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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道玄 4254 字 6個月前

與眾不同,我得仔細看看。”

鄭玉衡兩眼一黑,差點一口氣沒續上來,他再也忍耐不下去了,頓時翻過身來,將她抱在懷裡,然後將什麼亂七八糟的宮絛、內衫、小衣,全都一股腦兒地扔到一旁,氣勢洶洶地道:“你醉了,閉上眼睡覺。”

董靈鷲笑眯眯地看著他,說:“我真的醉了嗎?”

“那當然……”鄭玉衡話語一頓,狐疑地看著她。

下一瞬,董靈鷲壓著他的後腦摁下來,封住他的唇。鄭玉衡倉促不及,幾乎緩不過氣來,爾後感覺到她慢悠悠地鬆開,在耳畔道:“你覺得是就是吧。”

鄭玉衡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伸手攏住她的手腕,決定提著膽子逞一時意氣,堂堂正正地跟她道:“跟我睡覺!”

區區四個字,竟然說出正義之感來,若不是在寢殿當中,還以為他說得是什麼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之事呢。

董靈鷲輕笑了一聲,道:“隻能跟你?”

鄭玉衡更加義正辭嚴:“隻能跟我。”

“好。”董靈鷲點了點頭,答應下來,隨後瞟了他一眼,道,“那我先抱抱你。”

鄭玉衡怔了一下,剛才鼓起的氣勢瞬間化為烏有,一邊蹭她,一邊軟綿綿地一頭栽下來,聲音也溫柔下來,喃喃道:“你抱抱我。”

“嗯,”她說,“我也想你了。”

鄭玉衡眨了眨眼,忽然感覺醉的是自己。他化為一個大號甜點,湊過去讓她親、讓她抱,快要融化在她身邊。

……

快要融化的後果就是,鄭玉衡誤了時辰。

他沒有喝酒,但不知道怎麼回事,比喝了酒還失控,仿佛他才是那個被引導得混沌失控的醉鬼,言行舉止都荒唐得無法形容,而且還像是不知饜足的好色之徒,隻要檀娘勾勾手指,他就沒底線地連推脫都不推脫一句了。

如此一夜下來,鄭玉衡記不得是幾更天睡下,總之他照顧對方重新沐浴洗漱,擦乾了頭發,又喝完醒酒湯之後,才輾轉反側地睡著。

得益於小鄭太醫的悉心照料,董靈鷲倒是沒有不適。她甚至比鄭玉衡起得還早。

次日晨,鄭玉衡從鳳榻上蘇醒時,隔著一層薄薄的紗帳,望見一個纖瘦輕盈的身影坐在花案前,翻著一卷新編撰的書籍。

他抬指掀開薄紗,果然是董靈鷲坐在那裡。她還沒有仔細梳妝,長發用簪子挽了一個髻,穿著一身絲綢的繡梅花長外披,坐姿端正。

鄭玉衡看了片刻,忽然驚醒,想起她都醒了,估計時候不早,連忙起身穿衣,將放在她這裡的常服取出來,換回男裝。

董靈鷲原本波瀾不動的目光移了過來,往他身上微停,道:“彆忙了,哀家替你告假,跟皇帝說你病了。”

鄭玉衡一邊捋平袖口,一邊轉過身來,問道:“您是幾時醒的?”

董靈鷲支頷道:“大概,就是你要去殿前司值守的時候。”

鄭玉衡懊惱道:“您怎麼不叫我一聲。”

董靈鷲笑著搖了搖頭,輕輕道:“我以為你累了。”

這幾個字雖然平常,但在這時候說,就不免帶了點意味深長的情調。鄭玉衡不好意思繼續問,隻為了麵子似的道:“臣……不累。”

“嗯。”董靈鷲點頭,“連日忙於公務,就是鐵打的人也該歇一歇了,我跟皇帝說可以重用你,他也太當真了,你這麼一個玻璃水晶玲瓏心肝的人,給哀家用壞了可怎麼好。”

