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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寵後 怡米 4342 字 6個月前

第1章

三月春暉,映入窗牖,照在女子恬靜的睡顏上。十五六歲的容小娘子趴在案幾上,微張檀口,處在夢境中。

夢裡,他的未婚夫徐茗衍,正在與一名宮妃打扮的女子縱歡,兩人的臉上帶著饜足的笑。

然而,徐茗衍位居欽天監國師一職,光風霽月,被無數雙眼睛緊緊盯著,是絕無可能與宮妃廝混的。

容綿悠悠轉醒,揉了揉眼簾,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養母喬氏的身影,登時一激靈,捧起案幾上的《女誡》朗讀起來。

看她隻是做做樣子,喬氏沉氣,略有不滿道:“徐老太君對你這個準孫媳不太滿意,你不好好學規矩,嫁去長安隻有挨罰的份兒。”

容綿是洛陽漁業大戶的養女,寄人籬下,總是要看人臉色。唯一讓養父母刮目相看的,就是她的婚事。

說起來有些玄虛,徐茗衍是通過卦象判斷出,今生要娶的女子正是舅父家的養女容綿。兩家家主一拍即合,定了親事。

徐家是占卜世家,男丁均在朝廷任職,雖品階不高,卻是實打實的官宦人家。比起容家,門第不知高出多少。

這樁婚事,讓容綿在府中地位提升不少,連帶著養母也時常對她笑了。

可成親前,她被安排的功課甚多,還被徐茗衍加塞了一本解讀五行八卦的書籍——《玄帖》。

這本書晦澀難懂,每每讀之,甚是頭大。可身為占卜世家的準兒媳,怎麼也要做到倒背如流。

容綿單手支頤,盯著支摘窗外的青翠景致,很想去洛陽城外踏青遊春。

這麼想著,她也這麼做了。

*

南城門旁,官兵正在檢查進出行人的路引。除了奴籍者,其餘人都要接受盤查。

之所以不敢盤查奴隸的身份,是因為洛陽城中有一座很大的奴隸場,隔三差五就會接受一批來曆不明的奴隸。據說幕後場主是掖庭局的大太監、老皇帝的寵宦,任誰都要給足其臉麵。

檢查完容綿的路引,官兵擺擺手放行。

大周民風開放,女子出行不必佩戴幕籬。容綿搖著緙絲蝶舞團扇,帶著丫鬟小盈走進門洞。

小娘子膚白貌美,鬢發如雲,往那兒一站十分打眼,吸引了不少目光。

隻見她頸上戴著瓔珞項圈,%e8%83%b8`前係著雙耳結扣,乖乖順順,像從仕女圖中走出的傾城絕色。

也就這麼一盞茶的功夫,進城的方向駛來一輛馬車,馬車裡載著十來個奴隸和看守者,看守者手裡拿著鋼刀,看起來不近人情。

聽說這批奴隸,是從長安走水路押運過來的。

瞧見奴隸步下馬車,人群紛紛避開,有甚者更是捏住鼻子,露出嫌棄的表情。

奴隸中,有一人身量頎長、麵如冠玉,即便渾身是傷、透著病相,也難掩矜貴之氣。

容綿側眸,偷偷打量起那名男子。明明是翩翩玉公子,怎會淪為奴籍?難道是朝廷流放過來、不能透露身份的罪犯?

怔忪間,男子倏然望了過來,深邃目光似絪縕著一層薄霧,叫人窺探不出他的情緒。

陽春三月,容綿感覺陣陣寒噤,趕忙扭回頭,卻又覺得他有點熟悉。

這時,兩名饑餓的奴隸因為一個饅頭動起手來,瞬間擾亂了進出城的秩序。

因怕染了他們身上的血汙,百姓們倉皇避讓,引起了騷動。

人流攢動,容綿與小盈被擠在門洞兩側。

小盈急得跳腳,“小姐當心!”

