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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道玄 4299 字 6個月前

備,保持距離,從不耽溺女色。”

“這是哀家給你的警醒嗎?”董靈鷲微笑著問,“你會不會害怕身邊出現一個像母後這樣的人,而且比我還要鋒利、尖銳、年輕氣盛,並且是一個女子,要跟你爭奪世上最高的權利。”

孟誠陷入沉默的思索,他似乎極為認真的考慮了許久,然後道:“如果母後想要臨朝稱製,兒臣會鬆一口氣,但還是會感到失落。如果出現了這樣一個人,說實話,除了皇後和盈盈以外,兒臣會恨不得將她掐滅在萌芽當中,絕不可能讓出半分的權力。”

董靈鷲道:“統治者大多如是。權力這種東西,就像一味成癮的毒藥。”

孟誠的回答倒是在意料當中。

她繼續問:“如果這個人是盈盈呢?”

孟誠道:“要是她真的有能力的話,兒臣願意跟盈盈共治天下,但是……小妹從來無心於此,她最喜歡看一些天方夜譚、玄妙難言的古籍和話本了,母後不是也知道嗎?”

董靈鷲笑了笑:“看來你不太關注她呀。”

孟誠不解地起身欲問,董靈鷲卻搖頭不言,望了望天色,道:“想必這個時候,三司官員都已經停下審訊,各歸其家了。”

小皇帝心中微痛,輕輕歎氣,道:“兒臣送母後回宮吧,冬日寒冷路滑,您自己回去,我實在不放心。”

第72章

孟誠親自將董靈鷲送回慈寧宮。

風雪霏霏, 白日裡原本晴朗的空中飄起小雪,寒風回蕩。

慈寧宮內早就有人看顧, 殿裡燒得溫暖如春。宮人在殿前行禮, 將太後娘娘迎進殿中之後,服侍著她脫下雪白的毛絨大氅,抖落上麵的雪花和殘餘未消的冰晶。

皇帝孟誠將她送進殿中,四下環顧一周, 跟瑞雪姑姑詢問了幾句母後的身體近況, 而後稍稍安心, 這才跟董靈鷲道彆。

他的發上冰晶消融, 將墨發濡得微濕, 雖然仍舊情緒不高,但也並無萎靡不振的模樣。

董靈鷲望著他想到:想要他立時三刻學會帝王的冷血無情,學會統治者的嚴酷與當政之人的慈悲, 恐怕是不能夠很快實現的。但要誠兒已經學會將情緒掩藏起來,將失去身邊親近之人的傷痛掩埋在表麵之下, 這或許就是他此刻平靜的緣由。

這種“學會”的過程,董靈鷲也曾感受過。

孟誠畢竟是她跟明德帝的孩子,雖然從小嬌慣地養著, 有些脾氣和依賴感,但他的學習能力並不弱, 而且——他有一點跟鄭玉衡不同, 那就是他並沒有小太醫那麼倔強、執拗,那麼非此不可,他是可以在碰壁之後就拐彎的, 對於李酌的軍餉案如是, 對商愷的借權貪汙案亦如是。

孟誠躬身向母後辭彆, 臨走之前,腳步頓了頓,忽然又扭回頭來問她:“母後,倘若父皇不曾英年早逝,兒臣願當一輩子的太子。倘若真是這樣,您會跟他終身廝守,再無旁人嗎?”

在孟誠來到殿中時,慈寧宮另一邊的屏風一側,鄭玉衡跟隨杜月婉從內廠回來不久,已經換了衣衫留在宮中等她。

他為了避免跟孟誠碰麵,所以並未出現。可此時宮中寂靜安寧,即便鄭玉衡沒有現身,隔著區區一道屏風、一襲珠簾,自然也能聽到他的這句話。

就如同董靈鷲的片刻沉默一樣,他的腳步和心情也在這短暫的沉默當中凝固了。鄭玉衡本就滿腹思緒、感慨萬千,乍一聽聞這句話,簡直滿身的血液開始倒流。

他愣了很久,然後低頭整理自己的袖子,手指早已將衣冠規整得無比整齊。但他的焦慮、恐懼、還有那麼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都讓鄭玉衡必須找一件事來反複進行,強迫自己靜靜地聆聽她的回答。

