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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道玄 4270 字 6個月前

身。鄭玉衡會意地跟隨著站起來,為太後娘娘更衣。

珠玉琳琅,禁步微微撞動。他伸手取下對方沉甸甸的腰飾,忽然雙臂環緊,將她穩穩地抱進了懷裡。

“娘娘……”

他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問。

“你能忘掉先帝,隻喜歡我一個人嗎?”

董靈鷲不知道他有多緊張。

鄭玉衡坐在那裡時,已經在太後跟皇帝的交談中聯想了許多。在董靈鷲說“不會有旁人”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被判處了一項永遠不能翻身的罪行和責罰……但幸好她還說了另外一番話,正是這種回旋的餘地,讓他一直在腦海中構想這句話。

在問出來之前,鄭玉衡就已經在腦海中模擬過好幾次,他像是以贗品的身份挑戰真品的權威,像是一個沒輕沒重、且不知死活的人,挑戰一座亙古不化的巍巍高山。他其實非常恐懼和焦慮,他怕董靈鷲會立即冷下臉色……這不是上位者對於他的權勢霸淩,這將會一個得到他滿心愛意的人,把他的愛慕視作替代品、棄之如敝屣。

他曾經如此仰慕這道冷月清光,企求她的光芒能籠罩在自己身上。但真正感受到之後,才明白隻有光芒是不夠的。他得想儘辦法留住對方,把明月擁進自己的懷中。

董靈鷲感覺到他劇烈的心跳聲。

相比於對於朝政要務,她對於“愛意”的嗅覺,時常會稍稍緩慢一拍、稍稍遲鈍一節。

她道:“我不是一直……都喜歡你一個嗎?”

第73章

鄭玉衡怔了一下, 注視著她的雙眼:“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有一點還未完全相信的味道,語調很輕, 像是冰層之下緩慢流動的岩漿, 在鎮靜之下,極為隱秘冒出絲縷白煙和熱意。

董靈鷲意識到他誤會了一些事:“不然呢?還有誰,孟臻?”

他不能直呼明德帝的名字,儘管這個埋進土裡的名字對他來說無異於情敵, 無異於是一位強勁到無法忽略和避開的對手, 正因他已經故去, 鄭玉衡才沒有在這位假想敵手下獲勝的決心。

他呼吸陡然加快, 急促地追問:“您不是因為……因為臣的相貌有些像先聖人, 所以才寵愛臣的嗎?”

董靈鷲琢磨道:“這想法,我在群臣那邊倒有耳聞。因為這樣的言論能保護你,我才不便澄清, 原來你也是這麼想的。”

鄭玉衡喉結微動,扣著她後腰的雙手又是一緊, 氣息不穩地貼近,兩人呼吸交錯,一絲一毫的顫動、神情, 都逃脫不了對方的眼睛。他一片赤誠地確認:“其實不是這樣,對嗎?”

“對。”董靈鷲看著他道, “我隻是單純地覺得你很好, 跟其他人沒有關係。”

話音甫落,董靈鷲就感覺到他的氣息驟然一亂,突然極其冒犯地將她橫抱起來, 金玉裝飾叮當地響成一片, 她的裙擺如水流一般傾瀉, 在半空中垂蕩。

鄭玉衡將她抱進床帳內,伸手墊在董靈鷲的腦後,傾身壓覆上去,將她按在軟榻之上。

他的身軀從來都年輕有力,肌理緊實,在轉換成一個青年的過程中,稚嫩慢慢地從他身上褪離,餘下一片令人讚賞的青春美好。他用身體做一個牢籠,手指從董靈鷲的腕上移動,跟她的指節交叉,合扣在一起。

“……玉衡?”她輕輕地喚。

鄭玉衡沒回答,應該說他想回答也沒能立即發出聲音。董靈鷲感覺到一點溼潤的淚落在耳畔,帶著他遲滯又如釋重負的長息。

他啞了聲音,說:“您隻是喜歡我,是嗎?”

