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莊人少,阿寶散播的途徑隻有管家一條。於是,管家充分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做一天十二個時辰,無處不在的陪伴。害得他睡覺之前檢查門窗有沒有關好不說,連床底下都不能輕易放過。即使做到了這樣,也防不住掀開被子,找到一封來自阿寶的信。
“日子真是過不下去了。”
管家對老爺哭訴阿寶騷擾的惡行。
老爺麵無表情地聽完,淡淡地說:“讓他們一個時辰後過來。這一個時辰內,你守在門口,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管家瞬間變色:“老爺您又要……這屍體……”剛說了兩個字,就被老爺惡狠狠地瞪了回去,頓時汗涔涔地退下。
老爺等外麵完全沒了動靜,才慢吞吞地轉過身,拖走花幾,拿下掛畫,推開後麵的暗門。門裡有條向下的石階,順著往下走幾米,又是一道石門,如此過了三道門,一陣濃鬱的花香、檀香夾著怪異的鹹魚臭一起湧來。
他聞而不覺,繼續往裡走,再推開一道門,便是一間石室。
怪異的氣味濃鬱到了極點。室內兩盞油燈亮著,兩盞滅了。微弱地光線照著躺在中間的一張寒冰床。床上躺著一個人,或許不能算人了,是一具屍體。
他靠近屍體,低下頭,冷冷地看著他,半晌才說:“你以為死了就算了麼?我說過,死也不會放過你的。”
屍體自然不會回答,無知無覺地躺著。
老爺十分不滿,手指掐著他的下巴:“鬼差說你命不該絕……你果然是尋死。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逍遙太久的。”他用拇指按住屍體的下巴,食指插|入雙?唇之間,將嘴巴掰開,另一隻手伸進去,勾出一顆半透明的珠子。珠子裡麵,有七彩流光旋轉。
他將珠子握在手中,轉身要走,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停下腳步,慢慢地回頭看那屍體:“這具身體既被拋棄,就不能算是你的了。”說著,輕柔地將屍體的嘴巴合上,拇指來回撫摸著下唇,半晌後才冷笑一聲離去。
阿寶一個時辰後到老爺住的西廂房外,老爺依舊將人領去東廂房。
“你們需要多久的時間?”老爺問。
阿寶眼睛一亮,心知有門:“這不好說。我們既不知道虞增秀是誰,又不知道地府為什麼扣留他,這就要看運氣了。”
老爺嗤笑道:“你倒老實。”
阿寶說:“做生意嘛,講究誠意。”
老爺沉%e5%90%9f道:“聽說你養了兩隻鬼?”
阿寶說:“是鬼使。”
老爺說:“你將他帶回來之後,讓他成為我的鬼使。”
阿寶看了看印玄,麵露難色:“這個……與鬼使簽訂契約,一是要你會法術,二講究你情我願。你現在占了哪一條?”
老爺說:“你來想辦法。你若是想不出辦法,這交易不談也罷。”
阿寶無奈地看向印玄,詢問他的意思。
印玄淡然道:“那便作罷吧。”
阿寶驀然瞪大眼睛,頓時想反駁,卻被印玄捏住了上下兩片嘴唇。
第69章
兩人的互動在旁人看來,打情罵俏無疑了。彼時還沒有“吃狗糧”這樣精準的詞彙, 老爺被秀了一臉, 內心十分不爽, 卻找不到詞表達,隻能用“胡鬨”兩個字總結。
印玄不以為意,拉著阿寶往外走。
阿寶心裡急, 腳下不免用了點力,想要拖住他的腳步, 被印玄戳了一下咯吱窩,整個人嘿嘿嘻嘻地笑起來。
老爺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笑笑鬨鬨地出了門, 終於開口:“等一下。”
阿寶撲住了印玄的腰。
印玄無奈地拉開他的手,轉身看老爺。
老爺說:“你們帶虞增秀來,我便給你們的長生丹。”
阿寶說:“先給再帶。”萬一他們前腳一走,蕭彌月後腳就到了,他們找誰哭去?
本以為老爺會討價還價, 誰知他聽了這句話,竟乾乾脆脆地丟了顆珠子過來。
印玄伸手接住,緩緩攤開。七彩流光在珠子裡流轉, 仿佛數十條彩虹被壓縮後, 裝在了裡麵。
阿寶看向印玄, 見他點了點頭, 立刻對這顆小珠子肅然起敬。
這便是凝魂聚魄長生丹本丹了。果然和一般的珠子長的不一樣, 長生副丹掛了個“副”職, 也不用感到不服氣了, 顏值的差距注定它們之間差了一條難以逾越的天塹。
長生丹到手,阿寶心裡有了底氣,說話的態度放開了許多:“你不怕我們出爾反爾嗎?”
老爺說:“我觀察了你們許久。你們雖然精擅法術,聯通陰陽,卻絲毫沒有利用它強取豪奪之念。”
印玄、阿寶這些天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裡。阿寶雖然想利用管家來動搖自己,用的也是一般人都會的陽謀。剛才他提出的“鬼使契約”,三分真心,七分試探。阿寶的答案雖然讓他失望,卻在清理之中,通過了他對他們的人品考驗。
誰不喜歡爽氣的雇主呢?
阿寶信誓旦旦地承諾,一定會將虞增秀帶回來:“走之前,你可否簡單地介紹一下他的生平,以及你們的關係?”
