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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道玄 4284 字 6個月前

把她的手放到臉頰上,在玉白細膩的手心上磨蹭著,如同一隻被撫摸的貓。

然後他又俯身,低頭將唇映在了她的額頭上,董靈鷲覺得這像是對小孩子所做的,又癢癢的,於是輕輕笑出了聲。

鄭玉衡悄聲說:“天地看不到了。”

“什麼?”

“看不到我們。”他說。

鄭玉衡的%e5%90%bb從額頭移下來,輕輕地印到她的眼睫上,在細密的眼睫下方,在她的眼尾,在她成熟中流露出疲憊的每一寸肌膚,他仔細地親%e5%90%bb著,然後說:“沒有人能看到我們。”

董靈鷲低低地承認,她半抬起頭,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鄭玉衡繼續道:“你可以不是太後娘娘,我也可以不是鄭玉衡。”

“那我們是什麼?”

“就是彼此。”他說,“天底下一對最平凡的男女。”

董靈鷲笑了笑,但是鄭玉衡親到她眼角溼潤的眼淚。

他品嘗到她眼淚的味道,有一點苦澀。

她說:“我好累。”

鄭玉衡道:“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一直都覺得,你好累啊。”

董靈鷲點頭,但卻又喃喃地重複了幾遍這句話,她的手收緊,攀住他的肩膀,繞著他的背,說:“鈞之,鈞之……”

鄭玉衡低下頭,將唇遞到她的唇邊,當董靈鷲觸及到對方柔軟的唇肉時,忽然間失了控,狂風驟雨般傾瀉著自己的痛苦,她的牙齒在那上麵留下印痕,在他的口中咬破表皮,她品嘗著對方口中的傷痕,帶著一點兒甘甜的、血液的味道。

直到雙方分開時,她還在劇烈地調勻氣息,董靈鷲把他弄得傷痕累累,但他什麼也沒有說,依舊遞上來,毫不恐懼。

舫船還在動,隨波逐流。

但就像他說的,太過寧靜和黑暗,連天地都看不見他們兩人。董靈鷲閉上眼睛,將那頂無形束縛著她的冠給拋去,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衫,環住他的脖頸。她熱烈地回%e5%90%bb,像是要把他從整個世界裡融化,想要把他納入進自己的身體和生命當中,她要完全地獨占他。

鄭玉衡沉默地承受,隻有在疼痛到達一定界限時,才會流露出一絲沙啞的悶哼。直到她的頭發完全散落,珠釵接連墜落,青絲垂蕩。

董靈鷲伸手卸下耳環,扔在了船底,至此,她身上再沒有一件金玉所做的裝飾,然後她翻過身,在這個狹窄的榻上擁著他,壓在鄭玉衡上方。

董靈鷲將他的外衫扔到一邊,因為太暗了,兩人甚至連對方的眼神都看不見,隻有心跳、隻有呼吸,隻有視覺消失後最敏銳的聽感和觸摸。

她低頭咬住他的喉結。

鄭玉衡的手指猛然一緊,但是又鬆開,他做出吞咽的動作,像是誘惑對方再凶殘一點,沒關係的,不必束縛著自己。

但董靈鷲沒有那樣做,她又心疼起被自己咬出的齒痕,抬手撫摸著他脖頸上的傷,聲音交雜著呼吸:“鈞之……”

“嗯。”鄭玉衡回應。

“有時候……”她的氣息極為不穩定,“我會想要殺了你。”

鄭玉衡竟然沒有覺得意外,他問:“為什麼?”

“因為人是會變的。”董靈鷲低聲說,“如果讓我看到變心的你,會玷汙了此刻我眼前的你。”

鄭玉衡說:“我不會,但要是你擔心,也可以殺了我。”

他居然在真心考慮這件事。

董靈鷲又笑出了聲,她說:“瘋子。”

“有一個能發瘋的對象是好事。”鄭玉衡很坦然,“說明我的愛恨強烈純粹,我那麼那麼那麼地愛你,這世上有很多人不知道這種感覺,我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董靈鷲問:“你不覺得我有這樣的想法很不對嗎?”

