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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整個陣伍裡,除了一些裝私人物什的車子,也就林靖這一輛坐人的馬車了。

好在,這年頭,隊伍拉得長,林靖的車子離諸位大人的車轎較遠,一時也無人留意。

林靖與夏三郎的第一次見麵是在徒小三的接風宴上。

徒小三很明顯是被鄭總督當救火隊伍給弄到淮揚的,他的接風宴,自然熱鬨。林靖身為徒小三的幕僚,也能在外間的外間有個座。這外間的外間,坐的便都是幕僚。因林靖是徒小三的幕僚,故而,在幕僚中,林靖排第二,他較夏三郎的幕僚還要高一個座。若不是林靖執意推讓,大家得把他拱到首位去坐。

還是林靖再三謙道,“那我當真一口酒也喝不下,一口菜也吃不下了。”還是請了鄭總督的幕僚伏老先生坐在幕僚中的首席。大家對林靖都很是客氣,尤其,他這般年輕。諸人嘴上不說,心裡都難免暗自揣度,想著這位林大將軍便是年紀輕輕戰功卓絕,如今看林大將軍這幕僚,更是年輕至極。

這接風酒,大家無非就是拉個家常,彼此見個麵兒罷了。要說深談深交,那是再沒有的。

待到裡頭接風酒散了,他們外頭的接風酒自也就跟著散了。林靖在外等著徒小三,江南的春三月,已是鮮花著錦的季節,隻是,晚上仍有些寒涼。林靖站在車畔,披一襲厚料子披風,遠遠望見夏三郎與徒小三說笑著過來,那晚,月色極美,林靖整個人都仿佛浸在月色中一般。他本就人物出眾,縱是臉上做些掩飾,此刻月下,夏三郎隻見他雪白的臉,烏黑的眼,鼻梁俊挺,長身玉立,夏三郎隱隱覺著這人有些個熟悉,卻又如何都想不起來。他自來記憶力極佳,若是他以往見過此等人物,當不能忘記方是。夏三郎心下頗有些疑惑,嘴上已是道,“這是誰家子弟?好生俊俏。”

徒小三見夏三郎似是並未認出林靖,心下稍鬆了一口氣,笑著為二人引薦,“這是我的結拜兄弟,巡撫大人喚他阿青便是。”

林靖與夏三郎見一禮,夏三郎聽聞是徒小三的結拜兄弟,含笑回了半禮,還與徒小三道,“令弟這般人物,吃酒時大將軍也不說引薦一二。若非我眼力好,怕就要錯過了。”

徒小三笑,“阿青不勝酒力,在外與人吃酒是一樣的。”

夏巡撫客套幾句,他今日的注意力多是在徒小三身上,雖則覺著林靖格外氣韻不凡,如今天晚,也隻與徒小三寒暄幾句,二人便各自告辭回家去了。

夏三郎回府的路上還與自己的幕僚趙先生說呢,“那位青公子,先生見了嗎?”

趙先生道,“那是林大將軍的幕僚,聽聞是姓李,有秀才功名,瞧著年紀不大,說話進退極是不錯。”

夏三郎伏著車中靠背,有些詫異,“這麼年輕就是秀才了,焉何沒有繼續科舉?”

趙先生笑,“這便不曉得了。”

因是與林靖頭一遭見麵,趙先生如何能知曉這個,倒是趙先生問,“大人,那位大將軍如何?”

夏三郎的心思自林靖身上移開,正色道,“我看不錯,話雖不多,也不是那種八麵玲瓏之人,但,軍務上的事是極精通的。”說著歎口氣,“隻盼這林大將軍,能撐信這淮揚的天哪。”

作者有話要說:  ps:很久沒有三更過了,而且是肥嘟嘟的三更~~

☆、第256章 那就好

不論夏三郎還是鄭總督, 對徒小三的評價都不錯, 雖則鄭總督的評價裡還有一句“就是少了些斯文”,這也是鄭總督這位大半生都在學術界奮進的總督大人的個人審美了。從鄭總督對於淮揚官員的偏愛也能看出來, 鄭總督更喜歡翰林出身的官員, 哪怕不是翰林出身, 也要在二榜上, 倘是同進士謀官,鄭總督是極不看在眼裡的。

