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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道玄 4246 字 6個月前

的手多摸摸。”

董靈鷲往一側掃視幾眼,見趙清不在,就知道這小混賬把她給支開了。她道:“你這臉皮生得愈發隨機應變了。曉風明月,天地之間,就敢說如此綺靡之語,年紀輕輕,倒是真有野趣。”

鄭玉衡道:“……我不是……”又歎了口氣,聲音漸弱,“我哪有那麼好色。”

董靈鷲隻笑了笑,沒說什麼。

鄭玉衡聽她笑,反而更不好意思,可環著她的手卻沒鬆開。他繞了過來,擋在董靈鷲與桃樹之前,看著她道:“你同我去一個地方。”

董靈鷲道:“什麼地方?”

鄭玉衡不答,隻是拉著她的手便走,神情間似是為今日之事猶豫躊躇很久。董靈鷲隨著他步伐進入院中,隨他邁進一個小耳房內。

這屋子平日裡隻是閒置,打掃時隨意帶過而已。董靈鷲不曾踏足,今日撩過銅鉤上的深青門簾,進入其中,見到這屋子收拾得妥妥帖帖,最前方請了一尊女媧娘娘的塑像。

鄭玉衡跪在塑像前的蒲團之上,誠心誠意,閉上眼道:“媧皇禱神祠祈為女媒,始置婚姻,今我並無男女婚姻之幸,但此心卻已將之視為妻子,雖不曾同生,但求同死。”

董靈鷲腳步一頓,看著他的身影,道:“你……”

“媧皇在上,”他仍舊說,“我是一心待她,她卻不是一心待我,總思慮著留我一人在身後,令我孤苦終老。她心中不知,請女媧娘娘、後土之母,代我轉達一二,倘若精神不存,強留壽數身軀在人世,有何意趣?她這樣做是為了強留我在世,卻不顧我的情。”

董靈鷲知道他不過是借此神像,將心中所想所思一一闡述出來。她早知道鄭玉衡收走了那張遺旨,也一直靜靜等待他發作之時。

她在心中輕歎,乾脆也撩起衣袍,跪在他身側並排的一個蒲團上,雙手合攏,閉眸道:“紅塵百姓之家,大多不達三十,簪纓公卿之族,壽夭早逝者不知凡幾,紫微皇位之上,年過五十之君王,數來幾何?人生至此,對生死之事已然看開,皆因心中掛念不忍,並非舍他在身後。”

鄭玉衡手指合攏,又放下,垂眸道:“我知道你素來是早做打算的性格,三十歲就要看到五十歲之後,但凡有一點疏漏,都要填補上,我自然也在其中。連一雙鶴侶都知道情篤不%e6%b7%ab,難道我還不如白鶴,它們尚能生死相隨,我卻不能?”

董靈鷲道:“也是奇了,世人皆畏死,獨你不同。”

“你分明知道我的,”他道,“這道遺旨除了讓我活著,讓我痛苦的活著,還能有什麼作用?這倒還不使我生氣,使我生氣的,是你分明有好轉之象,仍舊惦念著百年後的事情,一想到這些事,不免就要傷心,一旦傷心,不免就有礙身體,讓我怎麼能放得下?”

董靈鷲轉頭看著他。

鄭玉衡卻直視前方,不與她對視,吸了口氣,跟女媧塑像道:“媧皇在上,我也不是專跟她生氣才來的,隻是有件事,在我心裡橫戈了多日,徘徊不去,如鯁在喉……她並非不懂我的人,卻屢屢做出違背我的心、而順著世俗之見的決定,這難道不是當日明德帝早逝留下的遺患?世間好物不堅固,彩雲易散琉璃脆,她始終不相信我能陪伴始終,至死方休,而是覺得人世間並無殉情之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董靈鷲仍是靜默地注視著他,手中卻不自覺地撥弄起珊瑚手串。

“明德帝雖是明君,但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於情,他將夫妻骨肉拋擲腦後,以政局霸業為先。於命,先聖人早逝,便將江山托付於你一人。加上世道風霜,曆經種種,他在你心裡種了不安的因果,讓你無法徹底信任男女夫妻之情,所以才時常認為我的所思所想,都是不值得的。”

