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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道玄 4267 字 6個月前

好看、或是更像的小郎君出現,說不準娘娘就覺得人家好看了——董靈鷲隻要輕微的暗示一下,很難說會不會有人趨之若鶩、恨不能自薦枕席。

鄭玉衡既然明白自己的心,又看得清身份處境,當然清醒得很,不會自滿到以為娘娘就非自己不可了,但他要讓娘娘逐漸覺得,他是最好的那一個。

小鄭太醫剛做好了心理建設,滿懷希望地回來,一迎麵就見到娘娘懷裡的那隻雪白毛絨團子。

皚皚癱在她懷裡,尾巴一晃一晃的,那麼舒展、那麼安逸,簡直可惡。

鄭玉衡視線頓了頓,沒說什麼,而是走到董靈鷲身側,接替過了趙清手上的活兒。

他手勁兒稍重,但很舒服。董靈鷲猜想他也是降服過烈馬的人,應該有騎射的底子,不然身體也不會那樣令人滿意。

鄭玉衡一靠近過來,她懷裡的那隻貓就猛然清醒,遇到天敵一般目光警惕,然後輕輕地叼住她的手腕,又諂%e5%aa%9a地%e8%88%94了%e8%88%94。

董靈鷲撓了撓白貓的下巴,睜開眼問他:“太醫院如今怎麼樣?”

鄭玉衡道:“院正待臣很好,諸位同僚……雖然不曾親近,但表麵上也都很和氣。”

董靈鷲點了點頭,提起想說的話:“你當年雖是被先皇帝黜落,但畢竟有進士之才,如無意外,大抵也是前三的名列。與你同窗的邢文昌,現今是禦史,還有的在刑部、在吏部、在大理寺,做了幾年庶吉士,這才領到實務。”

鄭玉衡繼續給她按摩肩膀,在這種事上,他不適合乾擾太後娘娘的抉擇。

董靈鷲琢磨了一會兒,道:“你還是去戶部吧。”

鄭玉衡道:“臣聽從您的吩咐。”

“哀家記得戶部說倉部司缺人手。”董靈鷲看了看他,“舉國的庫儲、倉廩、祿糧的數目賬本、計量、一應安排……全部都在戶部倉部司,不過那裡有資曆豐富的郎中和員外郎管理,你就去戶部幫他們抄抄書、算算數,時不時去看個倉庫。”

鄭玉衡愣了一下:“看倉庫?”

董靈鷲輕咳一聲,“是國庫。國庫重地。”

鄭玉衡頓了頓,試探地說:“重要的倉庫?”

董靈鷲微笑地點頭。

他倒是沒忘記繼續幫她捏肩,但是神情還是很迷茫,頗有一股學到的四書五經、經世之學,都不知道往哪兒用的感覺。

“還有,”董靈鷲又道,“你不能以太醫鄭玉衡的身份前去,我為你取個字,便叫鈞之,到時候也不是領慈寧宮的旨,而是走的許祥的門路,懂了嗎?”

鄭玉衡點了點頭,因為當年春闈的禍事,他從醫後,這幾年見過他的世家子弟並不多,而且當初在世子孟慎的婚宴上,也隻見了已卸任的大儒、和常來慈寧宮的重臣,在戶部較為底層的那種地方,也就更沒有什麼人認識他了。

董靈鷲觀察著他的神色,見他雖然有些不解,但倒是銳氣儘消,並不狂妄。她反倒是放心了很多,輕輕道:“哀家在朝中的人不少,隻是除了那麼幾人之外,剩下的都不是很年輕了,江山更迭,遲早要讓年輕人說話的,你若是真想分憂,就先做著這件事,不要好高騖遠。”

鄭玉衡道:“許秉筆的門路?不會倉部司的長官顧忌著他的麵子,特彆對待嗎?”

