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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道玄 4333 字 6個月前

鮮妍動人。

他穿薄了衣衫, 有些發冷,視線垂著撥弄著空空酒杯,長夜漫漫, 四下寂寥。

身旁伺候的兩個小內侍忽然道:“鄭大人……”

話沒全說出口,兩人便被擋了下去。鄭玉衡抬首, 見到一片漆黑玄服上暗金的刺繡,繡圖精致繁複,一股馨煦的暖香從她的袖中拂落而出。

董靈鷲一手拉起他。

“娘娘, ”鄭玉衡喚了一聲,見她身後除了瑞雪之外, 竟無其他隨侍, “宮宴散了?”

董靈鷲道:“哀家不勝酒力,退席了。”

她說著,手指下滑, 攏住鄭玉衡的腕, 牽著他向另一邊走去。

這不是回慈寧宮的路, 若在往日,她身邊前呼後擁,起碼要有三十多人跟隨,更有精銳的麒麟衛保護娘娘的千金玉體,但這個時候,太後娘娘居然將跟隨懿駕的人都屏退在錦芳園外。

鄭玉衡被她牽著手腕,跟隨董靈鷲的身影,一路走向錦芳園的一角——園內有一座三層的小木樓,曾經用於存放培養花卉的書籍,後來閒置了。

雖已閒置,小樓內卻安排了人時時打掃,潔淨不染纖塵,樓前有一個牌匾,上麵的字痕已經陳舊。

董靈鷲的鳳履踏上木樓的階梯。

在她身旁,瑞雪姑姑提著一盞琉璃蓮花燈,扶著太後娘娘的手臂,一邊盯著地麵,一邊跟小鄭大人道:“娘娘讓後宮的小主子們吵了許久,斷不明白她們之間的‘冤假錯案’,便先行退席了。”

董靈鷲道:“當著他的麵,你怎麼不說是哀家想他了?方才這嘴不還厲害得很嗎?”

李瑞雪道:“這可不行,讓小鄭大人聽了,又要恃寵而驕、心裡沒個章法,再惹出什麼事來,月婉得指著鼻子挑我的不是。”

董靈鷲會心微笑,道:“玉衡,她這女尚書做得還有兩副麵孔呢。”

鄭玉衡已經被“哀家想他了”這幾個字哄得有點恍惚,他心跳不已,目光很認真地落到她的手背上,低低道:“臣也……”

這思念之情含在舌尖上,繾綣悱惻,也就有點兒令人無法說出口。

年輕人的閾值是不一樣的,董靈鷲可以隨意提及,並且%e8%83%b8懷坦蕩,誠懇而且毫無芥蒂,但放到鄭玉衡身上,這是一種“突破”,一種將真心剖取的獻祭,沒辦法不重視起來。

在躊躇之間,董靈鷲已經將他帶到了小樓之上。

繞過屏風,裡頭正有女使熏香、煮酒,並放下糕點,對著瑞雪姑姑輕柔點頭,然後悄無聲息地退去。

李瑞雪點上燭火,將燭台放到窗邊,昏黃的光芒充盈室內,隨後,她又起身打開銅栓。

除去禁錮,樓上的這一對雕花綠琉璃窗牖便向兩側敞開,外麵明月高懸,夜風徐徐,盛大的冷月清輝撲灑而來,一時間竟遮過了麵前的燭火。

鄭玉衡怔愣片刻,才發覺這小樓上是個賞月的絕好地點。

他良久才回過神來,一轉頭,對上溫柔的一雙眼。

董靈鷲在看著他。

“太後娘娘……”鄭玉衡道,“花好月圓,莫過於此。”

董靈鷲笑了笑,命瑞雪等人下去,隨後親自挽袖舀酒,將燙好的熱酒斟入杯中,問他:“有沒有想家?”

“想過的。”鄭玉衡如實答,“隻是想也無用。”

“好一個想也無用。”董靈鷲道,“無用之事,便不再牽念。這是最明白不過的止損法子,隻是世人總想不通。”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鄭玉衡忍不住盯著她的側臉,心道,娘娘既然都清楚,為何還是百般牽念?