鄭玉衡說到此處,聲音愈發低微,而後終於轉過頭,道:“你總覺得我這一份癡情不好,過猶不及。你憐愛我,我都明白,可你如此做,實在令我又悲又惱,煩亂不定。除非你從此不提此事,否則這就是我一輩子的證據,指認你拋棄我的證據。”

董靈鷲看他雖轉過來,但隻顧說話,眸光低落不定,便伸手捧過他的臉頰,見鄭玉衡眼眶微紅,傾吐之間,有些傷懷之態,她早已聽得心軟,自忖他說得也不無道理,自年少以來,及至今日,見過太多“彩雲易散琉璃脆”之事,讓董靈鷲對於鄭玉衡的這份癡情,竟覺得過猶不及,傷了他自己的性命。

她已習慣計算他人的命運,所以選取了一個能讓他舍去殉情之心的法子,可就像鄭玉衡所說,這樣的命運,除了能讓他活著以外,有什麼作用呢?他這樣的人,獨自遺在世上,難道還能好過嗎?

董靈鷲低聲道:“……看看我。”

鄭玉衡這才抬起眼。

兩個視線交彙,俱如潺潺流水中碰撞上一塊礁石,濺起雪白冰涼的水花,衝得心中動蕩。董靈鷲尚且沉得住氣,鄭玉衡卻眼神微顫,忽然抬手抱住了她,也不說話,隻是輕輕地吸氣,調整著呼吸。

他貼著董靈鷲的肌膚,好半晌才說:“媧皇在上,讓你長命百歲,我長長久久地陪著你。”

董靈鷲輕聲:“你多大啦,說得話都像傻話。”

“有什麼要緊,”鄭玉衡道,“這世上也不多我這幾句傻話,要是你能聽得進去,那就更好了,人生在世,為什麼所有事都要往最壞的結果去打算呢?”

董靈鷲道:“那才不至於失望。”

鄭玉衡說:“怕失望本就是一種膽怯。”

董靈鷲挑了下眉:“你說我呢?”

鄭玉衡立馬改口,他握著董靈鷲的手給自己擦並不存在的眼淚,小聲道:“我沒有。檀娘彆誣陷我。檀娘是這世上最勇敢的人。”

董靈鷲笑了一下,回抱他,閉眼輕語道:“不……我也很怕失去你的。”

說罷,不等鄭玉衡怔愣住的思緒反應過來,便又續了一句。

“媧皇在上,鄭郎君今日所說之言,有後土之母為證,他日若改念不忠,我不僅不會放過,還會令其相殉,天上地下,再世輪回,不準他反悔半個字。”

鄭玉衡沒有半點畏懼,聽得眼眸愈亮,喉結微動,附耳跟她道:“那我們這就讓媧皇證婚,乾脆洞房吧。”

董靈鷲:“……你是不是變得也太快了?”

鄭玉衡眼睛亮晶晶地道:“反正我不怕死,要及時行樂。明日該回宮了,我們得抓緊時間成親。”

董靈鷲:“……”

有那麼一刹那,她真的很想晃晃鄭玉衡腦子裡的粉紅泡泡水,說要不還是悔婚吧。

……

鄭玉衡不負所望,董靈鷲在行宮住了這麼久,終於也起駕回宮了。

有太後娘娘的懿駕,他也無需快馬加鞭地趕回去,而是蹭到了董靈鷲的車駕,每日陪她用膳吃藥,歸攏總結那些手稿故事,有時還跟她一起討論起情節人物,說某個角色的是非恩怨。

回宮後,孟誠先是拜會了母後,將近些時日以來的大小政務提及過一遍,而後再將放出去就如脫韁野馬的鄭玉衡拎到眼前,神情莫測地質問他之前哭訴之言,是不是演出來騙朕的。

孟誠雖然不笨,但反射弧實在太長。鄭玉衡都忘了這茬,現編現演,廢了好大勁,終於給糊弄了過去。彆人怕皇帝變臉,他可不怕,很快便消除了孟誠的質疑,繼續做他忠心耿耿的心腹重臣。

一切看似好像都沒有變。

但好像又變了。

時光匆促,幾個月後,孟誠持著禦筆沉思,琢磨了好半天,才突然問在禦前秉筆的許祥:“你有沒有覺得……鄭愛卿跟太後娘娘,最近哪裡有些怪怪的?”