董靈鷲語氣溫和地再次肯定:“對呀。”

鄭玉衡壓著她,不讓她起來,也不讓她看到自己現今的樣子,但眼淚掉得更凶了。他被親生父親責怪為難的時候,被誣陷設計、受委屈的時候,在戶部被所有人孤立和嘲笑的時候,都沒有輕易掉過眼淚,對於他來說,這是一種很難為情的時候,以至於他的共情能力很高,卻壓抑著自己為之發泄的能力,將一切意難平的隱痛咽進腹中。

董靈鷲感覺到了,她耐心地等待著,因為她知道這對於鄭玉衡來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又過了一小會兒,鄭玉衡終於稍微撐起身體,眼睫仍濕,他依依地望著她,跟她道:“求您再說一遍,我想再聽一遍。”

董靈鷲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道:“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誰的影子,至於先帝……我跟他早就沒有男女之情了。”

鄭玉衡眼眶泛紅地點頭。

他低頭蹭著她的手心,輕聲道:“求求您,一直喜歡我吧。”

在董靈鷲的習慣裡,她不習慣做出自己無法預見到的答案,“永遠”、“一直”,這種字眼,從在人的口中說出來的那一刻起,就充滿了甜蜜而虛偽的味道。因而像這種懇求,董靈鷲一貫是拒絕的。

可對方是鄭玉衡呀。小鄭太醫的眼睛都哭紅了。

董靈鷲注視著他考慮了一會兒,這並不是在考慮她對於他的喜愛,而是在考慮時局、未來,在這陣默然當中,鄭玉衡的神情越來越焦慮和可憐,他真的很需要這樣的承諾,來滿足他缺失的安全感。

除了娘娘以外,他的當下的狀況幾乎是孑然一身的。老師離開了京都、家族破敗分裂,昔日同窗的友朋全在科舉案之後棄他而去,往日如流水落花,一一飄零而去。

鄭玉衡可以對自己說,他不在乎這些。但此刻,他最在乎的事就在眼前。

董靈鷲輕言細語地回複:“好。”

得到答案之後,鄭玉衡自己都怔住了,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董靈鷲隻好又跟他詳細地回應:“除了你以外,我不會再考慮其他人,彆無他選。”

鄭玉衡又抱住她,埋在她肩頭不肯鬆手。他總是能被她輕而易舉地拿捏住心緒,隻要一句話,鄭玉衡就能從這上麵感覺到莫大的震動和感懷。在他第一次覺得太後娘娘高如日月的那一刹,從未料想過有今日。

命運就是會如此地玩弄得失,在從小到大不斷的失去當中,他隻能時常勸慰自己要豁達看開,但一切的勸慰,效果都不如她一句切實的肯定。

鄭玉衡甚至覺得,如果這些是拿他未來的坎坷來換取的話,那他可以為了讓董靈鷲多喜歡他一些,而多吃一些苦。畢竟吃苦跟失寵無法相比,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太後娘娘,這是他生命中如始到終,唯一的愛慕之人。

他還隻有十九歲,卻能篤定地為自己的一生下斷言,如此隱秘強烈、可又需要極力忍耐的情感,已經耗空了他餘生的熱情儲蓄。他不會再對其他任何人激起這種分量的喜悅和痛苦了。

董靈鷲回抱住他,語調很溫柔地說:“你從前都是那麼以為的嗎?我就是在你身上找替身的惡人嗎?”

他抬起頭,聲音還是沙沙啞啞的,低聲:“檀娘不是惡人。”

董靈鷲微笑著重複:“檀娘?這就逾越到如此地步了。”

鄭玉衡避開她的視線,但還是突然理直氣壯了起來,不想改口,隻撒嬌地磨蹭她,親她的手指,假裝要把這件事搪塞過去。

董靈鷲也就不追究,縱容他在稱呼上的得寸進尺,繼續道:“我若是要懷念他,自有無數物件詩書容我懷念,沒必要將寄望放在另一個人身上,何況……鄭玉衡就是鄭玉衡,你是獨特的。”

小鄭太醫眼眸發亮地看著她:“您再多說點。”

“呃……”董靈鷲卡了一下,“要不今天就誇到這兒?”

