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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暖和,而霍東家,卻是冷汗濕透三層錦,他戰戰兢兢,麵色慘白的盯著跟前棗木桌上的一封信。

那封信,霍東家隻要看一眼便不禁更多出一層恐懼。

無他,那便是,霍東家寫給段欽差的密信。

可這封信,是如何落到林靖手裡的。

一想到淹死在大運河冰冷河水裡的段欽差,霍東家便不寒而粟。

作者有話要說:  ps:午安~~~~下午應該還有一更~~~~

☆、第252章

林靖一直撥弄著火爐裡的銀霜炭, 他有些漫不經心, 一時放下火鉗,伸出雙手到火爐上方烤火。林靖那雙手, 饒是多年風波, 依舊細致白皙, 骨節分明又帶著一絲虛弱的無力。可霍東家知道, 那一夜,倭匪圍城的那一夜,就是這雙手,手握戰刀,一刀便斬斷了一個婦人的脖頸。那個婦人, 並非倭匪細作,隻是倭匪細作的家中人。

而那幾個細作具體是何下場,霍東家並沒有眼見, 不過,聽聞被林靖給活剝了皮。

是真的,活剝, 了皮。

那麼,林靖會如何對付他呢?

霍東家額間冷汗涔涔而落, 甚至,洇濕鬢角, 劃過下頜,滴嗒滴嗒的落在了眼前的青磚地上。在此時,霍東家甚至覺著, 室內的空氣如此的黏稠,似是要塞住他的嗓子,他的喉管,縛住他的呼吸,同時,那巨大的不安仿佛一隻無形之手,緩慢而不可抗拒的握住他急促跳動的心臟!

林靖會如何對付他?

三品欽差說死便死,城中細作闔家處決!

林靖會如何對付他?

霍東家四十幾年的人生,沒有哪一刻似如今的驚懼、棲惶。他以往也是江淮地界有頭有臉的人,此刻卻孱弱的仿佛一頭待宰的羔羊,是生,是死,如何生,如何死,也隻是在林靖的一念之間罷了。

良久,久到霍東家有一種恍惚,似是對周遭有一種麻痹的失憶與遲鈍。但,林靖那一聲輕歎,仿佛是他世界中的九天神雷,霍東家想說什麼,想辯什麼,卻是未得及說,未得及辯,隻張了張嘴,便聽咕咚一聲,霍東家直戳戳的倒了下去。

林靖初以為自己把霍東家給嚇死了呢,好在,霍東家到底是經過大風浪之人,他隻是給林靖嚇暈了而已。林靖一杯殘茶潑他臉上,霍東家嗆咳了一聲,便醒了,連忙自地上爬了起來。林靖歎道,“我若想殺你,早便殺了,你怕什麼?”

霍東家不好說,怕隻怕生不如死。當然,他也很怕林靖活剝他的皮。

林靖問,“你肯定沒有見過倭匪是如何殺我朝百姓的吧?男人但有抵禦,一旦他們攻入一城、一縣、一鎮,哪怕是一村,男女老少,悉數殺死。有時,男人是剖開%e8%83%b8腔,人不能立死,便要在地上掙紮痛苦良久,方能斷氣。婦人奸殺,孩子拋到空中活活摔死。我一直都不大了解,那些個私通倭匪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若是些小商賈,或是些地痞、流氓,我能理解,他們需要私通倭匪的那星點兒好處。可是,如你,我就有些不明白了,你們霍家,還差錢嗎?還是對於家族地位有所不滿?”