他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你不覺得在宮裡這麼多年,維持著清醒明智,而且還溫柔善良,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要是你完全正常的話,我倒是覺得不太對勁。”

鄭玉衡其實很早就意識到了。

看上去最清醒和正常的董靈鷲,在不斷的壓抑和克製之下,其實擁有著一些很瘋和瀕臨崩潰的想法,但是她總是能懸崖勒馬,總是能再次控製好自己,就像一台能夠自救的精密儀器。

但現在,他要讓檀娘放棄她的自救,讓她痛快地發瘋,熱烈地表達,讓她儘情地感受彼此的溫度和情緒。

董靈鷲對他的反問很是認可,先點了點頭,然後又很溫柔地笑起來,但這種笑裡藏著哽咽——哽咽聲很快就藏不住了,她緊緊地攥著他的手,低下頭,埋在鄭玉衡的懷中。

她開始流淚,在這個狹窄簡樸的畫舫中,沒有金妝玉飾,沒有三叩九拜。

鄭玉衡抱住她。

她的眼淚一滴滴地落下來,溫熱地浸透他身前的衣裳,過了一會兒,鄭玉衡聽到她的哭聲,一開始還是壓抑的、輕微的,但逐漸地放肆起來,她伏首在自己的懷中,像是一株開敗了的蓮花,不絕的香氣纏繞在她殘荷般的身軀上。

鄭玉衡冥冥之中覺得,這是遲來了十幾年的眼淚。

他解開領子,抬手擦拭著她臉頰上的淚痕,董靈鷲握住他的手腕,忽然低頭咬住他的肩膀,狠狠地穿過了皮膚,留下滲血的牙印,她悠長地呼吸著,這吐息幾乎帶著滾燙的熱意。

“檀娘,”他其實很怕痛,但這樣的痛,卻讓鄭玉衡覺得格外的放鬆和滿足,這就像是董靈鷲從高高的崖上墜下來,而他把她接住了一樣。“記住剛剛的感覺,任何時候你都能這樣對我,但是……不要減少對我的喜歡,一點點也不可以,否則,我會難過死的。”

第124章

次日, 董靈鷲在落月庵與住持下棋論佛,至午後方由麒麟衛護送回宮。

而小鄭大人顯然不能如此放肆, 他早早地回到殿前司, 洗漱更衣,換了衣裳,像往常一般在歸元宮陪侍皇帝。

小皇帝有了孩子,這些日子除了政務, 就是在鳳藻宮陪皇後和小皇子, 一成為長輩, 倒是飛快地成熟起來, 在言談當中偶爾會露出頗有見地的言論, 隻有一樣仍相同——那就是他還是常常跟鄭玉衡吵架,一是因為兩人氣場不合,二是因為他說話也太氣人了一些。

這日, 孟誠被皇後勸說,心裡正想著跟鄭鈞之和睦相處, 畢竟那是他媽留給他的諍臣,沒有難以掌控的家世背景,不必擔憂四世三公累世豪門之患, 人又足夠聰明。他正做好了心理建設,一抬頭, 看見鄭鈞之格外乖巧地低頭侍立, 織金紫微公服,安安分分、老老實實。

孟誠先是一鬆,然後又陡然一緊, 覺得他這麼溫順的模樣不正常,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目光落在他唇角未愈的傷痕上,心裡那叫一個五味陳雜,不由自主地冷哼了一聲。

鄭玉衡假裝沒聽見,不敢搭這茬。

孟誠坐在椅子上,取出奏折來看,看了一會兒,心煩意亂地又轉過頭,跟他道:“你——你過來,彆裝死了。”

鄭玉衡走近幾步,等著小皇帝跟他商議奏折的內容,然而孟誠卻按住沒說,先問道:“朕母後的身體怎麼樣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愣了下,回答:“娘娘這半年來已有好轉的跡象……陛下其實也清楚吧?”