她說者無心,鄭玉衡聽來卻又有歧義,更加不知如何開口,低聲道:“……用不壞的。”

董靈鷲道:“我沒說我用的那部分。”

“……噢。”

董靈鷲翻了翻書,指了一下對麵的位置。

鄭玉衡一邊係好腰帶,一邊走了過來,在花案對麵坐下。

這張案不大,上麵放著一支花瓶,瓶中插著芬芳的新鮮花枝,花下則是那卷她認真品讀的書冊。

董靈鷲低頭看著書,道:“我跟皇帝說,你讓雨澆著了,有些風寒,讓你到後日再去當值。”

鄭玉衡點點頭。

董靈鷲剛要跟他說話,忽然見他望著自己的目光甚為奇怪,她不由問:“怎麼了?”

鄭玉衡想著昨夜種種,含糊地問:“……您醉了嗎?現今可還頭痛?”

董靈鷲麵色微變,輕咳一聲,平平靜靜地道:“哀家千杯不醉,也並不頭痛。”

她不頭疼,鄭玉衡就算是放了不少心了,至於另一個問題,對方要是想隱瞞,他其實也看不出來,索性就表麵上完全相信,跟著點頭不止,一片乖巧。

董靈鷲揭過這個話題,將手邊的書遞給他看,指了指位置,跟他道:“我留你休息,也不隻是為了休息,確實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鄭玉衡低頭看過去,見到上麵不是文字,而是一個描繪得十分詳儘的繪圖,在每個細節上標注上尺寸、工序,最後組成了一個機器。

“這個是……”

“這本書叫《巧工術》,是一本禁書。”董靈鷲道。

“禁書?”鄭玉衡有些不解,“既然不是虛擬代指的謀反文字,亦非蠱惑人心的惡知邪慧,以大殷較為開放的世風,就算並非大家所著,不應被禁吧?”

董靈鷲緩慢點頭,道:“確實如此。”

“難道是他所畫出來的機器,工匠無法製作得出?是缺漏拙劣之作?”

“不,”董靈鷲道,“不僅做得出,而且此物跟書上所言完全相符,可以將人力縮減至從前的三分之一,可以運用到農耕紡織當中,事半功倍。”

鄭玉衡思索片刻,道:“那應該是一件極好的東西。”

“雖然極好,可也極壞。”董靈鷲聲音平和,娓娓道來,“這本書作於熙寧早年間,被當時的鴻臚寺少卿偶然收藏,並且加以驗證,他認為這本書上的許多工具,特彆是這個以火為驅動之力的儀器,是一件足以改天換地的寶物,將之呈送內宮。”

“然後呢?”

“然後……它成了禁書。”董靈鷲道,“孟臻下旨封禁此書,並且讓那位少卿罷官回鄉,從此這本《巧工術》不複見於世人,已有十餘載。”

鄭玉衡沉思不語,繼續閱讀著書上的標注,大概想到了先聖人如此做的原因,董靈鷲也十分平靜,等待著他的發問。

“但是,”鄭玉衡終於道,“這本書是新刊印的。”

“沒錯。”董靈鷲望著他道,“巧工神技,終於等到了重見天日的時機。”

◆思◆兔◆在◆線◆閱◆讀◆

第116章

鄭玉衡一邊思索, 一邊道:“昔日先聖人獲得此書,並且驗證了其中的器具所言非虛, 應該就是基於此物與時事不合的考量, 所以才禁絕此書吧?”

