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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道玄 4259 字 6個月前

是想知道,這成了年的男人割子孫根,挺不過來就此死了的,大約有一半的數目。要是你當初那個年紀,喲,得有二十歲了吧……這麼一刀下去,能不能把人給閹死了?許秉筆從這血呼啦的淨身所裡活過來,有沒有什麼訣竅?”

許祥沉默了一會兒,平靜道:“你是要殺人?”

商愷不像是隻為譏諷他。

“不敢。”商愷道,“人老了,為主子的想法憂一憂,這麼隨口一問罷了。朝臣百官嘛,那都是高貴的身子,我們這些奴婢碰都碰不得,哪敢拖到臟地方裡來上這麼一刀呢?伺候主子是沒有後患了,可這……嘖,怪我,忘了你以前也是朝臣了。”

話沒說完,許祥拱了拱手,雖不怒,卻已經轉身離開了。

商愷看著他的背影,笑容漸漸收斂,他確認許祥沒有往剛才那小太監的方向去,就知道這位掌管內獄的秉筆太監被這一通話轉移注意力,沒有再探尋方才“失言”之事。

這就不必憂心他橫插一道,讓主子的事辦不成了。

第16章

商愷的乾兒子叫何雲,平時在那幫小內侍麵前,也算是能被稱一聲何公公的人。

他一想到要去跟慈寧宮的鄭太醫搭話,上回讓宣都知打得幾十杖還隱隱作痛,但回頭記起商大伴的手段,一不敢讓這隻笑麵虎失望,二是被他承諾的榮華富貴所惑,硬著頭皮向慈寧宮走去。

慈寧宮上下森嚴,往來內侍、女使,各司其職。隻有最偏僻角落的幾個內侍值房裡稍微鬆散些,他悄悄摸到值房裡,見幾個小內侍在裡頭吃飯,便自來熟地湊了上去,假裝要拉他們喝酒賭錢,實際上卻是打探鄭太醫的行蹤。

因為鄭玉衡的存在是個不能議論的忌諱,何雲也沒直接打探,而是聽從他乾爹的吩咐,佯裝拉扯道:“慈寧宮娘娘不是早大好了,這時候正該歇著。你們可彆蒙我,能有什麼活兒乾?那頭正缺人呢,值班下來的幾個少監們等著我湊人,再不鬆快鬆快,都要悶出病來。”

被拉著袖子的內侍年僅十六,礙於何公公身上的宮服品階較高,不能直接回絕,一句話憋得臉色通紅:“公公誤會了,誤會了!娘娘還沒午睡,一會兒姑姑又要傳奴婢們搬書,實在分不出身來啊!”

何雲更怒道:“難道醫官還沒開安神的方子?你唬我的。”

小內侍連忙道:“太醫就在侍藥間忙著呢,可不敢騙何公公。隻是慈寧宮娘娘向來休息得晚,要等喝了藥才睡。”

何雲心中竊喜,暗道:“乾爹果然料事如神,有他的叮囑,三言兩語就將話套出來了。”表麵上卻又為難了對方一陣子。

隨後,他便轉而走向侍藥間。

何雲瞧見他時,身著官服的鄭玉衡正在跟一位女醫商量某一味藥的用量,那身形清瘦皎然,側顏清俊文雅,仿若芝蘭玉樹生於庭階,即便在這灰撲撲的侍藥間裡,也顯得格外光彩奪目。

他腦海中,曾經的“流言蜚語”翻了個身,又熱氣騰騰地冒上來。何雲在他身後站定,行禮道:“拜見鄭大人。”

鄭玉衡停下話,轉頭看他:“內貴人多禮了,你是……”

不等他問清,何雲搶先道:“在下後省內侍何雲,請跟鄭大人借一步說話。”

鄭玉衡以為此人也是來求醫問藥的,便輕輕頷首,跟隨他走到了一個角落。

這樣的情況經常發生,內廷宮人們求醫不易,總會私下來尋找態度溫和、脾氣較好的醫官請求醫治,不過大多都是些小病小痛。

兩人到了角落,高高的宮牆一側外,生著一棵巨大的梧桐樹,高樹的枝葉蓬勃密布,遮出一片清涼陰影。

何雲露出笑容,對鄭玉衡道:“鄭大人,小人是為了求您一件事兒。”