霍東家抹一把臉上的水,他眼圈兒也有些微紅,良久方道,“我知道,我要說我沒做過裡通倭匪之事,怕你會認為我是在狡辯。阿青,你知道一個家族,最重的是什麼?並不是讓家族更上一層樓,而是,如何維持家族的地位。我初時接掌家事,得知家裡竟在與倭匪做買賣時,你知道嗎?我驚的一個月無法安枕。可是,我怎麼退,我一旦退,霍家就會被其他那些家族攻詰,他們便會視霍家為叛徒。他們,必會利用一切手段,攆死我們霍家!何況,賺慣了這筆銀子,一百兩不心動,一千兩也不心動,一萬兩、十萬兩、百萬兩呢?縱是我能無視這筆利益,底下的親族、掌櫃、夥計,霍家千千萬萬的人,都指望著這些紅利。還有,你以為這些銀子都能到霍家手裡?霍家,不過是替那些個大人撈錢的那隻手,我們能留下一些,但,大頭,不在我們這裡。阿青,我知道你最恨那些與倭匪互通有無之人,我,我也不求你開恩,隻求你看在咱們以往舊識的麵子上,就是動手,也給我個爽快的。”

霍東家兩腮的肥肉微微抖動,雖則心知林靖大約會留他一命,但,說出這句話時,他的眼圈兒還是微微紅了。

林靖有些悵然,“你們霍家,縱橫兩湖淮揚,原來,隻是人家的一隻手啊。”繼而,林靖又說了一句,“你這,也活得忒窩囊了吧。”

林靖道,“你既是彆人的一隻手,做誰的手都是做,不如,來做我的手,如何?”

霍東家有些懵,“這,這要怎麼做?”

林靖道,“總之,不是這種生死懸於他人手的做法。”

林靖自然把霍東家問了個底掉,連帶著江南這些地頭蛇的底細,也都摸了摸底。基本上,都不必林靖再如何的收服於他,霍東家都覺著,他把這些個機密都告知林靖,以後也唯有跟著林靖方得活路了。

最後,林靖對霍東家道,“以往如何,以後還是如何。你既是人家的手,就繼續做人家的手便是。對了,多招募些人手過來,你們霍家,不至於就這幾百青壯吧?”

霍東家問,“家裡護衛,總也有幾千人,隻是,比較分散,多是在鋪子裡或是家裡做些護衛工作。”

林靖淡淡道,“今天,你要記住的第一件事便是,這以後的世道,兵者為王。所以,你多招募些人手,過來一並訓練。你也不必太把京城的那位大人放在心裡,謝家自當年金陵王謀反一事,再經此番江南倭匪,他家在江南的損失,傷筋動骨,早不比從來。至於以後,謝家雖是以武功起家的豪門,可他家近支子弟,早便棄武從文。此乃大謬,這天下,以後也不會是他謝家的天下。”

聽話聽音,霍東家一聽林靖這話,一則覺著林靖這口氣委實大的嚇死人,二則心下也隱隱覺著,雖則是叫林靖抓住把柄,不得不依附林靖。可若真如林靖所言,謝家這棵大樹倘不是很穩當,若能另為家族尋個靠山,亦是好的。

如此,霍東家心下一寬,淡定不少,連忙道,“誒,我聽公子您的。”

林靖交待霍東家一番,最後道,“稱呼還似以往便是。我知道,以後這兩頭張羅的日子,怕是不大好過。我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不要讓我覺著,我看錯了人,用錯了心。“

霍東家忙道,“看您說的。我是辦過一些有違良心之事,可說到底,我還算個人。那日,你繅匪大勝,我一樣為你高興。”

林靖似是而非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到底如何,是聰明,還是愚蠢,嗯,就從現在開始,讓我看一看吧。”

“對了,彆擺著這麼幅苦瓜臉了。”林靖道,“明兒你便尋個由頭悄悄的跟謝知府碰個頭,告訴他,你在我這裡試探了,我這裡似是對地段欽差遇難之事並不十分清楚。”

“是。”

“知道把禍水往哪家引麼?”