這或許連聆聽都算不上,他隻是一個偷偷試探自己分量的孌寵,一個沒有底線的小人,放在一年以前,這樣為另一個人恐懼和忌憚的情緒,本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甚至會被鄭玉衡唾棄。

但今時今日,一切並不相同。

他妒恨一個早已埋入土中的死人,這座王朝上一位賢明的統治者,他名義上的君主。

意識到這一點時,鄭玉衡的手心已經出汗了。分明董靈鷲隻是想了一小會兒,但他連每個呼吸的間隙都覺得自己等不下去。他不斷地起身、又坐下,麵對著為董靈鷲歸攏到一半的書冊。

孟誠也在屏息等候一個回答。

在這段思考和默然當中,冬季凜冽的北風敲打著窗欞,昏暗的冷夜裡傳來嘩啦嘩啦地呼嘯聲,卷著漫天散如飛塵的雪。

燭火嗶剝地響動,光影微顫。

董靈鷲伸出手,將手心貼到火光一旁,一層層更濃重的溫暖熱意渡上指尖。她道:“你父皇還活著?到了今天,塵歸塵,土歸土,你這種假設,應當是沒有意義的。”

“有的。”孟誠堅持,“這對兒臣很重要。”

董靈鷲仰頭想了想,望著一絲月光也見不到的窗外,她慢慢地道:“那應該不會再有彆人了。”

因為孟臻不會允許。

並非是孟臻不允許,而她就不做。根本原因在於,他們兩人一旦發生強烈的爭執和碰撞,就會演變成整個朝野的動蕩不安,甚至矛盾無法化解時,還會繼而變成黨爭、變成群臣互相攻伐時劃分陣營的借口……以此而生的矛盾會數之不儘。

基於國家安定的考慮,她、還有孟臻自己,兩人都不會去冒犯對方心中的底線。隻不過大多男人的底線都是對女人貞潔的要求,這一點,實在令人感到厭倦。

孟誠深深地鬆了口氣。

就在他以為自己為父皇扳回一城時,董靈鷲接過瑞雪遞來的藥碗,一邊觸摸著碗壁上的溫度,一邊補充道:“但會不會那麼做和會不會動心,這是兩回事。就算他活著,也並不影響母後覺得鄭太醫很是合意。隻不過……我們是不能分離的夫妻,隻要他在,我和他就被綁在同一輛戰車上,為這輛車的巨輪滾滾而添柴加火,一刻也不能有異心。”

孟誠怔了怔,似乎沒法一下子就理解這種形容和這種處境。他剛要說話,就見到董靈鷲伸手按了按眉心,便知她已經疲憊勞累,小皇帝下意識地按下了嘴邊的話,道:“母後安寢吧,兒臣這就告退。”

董靈鷲輕輕頷首。

小皇帝離去了。

她命人看顧好門窗,服完了藥,將藥碗放在漆木食案上,問了一句:“月婉回來了沒有?”

李瑞雪道:“已經回來了。”

董靈鷲接過溫熱的毛巾擦了擦手:“怎麼不見人?”

瑞雪看了看她,道:“娘娘說的人,是杜尚儀呢,還是鄭太醫啊?”

這就是明知故問了。

董靈鷲瞥了她一眼,沒回答,行向內殿——今日鄭玉衡離開前,她曾隨口說讓他整理寢殿屏風內側的小書案,上麵放了一些治國經世的書。大多是紙上的筆墨學問,但其中也不乏有些有意思的內容。

鄭玉衡要是回來,應當也會繼續完成此事才對。

董靈鷲踏入殿中,果然見到他的身影,隻是他似乎有些出神,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連董靈鷲的腳步靠近,都沒第一時間給予反應。