容綿反倒冷靜,讓她在對麵等著。

比肩接踵,容綿抱臂護住自己,一點點向後退,雲紋繡鞋不小心踩到了誰的腳尖。

“抱歉。”

容綿轉身致歉,卻發現是那名男子。

與此同時,一個膀大腰圓的老者摔了過來,看起來像是被人撞倒,實則是想借機敲詐一筆。

而他傾倒的方向正對著容綿的後背。

容綿扭頭,躲閃不及,以為要被撲倒時,小臂一緊,整個人撞入身側男子的懷中。

稀有的沉香夾雜著血腥味,襲入容綿鼻端,並不難聞。

男子扣住她肩膀,帶著她轉了半圈,避開那名老者,眼看著老者倒在地上,沒有要扶的意思,眸光淡漠無波。

可他本就受了傷,稍一動作,額頭就冒出了薄汗。

老者抱住膝蓋,作勢要訛他們,可人群混亂,根本沒有旁觀者有閒心評理兒。

“是你們兩個把我推倒的!”老者賊眉鼠眼,伸手去抓容綿的裙裾,像個十足的無賴。或許,他就是時常蹲在牆根處,等著這樣的時機,跑過來訛人的。

男子鬆開容綿,狠狠蹬出一腳,結結實實蹬在老者的嘴巴上,毫不拖泥帶水。

老頭捂住嘴,疼得滿地打滾,手掌裡全是血。

男子沒理會,似乎對這種場麵見怪不怪,彎腰撿起容綿掉在地上的書籍。

這人身量極高,挺拔修長,容綿站在他身邊顯得嬌小瘦弱,仰頭時,好似玉兔在眺望天邊的月。然而,他卻是一個自身難保的奴隸。

人家替她解了圍,容綿真情實意道:“方才多謝了。”

男子鳳眸平靜,修長的手指輕輕拍了一下書麵,將書籍遞還給她,“這本《玄帖》是孤本,出自長安一個世家,你從何得來?”

好多人因長期缺水,嗓子可能會生痰,導致聲線混雜,可這名男子聲音清潤、字正腔圓,不帶任何雜音。

容綿愣了一下,接過《玄帖》問道:“你懂卦、爻?”

恰有春風拂過,吹拂起容綿%e8%83%b8`前的雙耳結,像兔子的兩隻耳朵來回晃動,為沉悶壓抑的氛圍添了一抹靈動。

男子收回視線,輕緲道:“略懂。”

昳麗容貌配著淡漠神情,髣髴一隻落入塵埃的白鶴,依舊保持著高潔和不屈,等待雲開霧散那一刻的飛天。

容綿“哦”一聲,記著方才的人情,嘀咕道:“你要是精通,我可以把你贖回去,也好讓你免受奴役。”

聽見她的話,男子猶豫了下,問道:“你學這個何用?”

初次見麵,總不能把家底都透露給對方,容綿扯下嘴角,“有機會的話,會告訴你的。”

男子沒再追問,淡淡道:“想精通,並不難。”

他身受重傷,體力漸漸透支,決不能困在奴隸場,必須找機會脫身。眼前的小丫頭倒是給了他一個契機。

可沒等容綿做出回應,官兵就將鬥毆的兩人鉗製住,梳理開了混亂的場麵。

小盈走過來拉住容綿,嚴肅道:“小姐定親了,怎可與陌生男子多言?咱們快些出城,早些回府,也好不被老爺和夫人發現。”

容綿被拉遠,順著人群走出城門,回眸時,發現男子已經消失了身影。

*

城外風景秀麗,有著雙柑鬥酒的意境。容綿站在渡口前,眺望一艘艘客船駛遠,心生向往。

若是可以,她想去遠遊,長長見識。

落日殘陽,容綿和小盈乘坐小轎回到容府。

容府門廡高聳,抱鼓石被蹭得鋥亮,來往賓客皆是富商。容綿的養父將生意做的很大,卻仍想通過徐家父子在長安的人脈擴展生意,這其中的銜接節點就是兩家的結親。

庭院裡栽滿紫色小薊,隻因為府中唯一的嫡出小姐容斕喜歡用這種野菜來挖苦容綿,說她是沒娘要的野孩子。

進了垂花門,容綿被喬氏攔下,“又跑出去了?”