“沒錯。”董靈鷲輕輕頷首,微笑道,“當初我與孟誠秉燭夜談,暢聊整夜, 興奮、驚喜、擔憂、畏懼……情緒種種變化, 直至天亮, 最終才議定了此事。”

隨著她的話語涉及, 鄭玉衡的眼前仿佛也呈現出了這樣的場景——擁有變革之力的技術, 這對於蒼生世道來說都是撬動磅礴力量、爆發無儘災難的鑰匙。

“一得此物,天下施行,百畝良田所需要的人力、物力, 將會大大減少,各行各業, 麵貌革新,今世的繁華鼎盛,當會再上一層台階……再描繪得長遠一些, 工部諸人皆可因為此書,延續上麵所形容的思路, 加以拓展, 造福蒼生。”

董靈鷲話語微頓,而後又輕輕道,“隻是當年的時局不夠安定, 我們手邊之事太過棘手複雜, 而且此物一興, 將更加鼓動地方豪強役使百姓,將人等同於牲畜,大肆斂財兼並,將要麵臨的動蕩難以想象。”

她隻是略一講述,鄭玉衡便意會到了其中的含義:“從前一家一戶,隻要春種秋收、養蠶製絲,就能夠將一年所得供給自身溫飽,並且收有餘財,但若是貿然推進生產工具的更替,讓耕作變得簡單,不僅大批以耕種富戶土地而生的佃戶們會失去來源,而且窮者益窮,富者益富,加劇衝突,使得民不聊生。”

“衝突本已有之,如此猛藥,不敢隨意放任。”董靈鷲道,“要是在十幾年前推行,恐怕就是官逼民反了。”

鄭玉衡緩慢點頭,腦海裡流轉著各種想法。

他雖然也算是世家公子,但因為親生母親過早離世,在家中的處境又很尷尬,所以他對於自己處在的,相對來說的“剝削階級”,沒有太大的認同感。

他和董靈鷲都有很特彆的一點,按照比較超出這個時代本身的形容來描述,那就是兩人都屬於背叛自身階級利益的個人。尤其是董靈鷲,她的很多想法和措施,其實很多對於“名門世族”、“皇親國戚”來說,都是有害無益的。

“那如今,您說時機到了?”鄭玉衡問。

董靈鷲笑了笑,歎息般地道:“若是我董家錦衣郎還在,見到今日我交予你的這件事,他一定會不勝欣喜。”

“錦衣郎”似乎是昔年董家嫡子年少時的稱呼,是董靈鷲的弟弟,鄭玉衡也曾經聽說過這個人,據說跟檀娘有六分相似,生得俊美非凡,貌若潘安、才比子建,以不足二十歲的年齡得中殿試前三甲,被皇帝親點為探花。

隻可惜天公妒忌,如此人物,卻英年早逝,給一個可靠可依的親人都沒給董靈鷲留下。

鄭玉衡不知如何開口,怕她引起舊事傷懷,剛要扯開話題,便見董靈鷲很快便按下此事,開口道:“如今,皇帝也算有了自己的考量和思路,也有你幫助,所以這便是哀家交給他的一個考驗,你下次去歸元宮麵聖的時候,就可以將這本書帶給他。”

鄭玉衡道:“以這種事作為考驗,若是一時不慎……豈不白白耗費了這多年來的忍耐?”

董靈鷲卻毫不擔心,眸中蘊著一層柔和光芒,口中所言卻十分果決:“憐子之心,人皆有之。要是不以大事、要事、天下之事來鞭策他,考驗他,於神都內各個世家的紈絝子又有何異?我就是要告訴他,為帝為君,迎難而上,一言決千古,當勇敢前行,有進無退。”

“有進無退……”鄭玉衡被這句話短暫地震懾住,喃喃自語,似乎也了悟了許多,隨後,他調整了一下心境,忍不住道,“以檀娘的眼光,如今的大殷,已經足以施行此法了嗎?”

“還不足。”她仍舊淡淡微笑。

這回答出乎意料,鄭玉衡都禁不住怔愣一瞬。

“若是順其自然,隻靠休養生息,總會有不足之處。”董靈鷲道,“但這份不足,當是天降於斯人之職,自然要由我等填補,不然哀家為什麼要托付給你?難道你身為皇帝最信任的純臣,不能為他出謀劃策,用種種措施、將此世調整到足以承受的程度?”

鄭玉衡聽聞此言,竟有一絲心中翻沸之感,意識到這幾乎是一種機遇……但機遇與危險從來都是並存的,如不兢兢業業、體察民情,恐怕會對提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