他沉寂下來,停了一會兒又悄悄地問:“臣沒有其他的優點可以說了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董靈鷲故意調侃他,作勢皺眉苦思了一會兒,然後抬手虛虛地附在他腰側,輕緩又不容拒絕地轉身將他帶到身側,重新占據了主動權。

她慢吞吞地道:“有啊,你的腰很有力,又韌又好看,既不顯出男人的粗陋,也不顯得太過柔婉。還有一些特彆的長處。”

鄭玉衡聽得臉紅,但還是抑製不住好奇,仿佛有一條無形的尾巴翹起來,他問:“什麼長處?”

董靈鷲乾脆利落地開始解他的腰帶。

“欸?娘娘……”

她的手勁向來不大,用力合適,肌膚又細膩如玉,即便是被她把持住,除了羞赧之外,就隻剩下敏[gǎn]了。

鄭玉衡不敢動,他咬著唇,很想做出什麼冒犯的事情,於是先黏上去蹭她,低聲:“我喜歡娘娘,娘娘也喜歡我,我們天生一對,就應該……嘶。”

董靈鷲捏了他一下。

鄭玉衡可憐兮兮地望著她,不敢亂說話了,委屈地小聲控訴:“我說得又沒有錯……”

董靈鷲道:“那你可得好好保養你這長處,不然伺候不了我,我可就……”

她說到這裡,忽然覺得自己也被對方帶偏了,停頓下來偏頭問他,谘詢道:“我這麼說是不是太%e6%b7%ab/亂了。”

鄭玉衡早就從耳根紅到脖頸,還硬是睜眼說瞎話,一派認真地道:“哪有,太後是天底下第一等賢明莊重的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一點兒也不出格。”

“真的?”

“真的。”他湊過來,貼了貼董靈鷲的額頭,輕聲,“我伺候您睡下吧。”

……

當一個純粹的太醫,著實比當一個底層濁吏要輕鬆得多了。這對於鄭玉衡來說,每日陪伴著太後娘娘,已經是給予他的安慰和休息。

時日已至臘月,到了年底,京中一片籌備年貨的喜慶模樣,往來熱鬨繁忙,車水馬龍,各式各樣的吃的玩的、看的用的,琳琅滿目,數之不儘。

也就是在如此熱鬨的時候,安靜待在府中的溫侍郎終於有了收獲——他遵循董太後的指點,從慈寧宮回去之後就再也沒有為了親弟的事情奔走求告,也沒有多次前往刑部看望。在他忽然的沉著冷卻之下,那條原本靜觀動向的蛇也緩緩出洞。

惠寧二年臘月初十夜,北風天。表麵懈怠而內裡遍布心腹的溫府當中,由他親自請來的便衣麒麟衛擒獲了一個模樣普通的中年男人,此人做褐衣短襖的百姓打扮,潛入溫府後院,將一個木箱埋入府中。

溫皓蘭聞訊而來,連衣冠都不曾整,他披著大氅,提燈監督府中護院將木箱子挖出來,箱外的金色小鎖一砸開,裡麵鋪著一層刺痛眼睛的碎金子,底下是一大疊一大疊的銀票。

本朝的銀票稱為“大殷寶鈔”。此處由金銀所兌換的寶鈔數額之巨,達到能夠抄家殺頭的地步。溫皓蘭立即意識到這是一招手黑心狠的嫁禍,一旦他稍鬆警惕,眼前這條上鉤的大魚,就會立即變成置他於死地的毒蛇。

這個案子能拖延到如今,一是太後娘娘和陛下不曾催促,他依靠著在六部的顏麵和身份,刑部願意在容許範圍內稍微推遲,二就是溫皓成作為唯一身有嫌疑的戶部主事,一直不曾認罪……一旦他的口供稍有變化,溫府就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