“朕說得不是這個,是……”

“臣知道,”鄭玉衡道,“娘娘年輕時受過傷,臣的老師是不是曾經說過,如果不好好保養,她四十歲後,就會纏綿病榻。”

孟誠瞪著眼睛看他,想起對方是老太醫的親傳弟子,喉結動了兩下,按著奏折的表皮,問他:“如今慈寧宮的事務不多,以你的見識,是不是能……”

後半句孟誠沒說,他想不出合適的字眼。

鄭玉衡想了一下:“……臣覺得老師說得不是單純的身體情況。一個人的精力和意誌再堅強,終究有限,太後看起來就像是不可鬥量的海水,能夠消化一切,但日久天長,焉能不知也有海枯石爛的時候。”

孟誠的禦筆抵著下頷,他沉默地思索了片刻,道:“母後提過想去行宮居住,但沒說什麼時候去。讓母後一個人去長泰行宮,朕很擔心。”

鄭玉衡看著眼前的金殿,獸腦香爐升起騰騰的白霧,混著一縷淡淡的龍涎香。紫微宮哪裡都好,天子所在,國之都城,但這個地方,就像是一個望不見儘頭的漩渦,她已經在裡麵損耗了太多時日。

“臣可以照應。”他說,“但以娘娘的苦心,她也不會全然放下一切的。”

“誰用你照應,朕是讓你勸勸她!”孟誠的目的明顯達到,卻還故作不悅地反駁,他就算有用到鄭鈞之的地方,也有點兒彆扭地口是心非。

對此,鄭玉衡倒沒什麼感覺,他對孟誠逐漸寬容了起來,除了統治者這三個字在他身上映射的特質外,他本人其實並不那麼令人討厭。

孟誠說完這句話,然後又回複了他的後半句:“朕自然明白,朕的身後一直有母後望著,麵前有朝堂諸公注視著,這天下說是孟氏的天下,也不全是。”

這天下也是天下人的,立在朝堂上的諸公,幕後掌舵的太後娘娘,以及他麵前的鄭鈞之,都或多或少地有一顆為天下人而言的心。

惠寧三年十月末,新政策令走出了京都,在京畿和相連的兩個州內施行,由朝廷派遣專門的臣子前往監督和考察。而隨著許祥內廠督主的職務罷免,小皇帝沒有再任命任何一個宦官擔任,而是將這個機構並入了麒麟衛刑獄。

他本來也有想並入紫微衛的想法,但鄭玉衡覺得不妥,他雖然在殿前司任職,同屬於紫微衛,但是皇帝的紫微衛中有太多世族子弟,一旦並入,就會變成簪纓世族們爭先恐後滲透和把持的目標,而太後娘娘和先聖人當初特彆設立的麒麟衛,反而大多都是從平民布衣之間甄選的兵卒為衛,倒是更難以被朝臣控製。

鄭玉衡這麼一說,孟誠也覺得有理,就將此事這樣辦了下來——從前內廠的文掾屬臣合進麒麟衛刑獄,而其中的內侍則回歸後省,專司後宮各項用度筆墨之事,將宦官的乾係理清,減輕了文武百官對閹宦奸佞掌權的懼怕。

也因如此,內侍們的威風大受影響,宣靖雲又向來是個和氣圓滑給麵子的人,明哲保身,不願爭搶。於是入內內侍省在前朝的分量被嚴重削弱,成為了一個棄子。

當宦官成為棄子,不需要製衡朝臣的時候,說明這位皇帝已經建立起足夠的心腹組織、或者有擺布朝中勢力彼此傾軋的能力。

有鄭玉衡全心輔佐的孟誠,似乎已經勉強達到這條合格線了。

十月二十八,初雪。

慕雪華去鳳藻宮探望皇後,抱著小世子,兩個對小孩兒有耐心和充足母愛的人碰到一起,自然一見如故,感情日漸升溫。

董靈鷲伸手將皇帝看完、仍覺得需要請示的折子拿過來,手一攏,薄薄的兩本。她正看瑞雪和趙清兩人射覆,被這事兒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