鄭玉衡道:“請內貴人直言。”

“什麼內貴人,十個人裡能有三五個看得上,也是我們這些宦官的福氣了。”何雲道,“隻是我們這些人雖然低賤,但大人不同,大人在娘娘麵前,可是很得青眼的。”

他見鄭玉衡稍稍皺眉,便率先拉住他的衣袖,繼續道:“娘娘那是什麼人,天上日月一般的人物,光是她老人家從手指頭縫裡漏出來些,也夠我們底下的人享用不儘的了……您要是願意為小人在太後麵前美言幾句、時而傳遞些消息出來,讓我們這些做奴婢得不必費心去猜,那就大大救了我的命了。”

鄭玉衡先是欲走,然而被他拉住衣袖,便暫抑情緒,雙眼清明地問他:“你不在慈寧宮任職,為什麼要揣測娘娘的心意?”

“您是天底下一等的伶俐人,怎麼不知道,宮裡就帝後二人、並咱們太後這三位主子呢?主子的心,要是能知曉一二……”

他還沒說完,鄭玉衡已經伸手拂開他的指節,眉目冷淡地道:“恕難從命,請內貴人另尋高明。”

乾爹交代的話還沒說到一半,何雲自然不可能讓他走,身形一晃,影子似的攔在鄭玉衡麵前,滿臉堆笑地道:“大人莫要生氣,莫要生氣,這自然是有孝敬的,隻要您這麼一答應,奴婢自當奉上京郊的兩座三進彆院,京中榮華街那頭,還有幾家店麵,也可以送給大人。”

鄭玉衡的腳步頓了一頓,目光在眼前的內侍身上一掃而過。

這錢財從何而來?區區一個後省內侍高班,也有這麼多的油水可撈麼?這就是揣測主子心意帶來的利益?

他沉默思考的這個檔口,何雲以為他有意,雙目更亮,將一籮筐話抖摟出去:“鄭大人,你想想,就是朝中的官,也隻是靠俸祿活著,若是遇上前幾年國庫空缺、俸祿遲發的時候,一大家子還不免在荒年餓死幾個人,京都尚如此啊。這個數目的財產,就是鄭家也未必有吧。”

“何況您跟娘娘的關係……”何雲的臉上泛起曖昧暗示的笑容,搓著手,神情有些猥瑣,“您在帳中效力些,還怕娘娘知道了怪您嗎?”

前麵的鄭玉衡都還能忍,到了這一句話,他的眼中已經泛起壓抑不住的厭惡,他的火氣堵在%e8%83%b8口,神情冷若冰霜,一言不發地推開對方,準備回侍藥間去。

“噯,鄭大人!”

眼見著步步高升的機會就要從麵前飛了,何雲怎麼可能讓鄭玉衡走。

他以為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樣,凡事隻圖一個利字,嘴上更是沒個限,仿佛先前那一巴掌沒教訓出記性來,緊忙攔著對方,低聲下一劑猛藥:“如今是新皇在位,大人想要當個什麼官兒,要個什麼美妾嬌妻,隻要哄著陛下就行了,我乾爹可是禦前的人,隻要大人幫我這個忙,就是在禦前有了一條門路,再說了,慈寧宮娘娘喝了十幾年藥,舊疾一直不好,誰說得清能活幾年,到時候還不是——”

他的話說到“能活幾年”的時候,鄭玉衡突然站住,回頭看向他。

何雲以為他想通了,麵露期待,剛將臉湊上去,眼前這個文質彬彬、一身書卷氣的年少太醫就猛地抬手一拳,將他的臉打歪過去,打掉了一顆牙齒,和著血在嘴裡發腥。

何雲哎喲慘叫一聲,向身後倒去,誰知鄭玉衡又一把薅住他的領子,神情既沉默,又凶狠,像是一匹受了傷的狼,有股背水一戰的狠勁兒。他發覺對方打起架來十分可怕,不得不拿出求生的意誌,極力撲騰反抗。