“所以,”董靈鷲微笑道,“及時行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鄭玉衡尚未悟透她說得“及時行樂”,便見到太後娘娘同樣給他斟了一杯酒,舉杯示意,一飲而儘。

貪歡放縱之事在她身上,哪怕隻有一刻光陰,也十分珍貴。

鄭玉衡極少見此情狀,不忍勸阻,乾脆陪她同飲。太後娘娘在宮宴上早就吃了兩盞酒,他暗地裡想,一定是娘娘會先醉,到時候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扶著她、照顧她了。

小鄭太醫的算盤打得劈啪響,眼神也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期待。

兩人賞月、飲酒、閒聊,清風徐來,不知不覺間便又過去了半個時辰。鄭玉衡從一開始的信心滿滿,到如今的猶疑不解,心道,這是什麼酒量?還是說娘娘已經醉了,是我沒看出來?

董靈鷲神色如初,口齒清楚,談笑溫柔,確實看不出醉的模樣。

她的本事就在這裡,隻要她不想醉,酒量便深不見底,倒是鄭玉衡陪她飲酒,臉色漸漸泛紅,神情中有兩分微醺的迷茫醉意。

董靈鷲話語一頓,注視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道:“玉衡?”

鄭玉衡有些遲鈍地答:“……臣在。”

董靈鷲道:“你好像醉了。”

鄭玉衡先是默然不語,似乎在分析著這句話,然後收斂神色,板著臉認真地申辯:“沒有。”

董靈鷲挑了下眉,屈指扳過他的臉頰,指節在他的頷骨邊摩攃,低聲:“那再喝一盞?”

鄭玉衡貼著她的手,自然來者不拒,毫不推辭。董靈鷲便抬起酒杯,將溫熱的杯沿遞到他唇邊。

鄭玉衡就著她的手,唇線微微沒過酒麵,由著她喂了一盞,喉結滾動,才咽下去,便又見董靈鷲斟滿。

董靈鷲輕問:“還要嗎?”

鄭玉衡心動難抑,怎麼有說“不”的念頭,隻得百依百順、眼角泛著酒意上湧的薄紅,清俊的少年麵孔也被熏染了綺色。

這看上去難免有些不端正的味道。

董靈鷲若是拿他當晚輩,若是保持著分寸,這時候就該停手,以免落了“欺負他”的嫌疑,可她思緒一蕩,也覺得月圓良宵、憐取眼前人,不由得放縱了些。

她喂了幾盞酒,小太醫都乖乖喝了,一點兒推拒的意思都沒有,從頭到尾都泛著一股任由指使的順從。

董靈鷲看得喜歡,又喂他時,鄭玉衡卻有些吞咽不及,一時嗆到一口酒,掩著唇疾咳,灑落的酒液順著唇角,一路蜿蜒下來,淌濕衣領。

董靈鷲嫌他衣服濕了,便語調溫然、半哄半騙地道:“玉衡,把領子解開吧,我給你擦擦。”

鄭玉衡眨了眨眼,對這話不疑有他,伸手隨意粗糙地扯開衣領,向前靠過去。

董靈鷲扶住他的背,從袖中抽出一塊素淨的絲帕,按著帕子的一角,輕柔地擦拭著他的脖頸、鎖骨,將上麵沾到的晶亮酒液一一擦淨。

鄭玉衡已經喝醉了,怕她擦不到,正要向下再扯一扯衣襟,卻被董靈鷲按住了。

太後娘娘看著他的臉龐,神色中有一點苦惱,低聲道:“趁人之危,取之不義。”

鄭玉衡的回應有些遲鈍,他的眼睫長得非常漂亮,又長又密,此刻全神貫注地望著她,有些反應不過來似的:“……什麼,不義?”