至於徒小三,呃,好吧,徒小三是武將, 鄭總督也就不把對文官的審美套在徒小三這裡。

徒小三對於鄭總督的評價則是一般,徒小三回府與林靖道,“我看, 總督大人對於抗倭,自己半點主意沒有。還不如夏巡撫,聽說, 上遭在江寧鎮死死攔住倭匪腳步的,便是夏巡撫。”

林靖道, “這不足為奇,夏三哥原就任過武職, 他在軍中呆過好幾年呢。”

徒小三雖則對夏家人一直有些醋,不過,他到底不是小心眼兒的人, 他醋也是醋林靖這死不開竅。徒小三對林靖道,“在外頭可彆這麼一口一個夏三哥的,叫人聽到,豈不疑心。”

“行啦,我就隨口叫一句。”林靖道,“早些歇了吧,我看,這淮揚軍務,鄭總督是半點忙都幫不上。”

徒小三唇角一翹,“這也不錯。”

徒小三原就不喜人掣肘,不論在海鹽,還是在泉州,都是他說了算的。到了淮揚,原就與鄭總督不熟,徒小三原還擔憂鄭總督這位大學士出身的來瞎指揮,今見鄭總督對軍務一竅不通,徒小能反是樂意之至。如在泉州與孔巡撫那般,孔巡撫因不通軍務,故,對軍務便鮮有插手。

結果,待到整飭淮揚軍務時,徒小三方曉得,同樣是不懂軍略的文官,連孔巡撫這樣的小肚雞腸都比鄭總督可愛一千倍。

整飭軍務,一句話說的容易,可真正做起來,千頭萬緒不說,就怕有人來幫倒忙。

因淮揚剛經大敗,徒小三便要收整敗軍,重肅軍規。

徒小三直接就把淮揚當地武官得罪了個**不離十,因為,徒小三第一件要查的便是,各營實際兵卒數目。喝兵血的方式有很多,但最常見的但是克扣軍餉,以及虛報兵卒人數這兩種。徒小三在軍中多年,什麼不清楚,直接各營肅清,不足的兵力,或是募兵補齊,或是合並殘營。

至於軍餉,從正三品到正七品的五官,半月之內,連下十一顆人頭。有一位正三品的金陵將軍,當真是不知道腦子不好使還是自己個兒嫌命長,或者覺著法不責眾,強龍不壓地頭蛇,帶頭與徒小三叫囂,然後,徒小三這頭強龍倒沒有壓他,因為,徒小三直接把這人給砍了。

自從這顆正三品副將的腦袋一落地,徒小三所有政令之暢通,在淮揚官場,他排第一,無人敢排第二。

隻是,鄭總督對此頗有意見,覺著徒小三太過莽撞了。

徒小三在官場也打轉多年,再加上有林靖這等深得官場三味之人的輔助,徒小三殺過人,林靖立刻搜查此人貪腐證據。然後,一箱一箱的證據被送到鄭總督跟前,把鄭總督的嘴堵的嚴嚴實實的。可就這樣,鄭總督都說,“當先過堂審過,定了罪,再殺不遲。”

徒小三道,“總督大人先前一直說軍用緊張,咱們這一收拾,我看,半點兒不緊張了。銀子也夠用了。就是募新兵的十萬兩銀子,不知朝廷何時賞下。”

鄭總督給徒小三轉移了注意力,道,“我再上折子催一催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便是鄭總督很令徒小三不滿意的地方,偌大一淮揚之地,富庶之名天下皆知,竟連十萬兩銀子的募兵費用都拿不出來。以往徒小三打仗,在海鹽有章總督補給後勤,在泉州,孔巡撫也能給想法子弄出銀子來,唯獨在淮揚,這位鄭總督,等閒便要引經據典,還嫌他殺戳太過,結果,一點實際事情都不給辦。引經據點有個毛用,這些個刺頭,不宰了他們,如何震懾淮揚官場。若不能令出如山,接下來,募兵練兵便都是一團爛泥。

