娘換了的衛國公嫡女。趙管家將當年真相全數告知容小娘子,依命要接她回京,但、但被拒絕了!”

他的聲音讀到此處忽然拔高,難以置信地重複了一遍:“被拒絕了,容小娘子決定要留在福安村,繼續做容家的女兒!”

慧光驚訝地難以繼續讀下去,震驚地看向書桌背後。謝洵此時也終於移開了眼前的書卷,一雙清淩淩的鳳眼往向了那信紙。他抬起手,寬大的袖中一隻清瘦修長、骨節分明、色如白玉的手屈指在楠木桌上敲了一下。

慧光吞了吞唾沫,收斂了驚訝,繼續讀信:“容小娘子心性堅定,決定之事無人能改,趙管家屢勸不成隻能返京。忠直謊稱自己乃先國公夫人忠仆,以忠誠和性命要挾,留在了容小娘子身邊,以作後用。具體如何,請王爺示下。”

讀到這裡,他捏住了信紙,忍不住插嘴:“王爺,你說,衛國公府的是不是沒有和她說,接她回京是要與您完婚的啊?”

他實在想不明白,天下怎麼會有女子放著國公府的嫡女、王妃不做,要做鄉野村婦!

謝洵沒有回應,他身邊的紫袍老太監一揚拂塵,罵了一句慧光:“蠢材。王爺還未正式請旨完婚,此事隻是陛下在酒宴上隨口提起,衛國公都不敢在京中大張旗鼓地宣揚,更不會輕易告知一個還未回府的女兒。”

他罵完慧光,側身去瞧謝洵的表情,猜度著詢問:“王爺,您看要不繼續讓忠直在安州待著?”

“為什麼呀?”慧光不明白地搶白道:“王爺是要娶一門有汙點的親事來取信陛下,可也不是非她不可吧。這小娘子流落鄉野,出身是符合您的要求,可京中符合要求的,咱們再仔細尋一番,肯定還能尋著彆人。這小娘子不回京,反而愛在鄉裡待著養豬,太奇怪了……”

話沒說完,就又挨了一句罵。

“蠢材!”紫袍太監道:“要換個身份有汙點的不難,可王爺與容小娘子,是先麗妃娘娘與先衛國公夫人指腹為婚定下的娃娃親,滿京裡去尋,你還能尋出第二位來嗎?再來,貿然換人,陛下若是對王爺再起疑心又怎麼辦”

“師父您說得有道理。”慧光被罵得垂下頭來。

謝洵在旁看著這對師徒說完話,屈指往紫袍太監立著的桌角敲了一下。

紫袍太監拱手稱是:“奴這就去信,命忠直繼續留在容小娘子身邊探查。”

謝洵微垂眼睫,視線移回到慧光手裡的信紙上,示意他繼續讀。←思←兔←在←線←閱←讀←

慧光嘟囔了一聲“接下來忠直那小子沒寫什麼正經事”,但還是繼續讀了下去。

這信的後麵,忠直先是誇讚容小娘子姿容俏麗,又吹捧她廚藝過人。後麵兩頁紙全用在這塊上了,洋洋灑灑、仔仔細細寫了容小娘子這幾日做得菜肴如何如何美味……

謝洵卻不阻止,反而按下書卷,興致盎然地聽著慧光將信讀完。

忠直的信是探子快馬加鞭送來的,趙管家坐著馬車要比信遲了五日才抵達京城。本以為是功勞一件,卻把事辦砸了,趙掌櫃不敢有絲毫的耽擱,一回京就風塵仆仆地就去國公府回稟了。

衛國公府,正院裡“啪”地傳出一聲脆響。

衛國公馮正摔了茶盞,罵道:“逆子!蠢貨!我怎麼會生出這樣不識好歹的女兒!瞎了她的眼睛,寧願留在鄉下也不願意回京城裡認祖歸宗?”

旁邊坐著的國公夫人上前來勸:“國公爺莫要氣壞了生子,會不會是四娘子埋怨我們怠慢她,隻派了老趙去接?還是我思量不周,應該讓律兒一起去接他姐姐回京的。”

這國公夫人徐氏乃是續弦,她口中所提到的“律兒”乃是她的親生兒子、衛國公的嫡子馮律。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馮正的怒火被拱得更盛,揮手又砸了一個梅瓶:“一個鄉下野丫頭,倒是心高氣傲,還拿腔拿調的?是隨了她那母親的硬脾氣!”

徐氏垂首一臉賢良的樣子,拍著他的背順氣:“莫氣莫氣。”

“還有!”衛國公是越勸越氣,臉都紅了:“彆管她叫四娘子,這等野丫頭不配做我的女兒,你看看她哪點能和我們三娘子比?”

在旁坐著的瘦弱少女被點到,她就是與容可交換身份、陰差陽錯做了國公府三娘子的馮妙嘉。見衛國公提到自己,她站起身來,雙眼含淚地說:“說來還是女兒的錯,還是我親去接她,跪下來求她原諒,與她各歸各位。”

馮正一擺手:“不許去!她愛在鄉下當野丫頭就由著她去。三娘,你就是我的乖女,好好留在府中,不許再提各歸各位這樣的話。”

馮妙嘉眸中淚光閃爍,她藏下心中的欣喜,隻露出擔憂來:“可、可這樣,與端王的婚約要如何辦?女兒願意替四娘子嫁給端王,隻是、隻是父親您曉得,我與太子殿下已經私下定了終生,我願意為了父親舍棄,隻是愧疚不能為父親再謀取太子殿下的信重了。”

馮正正是為此要去接容可的。

他本來打好算盤,把容可嫁給端王,算是不背起舊時婚約,再把馮妙嘉嫁給太子,也不丟了太子的信重。結果現在全被那個野丫頭給打亂了。

他焦急地拍了拍腦門,來回轉來轉去,最後道:“你與太子殿下的情誼可貴,不能破!與端王的婚約,我們按原計劃。陛下那日隻是提起,我先回稟說找到人了,其餘不急。等陛下賜婚了,再派人去把那野丫頭綁過來就是!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

有了衛國公馮正這一番拍板定論,馮妙嘉這些時日一直懸著的心總是是放下了。她還會是衛國公嫡女,將來更是可以嫁入東宮,等陛下百年之後,與太子登上至高無上之位,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她鬆快了不少,回到自己的院中,終於有心思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