董靈鷲見他還要拉開衣服,忙按著他,湊過去道:“好了,不用了。”

她的手覆蓋在鄭玉衡的手上,對方是男子,手掌骨架寬大,指節修長,而她的手纖柔如玉,細膩溫暖,是無法完全覆蓋住他的。

但當她包圍過去時,鄭玉衡會自然而然地蜷起手指,讓董靈鷲掌握著他。

鄭玉衡被她的手一按,也就放棄脫衣服了。董靈鷲便繼續給他擦拭著唇角,輕柔地道:“怎麼喝得這麼急,哀家仔細著呢,竟還能嗆到你。”

鄭玉衡道:“不是娘娘的錯。”

董靈鷲微微挑眉:“哦?”

鄭玉衡便說:“臣……有些著急。”

“急什麼?”她問。

鄭玉衡糾結了一會兒,酒後吐真言,連半個幌子也沒給自己留:“要是您醉了,臣想照顧娘娘。”

董靈鷲審視了一下小鄭太醫,嗯,還算吐字清楚,不至於醉到不知天圓地方。▽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就隻是這樣嗎?”

“還有……”

鄭玉衡忽然握住她的手指,他方才嗆了酒,咳出了眼淚,所以墨眸格外溼潤明亮,熠熠如星,比窗前的月色還更皎然、清澈。

他忐忑地問:“臣……臣跟先聖人,誰長得……比較好?”

董靈鷲不假思索:“當然是你啊。”

鄭玉衡捂了下臉,又說:“娘娘不要臣,是不是因為我……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所以您才嫌棄我的。”

董靈鷲聽出他的弦外之音,目光上下掃視了一番,沉%e5%90%9f道:“並非如此,是因為……哀家一直壓著心頭的邪念,一旦邪念引起,恐有不可罷休之勢,一是怕驚嚇著你,二是怕對你不尊重。”

換而言之就是,彆看董靈鷲在眾人眼裡是個無情無欲的菩薩,可她要是壓製不住私欲,以她的權勢和閱曆,那能玩兒的可太多了。她不敢說自己的本性就那麼聖賢、那麼溫柔,說不定也會達到戰國秦宣太後、秦王之母趙姬、或是西晉賈後等人的荒唐程度。

董靈鷲可是在他身上發泄過破壞欲的,那時咬破了鄭玉衡的唇角,讓臉皮薄的小鄭太醫好幾天都不敢見人。

而且她久曠雨露,對男女之事已經多年不曾親身踐行,所以也擔憂自己跟鄭玉衡沒有默契,反而因為這種可有可無的事,影響了彼此之間的感情。

鄭玉衡聽了,耳根雖然燒得滾燙,卻仿佛大大地放心了,吐出口氣:“原來如此……”

他說著,卻蹭過來,試探著碰她的唇,還偏要問:“那,臣跟先聖人比……”

董靈鷲心道,這是什麼訴求?男人的攀比心就這麼強烈?

她沒有想通,便不過腦子地敷衍了對方一句:“你好,什麼都是你好。”

鄭玉衡麵露感動,撒嬌貓咪一樣蹭她的肩膀,手臂環過去抱住了她,突然很認真地說:“那臣也比他大的。”

董靈鷲:“什……嗯?”

鄭玉衡極度認真地詢問:“是不是?”

董靈鷲沉默了一下,摸了摸他的額頭,納悶地想,這酒雖然很烈,但不至於喝壞了腦子呀?她道:“這個也要比嗎?”

鄭玉衡埋進她頸窩裡,氣息乍冷還寒:“這個不能不比。”

董靈鷲忍不住笑,也不拘禮數地跟他耳語道:“未曾拿手丈量過,怎麼比得出高下呢?”

鄭玉衡臉紅了,醉得胡言亂語,悶悶地說:“……求您量量吧。”

第49章

董靈鷲回抱著他, 任由他埋在自己的懷中。

分明是鄭玉衡更高,肩寬腿長、肌理勻稱結實。這具年輕鮮活的身體更有力量, 而她隻不過是佩戴著沉重的華服玉冠、如佩著一層又一層年歲積澱的甲胄。

滔天的權勢圍繞著董靈鷲, 將她孱弱的身體包裹起來,她的身軀實際上那麼柔弱,手指纖細,但卻願意輕輕地環過手去抱他, 以習慣性地、保護者的姿態。

月光籠罩在兩人的肩頭。

董靈鷲聽他說著零零散散的醉話,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