徒小三都不願在鄭總督身上耽擱時間,他軍務著實太忙,林靖便托夏三郎的幕僚趙先生訴一訴難處。趙先生私下與夏三郎說了,趙先生笑,“這位林大將軍,當真雷厲風行。”

夏三郎道,“淮揚這裡的軍務,若想短時間內見效,必然要下猛藥。”

趙先生道,“不過,大將軍這般大開殺戒,怕是要引得物議不安了。”

夏三郎略帶薄繭的手指磨挲著一枚微涼的白玉棋子,輕聲道,“物議到底如何,得看接下來這場戰事,是勝還是敗了。”

夏三郎看得很清楚,其實,在夏三郎看來,徒小三如此,不為錯處。淮揚軍隊之爛,夏三郎是親眼所見的,當初,夏三郎以闔鎮軍民死守江守鎮,就看出江寧守兵之軟弱糜爛。要夏三郎說,非得徒小三這樣的狠人,方能重建淮揚軍。

隻是,就不曉得,時間上來不來得及啊。

徒小三殺了這許多人,眼下,朝廷要用他,淮揚的局勢也要用他,若徒小三能在接下來的淮揚戰事中奪得大勝,那麼,有此戰功,便是朝廷也不會說什麼,那些個狗屁物議也能消停一二了。可,若接下來戰事不利,徒小三以後的官途,當真不好講了。

夏三郎到底不是尋常的官場中人,他尋個時機,還是同徒小三提了一句,“大將軍之威名,天下皆知,聽聞,倭匪亦極懼大將軍悍勇。今大將軍要重練淮揚兵,實乃淮揚百姓之福。哎,我就擔心,眼下淮揚兵尚未練好,若倭匪再有犯邊之舉,可如何是好?”夏三郎眼中露出微微擔憂。

便是徒小三也得說,怪道他家阿靖對夏三郎評價極佳,夏三郎按理是巡撫,主管民政,可不得不說,夏三郎的眼光,遠勝鄭總督百倍。夏三郎就知道,徒小三這樣的軍中大將,一旦讓他將淮揚兵練好,那麼,他將不再有任何短板。如此,擊敗徒小三最好的時機,就是在他未能將兵練好之時,換句話說,便是現下!

徒小三道,“是啊,近來我也在憂心此事,故而想著,金陵城這裡的事情安排好,我便率兵親去鬆江,聽說,上遭倭匪打到江寧鎮,雖則倭匪退去,他們卻是駐留在了鬆江。眼下,倒是可以拿鬆江的倭匪來練一練手。”

徒小三想奪回鬆江之地,自然是好事,隻是,夏三郎眉心微蹙,道,“可眼下,金陵兵不過初初整飭,更不必提訓練之事。若大將軍離開,金陵城的守備,便令人擔憂啊。”

徒小三一笑,“不是還有夏巡撫麼?”

夏三郎驚,“大將軍在說笑吧,本官文弱書生,哪知兵事。”

徒小三哈哈大笑,挽住夏三郎的手道,“巡撫大人就不要瞞我了,我知巡撫大人少時曾在晉中許將軍帳下行走,頗得許將軍青眼,後,許將軍因傷頗重,不得不回鄉養傷,巡撫大人就此歸家,後來方在春闈一搏,入了翰林,做了文官。說來,巡撫大人乃武將起家,後來才轉做了文官。就是上遭江寧鎮能守住,也多虧巡撫大人安排得當,不然,就江寧那些個官兵,他們不開城納降就是好的。”

夏三郎見徒小三竟是將他底細打聽得如此清楚,心下難免吃驚,想著這林大將軍崛起時間極短,卻能對官場之事這般精通。倒不知是這位大將軍為人精明至此,還是身邊另有能人了。夏三郎見徒小三已知他老底,一笑道,“不想我少時之事都瞞不過大將軍,彼時不過在許將軍麾下做個跑腿,軍務乃要事,事關一地百姓安危,我委實是心下沒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