許祥靜默了片刻,道:“奴婢不知陛下所提何事?”

“皇兄說得能有什麼事?”孟摘月坐在孟誠左手下方的一把交椅上,將手裡的珠串拋到空中,複又接住,她穿著大理寺的官服,沒有戴冠,瀟灑中帶著幾許活潑嫵%e5%aa%9a,“不過就是鄭大人這幾日告假勤了,恰巧他一告假,慈寧宮也閉門謝客得格外早……就是這事兒吧?子騫,我也想要茶。”?思?兔?在?線?閱?讀?

許祥看了一眼孟誠,見他仍在沉思,便放下研墨的手,轉而取了一盞公主愛喝的恩施玉露呈上來,放到孟摘月手畔。

孟摘月是來跟皇兄商量大理寺公事的,恰巧許祥當值,她不便太放肆,隻是忍不住多看幾眼,許祥便稍微退開,輕輕咳嗽一聲。

孟摘月收回視線,喝了口茶,繼續道:“皇兄彆琢磨了,自從上次回來,母後對宮中很是厭倦,所以鄭大人總抽空帶母後出去玩。還記得京郊的那處院子嗎?我前次路過,見院門種了芭蕉,我想若是母後不在,鄭大人也不會住在那裡,更不會捯飭庭院吧?”

孟誠聽罷,先是低頭又寫了幾個字,而後忍不住跟小妹道:“你說說,你說他是不是無法無天?要不是朕看在他在朝中有功的份兒上,他有幾個腦袋夠砍的?你說他……”

孟摘月倒不生氣,也沒附和著譴責鄭玉衡,而是邊思考著邊提起另一件事:“說到這裡,他那院子弄得那麼好,要不……咱倆也微服私訪,去京中體察民情,順便到他那裡吃頓飯?鄭大人光自己高興,也不知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孟誠沒好氣道:“你自己去,反正朕不去。”

孟摘月拉長音調“哦”了一聲,複問:“真的?”

孟誠埋頭批複奏折不語,過了好半晌,才突然撂下筆,道:“朕倒要看看哪裡會比皇宮還好!”

孟摘月支著下頷,意料之中地點點頭,轉頭看了看許祥,戳了戳他的手背,小聲:“你陪我去?”

“……奴婢不敢。”

“放心,”她悄悄道,“我讓皇兄帶你去。”

第138章

新月初懸。

一行車馬漸漸駛來, 蹄音停止,響起窸窣動作和交談之聲。

說是不帶多少人, 林林總總也有四五輛車。待車馬停下, 孟誠還未動作,以男裝出行的孟摘月便率先下車,她革帶束腰,簪著發髻, 欣賞過這宅院外頭新栽種沒多久的芭蕉, 便叩了門。

許祥是借著伺候孟誠的名聲來的, 不便跟隨她, 所以身側隻有公主府的一個長吏官陪同, 長吏官在外稱她“公子”,問道:“公子可下了拜帖不曾?一聲不吭,白眉赤眼地來, 說不準人家睡得早,太陽一落, 已經歇下了。”

孟摘月道:“本來有這個禮數,但既然白龍魚服,索性給他和母親大人一個驚喜, 下帖子反而不妙。才過黃昏,晚膳怕還沒用呢, 不會白來一趟的。”

似乎是為了印證這話, 不久,一個上夜看守的小廝來開了門,問是什麼人。孟摘月笑著道:“你就跟你們當家的說, 孟家的找上門來, 要將這挖牆腳的人打一頓。”

前幾代帝王在世時, 曾經大肆賜姓蔭封,故而前幾代的功臣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