霍東家還真不知道,他道,“還得公子提點。”

“笨,往孔家啊。孔巡撫先前就與段欽差爭過穆姑娘,這事,你不知道?他倆,可是有嫌隙的。”林靖徐徐善誘。

霍東家不明白了,不禁道,“可是,公子,您不是孔大人這一派的麼?”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林靖微微一笑,身子微微前傾,一雙大鳳眼冷凝的盯住霍東家,聲音低低的傳到他的耳中,“誰告訴你我是孔家一係的?我告訴你,不論孔家還是謝家,都不入我目。”

霍東家當真為林靖氣勢一懾,林靖已擺擺手道,“行了,你去吧,外麵有酒,喝上半壺再出門。夜已深,我便不留你了。”

霍東家畢恭畢敬的退下。在外廳果然見有擺著的酒壺,他咬牙吃了半壺,酒入喉嚨,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他肥肥的臉龐亦是染上血色,配著他被茶漬潑濕的前襟,倒似半醉失態一般。如此,霍東家便裝個半醉模樣,出門叫著自己的扈從,離開將軍府。∮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此時此刻,孔巡撫參不透段欽差淹水之謎,謝知府則如驚弓之鳥一般。

饒是段欽差的屍身已被帶回京城安葬,謝知府猶是夜不能寐,太狠了,委實太狠了!官場中從沒有這般聳人聽聞的手段!官場相爭,便是要人性命,亦隻是官場之中的範疇的。

一位官員,可以因為貪鄙、酷虐、失德、不倫等等種種惡名丟官失命,但,從來沒有這種,直接在回京途中被人直接弄死的!

太狠了!

姓孔的實在太狠了!

好吧,原本便對孔巡撫懷疑甚深的謝知府,在霍東家到來之際,更是坐實了心中的猜測。若不是林靖自段欽差的信中抓到霍東家的把倆,他還當真不曉得霍東家竟是謝家人。

霍東家悄不聲的過來知府府,因段欽差是在淮揚葬送,霍家又是淮場大商家,謝知府難免問上一二,霍東家歎氣,一幅極惋惜的模樣,道,“我在淮揚打發人打聽了許久,也打聽不出什麼。若非是船漏水,那草民隻得說,怕是行此事的人,手段在常人之上啊。”

然後,霍東家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

謝知府皺眉,“有話便說,何必吞吞吐吐!”

霍東家輕聲道,“草民是有些話,隻是,無憑無據,又事關一位大人,草民不敢說。”

“說吧。”

霍東家方把林靖教他的那套話說了,霍東家道,“既是淮揚那裡查不出來,草民就尋思著,可是欽差大人結下了什麼仇家?草民也知不敢做此想,隻是,草民聽說,欽差大人似是跟哪位大人爭過穆姑娘。”然後,霍東家急切道,“草民也是瞎想,大人,您聽聽則罷。草民無甚見識,這也沒因沒由的,亂想的。”

謝知府卻是道,“好了,你的話,我曉得了。”

霍東家便不吭氣了。

謝知府無甚心情留他用飯,便打發霍東家去了。畢竟,他與霍東家一向來往不多。霍東家離開知府府,想到方才謝知府那陰沉若水的神色,心下暗暗咋舌,想著李青這挑撥離間的法子,當真絕了。

他心下又思量了一番林靖徒小三一係,這二人,固然是江南新貴,且林靖此人,果斷狠決,隻是,他二人根基不足,也不曉得以後到底是個什麼前程。想到自己竟被林靖拿住死%e7%a9%b4,再想到林靖的手段,霍東家現下都恨不能去廟裡給林靖徒小三燒一柱高香,隻願佛祖保佑此二人順順利利的,也叫他能過幾天平安日子。

隻是,霍東家這高香還沒來得及燒,他便遇著一件火燒眉毛的事。當初,段欽差收斂的那些個銀錢,悉數是自他這裡兌的銀票去。如今,段欽差沒了,可謝家,要直接把這一筆銀子提出去!

要命的是,霍東家早將原來的那一筆銀票,秘秘的為林靖兌的新的押花票子。這筆銀子,明顯以後林靖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