容綿摸摸鼻尖,有些心虛,是因為實在不想學習《女誡》,才生出遊玩的心思。

喬氏怪嗔,揪了一下她的耳朵,“你爹找你。”

每次被養父傳喚,準沒好事兒。容綿慢吞吞去往正房,叩了叩敞開的門扉。

家主容封奇端坐在主位,手捧青瓷蓋碗,表情肅穆。

客堂內的擺件皆是樟木材質,古樸考究。主位的長幾上還擺放著綠鬆石雕刻的聚寶盆,裡麵裝滿金銀錠子,彰顯容家的財大氣粗。*思*兔*網*

容綿跪在地上行禮,卻遲遲聽不到一句“起身”。

容綿知道,這是動不動的變相施威,讓她恪守養女的本分,不能因為與高門定下婚事就得意忘形。

半炷香後,容封奇放下蓋碗,沉聲道:“起來吧。”

由小盈攙扶著,容綿站起來,忍著膝蓋的不適,走到桌邊,為男人添茶,“爹爹請用。”

容封奇“嗯”一聲,嚴肅道:“等徐家下完聘禮,你就老實呆在後院學習女誡,彆動不動就去後山。”

不讓她去後山......

容綿心裡不是很舒服,她的生父還住在後山呢。

十五年前的雨夜,容府門前響起嬰兒的啼哭聲,那個嬰兒就是容綿。

可與一般的棄嬰不同,容綿的身邊站著一個傻乎乎的男人。男人容貌出眾,卻失去心智,隻記得一件事,他是嬰兒的父親。

容封奇見他們實在可憐,便收留了他們。

容綿三歲那年,徐家夫婦帶著長子徐茗衍來到容府做客,七歲的小少年為三歲的小女娃占了一卦,竟算出她有鳳命。

鳳命者,即便做不成皇後,也會一生榮華。

自那日起,容封奇和喬氏起了納容綿入族譜的心思,加之容綿的生父失智,夫妻倆連哄帶騙,將容綿巧取了過來。

吃穿用度皆在容家,長大後的容綿無法立即償還他們的養育之恩,即便這份養育中帶著濃濃的目的性。

晚膳後,容綿支開小盈,獨自去往後山。

後山並不貧瘠,反而桃蹊柳陌、姹紫嫣紅。來到一處竹林小苑,她推開門,莞爾道:“爹爹,女兒來了。”

“砰。”

一抹身影從竹椅上跳下來,激動道:“綿綿好久沒有過來了!”

容綿笑著仰頭,見生父咧嘴要哭,心疼地摟住他,“是女兒的不是,爹爹彆氣。”

男人沒有名字,又因為貪酒,久而久之,被人們喚作老酌。

父女倆圍坐在竹桌前,老酌一勁兒詢問著容綿的親事進行到了哪步,與徐茗衍見了幾麵,倒沒彆的意思,就怕他的小棉襖受委屈。

當聽容綿說起前不久去往長安拜見徐家長輩的場景後,老酌搖頭如撥浪鼓,“不嫁不嫁不嫁......”

容綿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寬心。

嫁給徐茗衍,對不善經營婚事的自己而言,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容綿並不貪心,能嫁入一戶人家做正妻,夫婦和睦便好。

老酌拿出裝滿肉乾和果脯的攢盒,遞到女兒麵前,“綿綿多吃點。”

這些是他用做木匠活掙來的碎銀買來的,自己舍不得吃,總想著留給容綿。

容綿彎唇,握住父親粗糲的大手,摩挲他掌心的老繭,若是嫁去長安,徐家是不會允許她帶著父親一起的,眼下沒有錢兩為父親在長安安置住所,但來日方長,總會想出辦法的。

容綿咬了一口果脯,嗓子有些哽咽,麵上卻維持著笑意。

回去的路上,父女倆手挽手,哼著不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