何雲常年在後省乾活,手上也有一把子力氣,可這時候就是被這個看起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太醫壓製得死死的,肚子上一連挨了好幾下,他慘叫連連,哀嚎求饒,恨不得給他磕兩個響頭。

“哎喲——哎喲出了人命了啊,救命啊!奴婢錯了,奴婢罪該萬死——求求您了……”

要不是鄭玉衡打架的動作還算生疏,他幾乎覺得自己會被對方打死,情急之下,何雲從旁邊樹下的花壇裡抄起一塊石頭,想都沒想地揚手砸過去。

啪地一聲,醫官的官帽掉落下來。

裡麵的發髻原本十分整齊,因為劇烈動作而微微散下幾縷,用銀簪穿過發髻中。鄭玉衡的額角破了一個大口子,血跡洇在鬢角間,又沿著麵部線條流下來,血珠蟄過眼睫。

他的眼角都是鮮紅的,但眼珠仍然幽黑,吃了痛也不鬆開手,將何雲的領子揪得死緊。

“哎喲!我的祖宗爺爺……快饒了我吧!”▃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鄭玉衡盯著他道:“娘娘長命百歲,說。”

“娘娘長命百歲!”對方喊道,“是我短命,我短命!”

兩人廝打期間,鄭玉衡也挨了他好幾下,%e8%83%b8腹悶痛,但他都沒有注意到,而是繼續道:“再說。”

何雲涕淚橫流地又重複了好幾遍。

兩人的地處再偏僻,這叫喊聲也驚動人了。從第一聲慘叫起來的時候,負責宮人調度的月婉姑姑便渾身一激靈,遣人沿著聲音尋找,這麼一小會兒就摸過來了。

宮人內侍們過來拉架時,見到鄭太醫額角上全是血,都嚇了一跳,再看另一個,臉已經腫得看不出人形來了,一張嘴嘶嘶漏風,不知道掉了幾顆門牙,隻顧著哀嚎。

內侍們拉架都拉了好一會兒,鄭玉衡捏著他的脖子,差點把這人給掐暈過去。好幾個太監將鄭太醫拉到一邊去,口中連連道:“大人這是乾什麼?這是怎麼了?”

鄭玉衡一言不發,被人拽到另一頭,跟那個內侍分開很遠。他沉默地理了理衣服,接過內侍遞來的白色素絹,擦了擦眼角的血。

月婉姑姑指揮了幾句,讓宮人們把何雲綁下去等候吩咐,轉頭道:“鄭大人。”

鄭玉衡抿了抿唇,道:“麻煩姑姑了,我……”

月婉搖了搖頭,道:“是那個內侍冒犯你了嗎?”

鄭玉衡避而不答,說:“娘娘也聽到了?”

杜月婉佯裝生氣:“不然我出來乾什麼?瑞雪那廝給娘娘侍墨,懶慣了的骨頭,我不出來,在慈寧宮發生這種事還沒個人理會,豈不是千古奇聞了?快收拾一下。”

話還沒說完,在殿門當值的蔣內人跑了過來,跟月婉姑姑道:“娘娘吩咐說,要見鄭大人呢。”

傳完話,蔣內人才見到鄭玉衡的模樣,吃了一驚:“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月婉道:“就是你看到的情況,算了,就擦擦吧,回頭見了太後,也好說話。”

她的意思是,這模樣拿去賣可憐、裝委屈,應當很好用。小鄭太醫雖然額頭破了,但眼眶有些紅,發髻微鬆,低頭時格外有一種惹人憐愛的俊美……隻是得忽略他把那個內侍打得不成人形的這件事。

鄭玉衡心中忐忑,一邊怪罪自己魯莽,一邊還在生悶氣。他聽到那句話時,渾身都被一種憤怒淹沒。那是一種對世情、對天命、對自己無能的憤怒。

他怎麼能這樣說?

那是太後娘娘啊。

光是鄭玉衡從旁侍奉的數月以來,他就能真心領會到董靈鷲為國的苦心。外頭的人提起先帝,說得都是稱頌、讚美之詞,說他是千古一帝,足以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