她身量輕,衣衫雖厚重,但也僅是垂墜到地麵的沙沙摩挲的細響。董靈鷲的腳步又十分和緩悄然,停留在椅背後。

窗隙已經關嚴,棋盤格子窗上糊著一層透著雪光的紗。他手邊的燈燭已經燃到儘頭,很快就會被熄滅。

董靈鷲低下`身,一手從他肩側繞過去,按住了他的手腕。

鄭玉衡倏地回神,身軀稍動,感覺到一股馨香而溫暖的氣息從耳畔掠過,熱意驚人地擦過他臉頰、脖頸的肌膚,在心理作用的加成下,幾乎有一種被燙到的感覺。

董靈鷲站在他背後,半環住坐著的鄭太醫。她的指腹順著骨骼和肌理的線條,籠在鄭玉衡按紙的手背上,分明不能包裹住他的手,但還是讓人感覺到一股和煦的力量。

她在他耳畔問:“在想什麼?”

聲音輕柔溫雅,像是全天底下最沒有脾氣的活菩薩。

鄭玉衡道:“這是一定要回答的旨意嗎?”

董靈鷲笑了笑,說:“不是,不想說?”

鄭玉衡猶豫地點了下頭。

“是很難以啟齒的事嗎?”她偏頭又貼過去,抬指扳過他的下頷,兩人麵對著麵,“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還不能對著我說?”

鄭玉衡遲疑了一會兒,道:“正因為是您,我才不能訴之於口。”○思○兔○網○

“噢……看來是我這身份不對了。”董靈鷲抵著他的下頷,素淨又微微尖利的牙齒在眼前柔軟的唇肉上磨了磨、印出一道深深的弧形,他的唇碾紅充血,整張臉都好看得令人心意浮動。

“嘶……”

鄭玉衡抽了口氣,他對疼痛很敏[gǎn],本能地向後躲了一點點。

董靈鷲按住他的肩膀,金妝玉飾的珠穗垂在他的耳畔,來回輕輕地、細密地顫著。她的手腕繞過來,墊在鄭玉衡的脖頸後,靠在椅背上。

她說:“不許躲。”

鄭玉衡眼眸溼潤,%e8%88%94了%e8%88%94傷痕,低低地說:“是。”

“真的不說嗎?”董靈鷲還有點兒在意方才的對話,“你瞞著哀家有秘密了。”

鄭玉衡欲言又止,然後道:“臣不敢。臣隻是自愧和煩惱,恨沒有早生二十年。”

“這話的語氣,怎麼聽起來還很委屈。”

鄭玉衡悶悶地道:“不委屈。”

“說謊。”

“真的。您能賞識我……我三生有幸,不應該再敢奢望彆的什麼。”

董靈鷲又有點琢磨不清這些年輕人都在想什麼了。

鄭玉衡說到這裡,似乎也把自己勸住了,用一種很喪氣、很認命的語氣說:“您總有一天會不要我的,會把我扔得遠遠的,去挑選彆的小郎君,找比我長得更好看、更年輕的。”

董靈鷲愣了下,說:“是個好建議。”

鄭玉衡猛地抬頭,眼眸睜大,神情很震驚。

“要麼就按你說的吧。”董靈鷲輕飄飄地道,“每過幾年,給哀家選一撥妙齡郎君,都十八、十九歲即可,身家清白,姿容俊美,到時候我就……”

“不可以。”他立即道。

董靈鷲挑了下眉。

鄭玉衡反應過來,趕緊打補丁:“這是為了娘娘的身體著想,這樣您會吃不消的。而且奢靡浪費,於您無益。”

“那你呢?”

“臣跟外麵的怎麼一樣?”他不假思索地說,“我又年輕又聽話,我還通詩書、懂朝政,知醫術,我跟您的關係中間插不了任何人……”

他說到這裡,見到董靈鷲含笑的眼眸,突然醒悟過來,默默地停下話。

“你跟外麵的不一樣?”董靈鷲微笑著說,“這就把自己歸類成家裡的了?”

鄭玉衡尷尬至極,恨不得地上立即裂開一條縫給他鑽。

董靈鷲點到即止,而後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