“不會。”董靈鷲深知文官集團跟宦官的矛盾是難以調和的,“他們隻會唾棄你走太監的門路,變本加厲地交給你難纏的事務、幫哀家好好曆練你。”

鄭玉衡的動作停了一下,對自己“堪憂”的前途已經有所猜想了。

但話說到這裡,他倒是很能理解董靈鷲的用意,正是將他當成了良才打磨,所以才有如此之舉。很多時候從科舉中選□□的文士,都站立得太高了,動不動就“國朝如何如何”,這一句話涵蓋下去,可就是無數的財帛金銀、萬萬百姓,大多都有紙上談兵、一葉障目的毛病。

而那些他的同窗,早就做過了庶吉士作為學習。董靈鷲隻是把他放到了更低、更基層的位置上而已,但這樣的位置,恰好可以旁觀整個戶部的基礎運作,甚至能夠直接為她探明很多切實數據,不必經由戶部層層上報。

說不定比微服私訪還更管用。

董靈鷲也正是這個意思,隻是怕他年輕,想不明白,剛打算解釋寬慰幾句,鄭玉衡便感歎道:“您真的很疼愛我。”

董靈鷲:“……?”

……這孩子想通得未免也太快了。

鄭玉衡從來就不怕吃苦,就像他的行書一樣,這人心%e8%83%b8其實還是很放達開闊的,唯一一個不怎麼開闊的,隻有一件事。

小鄭太醫鬆了手,轉到她身前來,伸手越過了她懷裡的貓貓,當著貓太子的麵抱住太後,把這隻享受得讓人牙癢癢的白貓圈在兩人之間。

皚皚在兩人指間撲騰了幾下,衝著鄭玉衡把牙齒碰得咯吱響,對這個搶自己主人的可惡大貓喵喵直叫。

他親昵細致地整理好太後娘娘的衣飾,將落在刺繡上的細微絨毛挑下去,眉目認真地道:“我也特彆喜歡您。”

董靈鷲剛要開口,他就先行一步說:“我們一定是兩情相悅。為了不負此情,臣一定將戶部的底兒摸個清清楚楚,拿捏住他們每一個人的把柄,然後逼他們祝福我跟太後娘娘。”

太後:“……你這說話放肆的習慣是什麼時候學的,得改。”

她反思了一下自己,心道,我也沒有太寵他啊?

第60章

所謂的“門路”, 不止是身為秉筆太監的許祥有。就是京中的世家大族、公侯門第,也不乏將子孫後代送入朝中為官的“門路”, 隻不過那都是一份清貴閒職, 大多隻有名聲體麵,而且他們拿到的俸祿,實際上還不如走門路時付出得多。

這裡麵的門道不好詳說,大殷並非新立之朝, 往前數有一百五十餘年的曆史, 明德帝之前還有十幾代皇帝, 其中雖不乏昏庸、殘暴、無能之輩, 但大多中正平和。隻是明德帝繼位之前, 正好達到了一個積貧積弱的衰弱期……皇權式微,官場也說不上有多乾淨。

本朝能夠延續至今,還有越來越強盛的景象和征兆, 都仰賴孟臻與董靈鷲這對夫妻合作夥伴的深思熟慮,要是兩人都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往後看,又能保下幾十年的國運。

惠寧二年冬月,耿將軍清繳地方“匪禍”, 持著皇太後手諭殺除汙吏時,鄭玉衡領到了一份末等官僚的綠衣公服。

文官跟醫官的服飾樣式大抵相同, 身上的繡圖配飾差彆不大, 但太醫院所屬的官員,公服大多是一種顏色的範圍之內,但到了六科中正經文官的身上, 衣袍的顏色大有規定, 這樣的綠衣小吏是沒有上朝資格的。

不過這樣也好, 他還怕跟孟誠見了麵彼此尷尬。

許祥既然給他安排“門路”,自然也將他的身份一並處理妥當。

戶部官吏捧著文書官印,上下看了又看,隨意指了指房中低頭整理賬本的書令史,道:“你帶他去倉部司玄號房乾活兒。”

書令史殷勤地應了一聲,轉頭引著鄭玉衡出去,才一跨出門就變了一番臉色,麵上一點兒笑意也無,仿佛很厭煩這類瑣碎差事,他領著路,冷飄飄地開腔:“我就說,沒聽過哪家公子願意來六科的,誰不討個翰林院的閒差?你長成這樣,我還以為是官爵人家,真是晦氣。”