老爺麵容微凝,粗聲粗氣道:“我給了你們長生丹還不夠嗎?”
阿寶說:“我是為了讓任務更順利,畢竟事半功倍和事倍功半的道理,您應該懂的。”
老爺凝眉不語。
阿寶見他動搖,追加砝碼:“你不說的話,我們推測不出他可能被帶去了哪裡,怕是要浪費不少時間。”
老爺說:“沒什麼不可說的。他父親是我的殺父仇人。”
“那他呢?”
老爺沉默了會兒才說:“他當然也是我的仇人。”
“他怎麼死的?”
老爺說:“這也要問嗎?”
阿寶理所當然地點頭道:“當然。知道了他怎麼死,才能知道他死後去了哪裡。你一定也聽說過十八層地獄和枉死城吧。”
老爺每回答一個問題,都要思量許久,那謹慎的態度,快趕上明星麵對緋聞了。此時,也是反複斟酌著回答:“他死於中毒……那毒可能是他自己服用的。”
阿寶說:“他生前可做過什麼壞事?”
老爺張了張嘴,似乎想背一條清單出來,可真到了說的時候,發現清單上空無一物。
“他父親是虞同巍。他殺了我父親。”
現代人講究一人做事一人當,可在古代,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阿寶無話可說。
臨走前,阿寶提醒他儘快離開此地:“去一處你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會去的地方躲起來。”
老爺說:“你說的那個人,真的存在?”他顯然以為那是嚇唬自己的借口。
阿寶說:“再過幾日,長治的滅門血案就該傳過來了。”
老爺還在躊躇,阿寶說:“你若是死了,到了地府,就能和虞增秀會合,哪需要我牽線搭橋?這長生丹豈非白給?作為一個生意人,你不覺得虧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老爺說:“我不是生意人。”
若水山莊不是財富的象征嗎?
阿寶疑惑地看向印玄。
印玄說:“虞增秀才是山莊的原主人?”他記得記載若水山莊的書裡提到過,這裡的主人以前姓虞。
一陣見血。
那老爺的臉色微白,仿佛被戳中了心事,直到阿寶與印玄離開,也沒有再回答。
該說的都說了,老爺最後何去何從,還需他自己決定。阿寶與印玄拿人手短,接下裡卻是必去地府無疑了。
去之前,阿寶向管家要了一壇烈酒,將長生丹反反複複地清洗了很多遍。
獲得長生丹的喜悅,這時候才慢慢地傳遞到心裡,開始有了真實感。他溫柔地擦拭著長生丹,仿佛擦拭著自己未來的陰霾。每擦一下,陰影便少一分,光明便多一分。
“要是蕭彌月知道這趟穿越之旅最後便宜了我們,一定氣得魚尾紋縱橫。”
印玄坐在旁邊,看著他將一顆七彩繽紛的珠子擦得七彩繽紛:“你已經擦了小半個時辰。”
阿寶說:“不知道被多少人摸過,自然要細細擦拭,免得沾染細菌。”
印玄說:“當年那顆,我沒有擦。”
阿寶說:“三宗保護的寶物,何需你擦?有的是人精心嗬護。”說是這麼說,也覺得自己擦的時間過長了。為免夜長夢多,當即對印玄投喂。
印玄捏著長生丹,遲疑了一下,才將丹藥塞入口中。
阿寶提心吊膽地看著他,一會兒說“這長生丹不會是假的吧?”一會兒又擔心“你體內還有一顆長生丹,兩者是否有衝突。”
印玄起先還有回應,後來打坐入定後,整個人如一座雕塑,連發絲都不動一下。
阿寶百無聊賴地呆坐了會兒,覺得實在無趣,乾脆盯著印玄的臉看。不得不說,這張臉的確是屋內最靚麗的風景線了。鼻高臉瘦睫毛長,唇紅齒白輪廓深。
說他輪廓深,自然與外國人不一樣,隻是有高鼻梁支撐,便比一般人都立體。
阿寶想起耳鬢廝磨時,祖師爺有時候會用鼻尖摩挲自己的鼻尖,兩人交換氣息,仿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當然,這種情況發生到後麵,就真的變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話說印玄體內的兩顆長生丹碰到一處,體內殘破的那顆猶如饑渴的旅人,二話不說,撲上來就想吸收掉新來的那顆為己用,偏生新來的那顆也不是省油的燈,仗著自己更完整,也拚命地想要吸收對方。
一個占據地利,是地頭蛇,一個擁有實力,是外來的強龍,兩者以印玄的丹田為戰場,展開廝殺。
廝殺打得激烈,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如果有人能夠看到這個畫麵,就會發現它們變成了一個花生形。其中一部分已經融到了一起,剩下還在拉扯。
雖然它們在印玄的體內,但此刻時刻,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老老實實地承受著他們拉扯時產生的劇痛。
不過一向隱忍,即便痛極了,也不流露分毫,在阿寶看來,祖師爺就死入定入得很定。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長生丹之間終於做出了妥協。完整的那顆像冰淇淋一般,慢慢地融化,水火不容的兩顆珠子終於妥協,達成一致,像兩滴水珠,漸漸地融合到了一起。
印玄感覺到新的長生丹成為自己身體一部分的時候,迫不及待睜開眼睛,打算向自己的小愛人、小省略孫通報喜訊,卻看到阿寶捧著臉,一臉春心蕩漾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