方才他初見鄭玉衡,驚為天人,此人一向苦思討好世家公爵無果,也不聽解釋,就將他帶到了戶部長官麵前——後經過詳細分說,才知道原委。

此人大大丟了麵子,對鄭玉衡的態度變了又變,堪稱一身的變臉絕技。¤思¤兔¤網¤

鄭玉衡絲毫不惱,神情溫文平靜,一看便知道是性子很好的讀書人:“實在有勞你了。”

書令史見他脾氣這麼好,也不好再埋怨責怪,將他帶到辦公場地之後,砰砰敲了門,扭身就走了。

這敲門方式雖然粗暴,但門聲一響,裡頭就炸起劈裡啪啦地奇怪聲響。鄭玉衡頗為意外,推開房門,登時愣在當場。

倉部司地方雖然不大,但也有數位主事、許多書令史、計史、掌固,加上掾屬,林林總總,也有幾十號人,分了好幾個辦公房間。

他一開門,麵前不是堆積如山的賬目公文,各自忙碌的官員背影,而是一麵巨大的桌子,大約是由四張拚在一起的,周圍有十幾號人,桌上沒有一支筆、一片紙,隻有賭博用的木牌和簽子,還有一壺一壺的酒。

這些人聽到敲門聲後,似乎手忙腳亂地藏酒藏牌,在地上捉起不知道哪一片兒紙和書,就要遮擋上來,結果門一開,門前站著一個綠衣小冠的清俊男子,看年齡,還不過弱冠。

彼此相對,俱是懵然對視,瞠目結舌。

“嗨——”坐在中間的那人拍向大腿,“我還以為是我哥來罵我了,嚇我們一跳,你他娘的誰啊?!”

鄭玉衡抱著公文官印,對眼前的一切產生一種深深的疑惑和迷思,但他畢竟在慈寧宮旁觀、耳濡目染地修煉了一年,沒有像什麼愣頭青似的上去大罵他失職,而是斯斯文文地行禮,聲音清朗:“我是新來的倉部司主事,姓鄭,名鈞之。”

“喲,這名字。”坐在中間的男子從椅子上往前坐了坐,他官服不整,爛泥似的倒在上麵,此刻才收拾出一點正形兒來。“秉鈞執政,國家大事稱‘鈞’。你家大人誌氣不小啊。”

鄭玉衡心想,我家大人?我命中注定的好妻子、世上獨一無二的太後娘娘,她的誌氣本來就很大,這還用你說麼。

“我姓溫,叫溫皓成。”他懶洋洋地說著,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我長兄是戶部侍郎溫皓蘭,就是尚書大人都敬讓兩分的人物。既然來了戶部,彆說你沒聽過他……我呢,是這裡的主事。”

周圍的書令史、掾屬等人連連點頭,跟著仰首挺%e8%83%b8,與有榮焉,好像溫皓蘭溫侍郎是他們的親哥哥一樣。

溫皓成從椅子上起身,走到鄭玉衡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也以為這是誰家的世族子弟,可又沒聽說有姓鄭的豪門,繞著他轉了個圈,說:“你是因為誰進來的?”

鄭玉衡道:“是內緝事廠許廠督引薦。”

溫皓成臉色驟變:“宦官的人?”

鄭玉衡沉默不語。

這位衙內的脾氣肉眼可見地變壞了,一旁有書令史喊道:“溫衙內,還玩不玩啊?”溫皓成扭頭罵道:“玩你個頭,起來給他找張桌子。”

鄭玉衡回禮:“多謝溫主事。”

“你跟著他們叫我衙內就得了。”溫皓成不耐煩地道,將最冷僻的一個角落指給他,“滾那邊呆著去,沒事不要煩我。”

鄭玉衡默不作聲,一不反駁抗爭,二也沒有要合群。他在桌子邊拉開椅子坐下,放好文書、將官印放進魚袋裡,穿起線佩戴在身上,想著昨夜來戶部之前,跟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