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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道玄 4238 字 6個月前

頭,揉了半晌,小聲道:“母後還把俊俏男子放在身邊呢,我是不信您能隻看著他……”

她說到這裡,感覺母後的視線籠罩過來,便立刻閉口不提,甜甜笑道:“娘親——有您在,隻要皇兄稍稍施壓,駙馬肯定會甘願讓兒臣跟他和離的。我這就去找皇兄,他肯定也明白兒臣的苦衷。”

說罷,孟摘月便起身。恰好歸元宮的內侍前來,內侍請公主前往歸元宮敘舊,兄妹倆心有靈犀似的。

公主拜彆太後,前往歸元宮。待孟摘月走後,鄭玉衡才心弦稍鬆,重新坐下來。

瑞雪就在董靈鷲身側侍候,將公主的話語都聽在耳朵裡。她點燃香爐,隱晦地看了鄭玉衡一眼,跟太後低語道:“娘娘,讓殿下看到鄭太醫,恐怕不大好。”

檀香繚繞,經過窗外清風徐徐,一直盈進懷中。

“嗯。”董靈鷲道,“但哀家跟鄭太醫,並無不正之事。”

瑞雪沉默了下,道:“依奴婢之見,這種清白,隻是娘娘跟鄭太醫彼此之間的清白,旁人是不會信的,白白地虛增罪名。”

董靈鷲笑了笑,忍不住也望向小太醫所在的方向,道:“你覺不覺得,要是沒有這份清白給他支撐,他早就被愧疚和恐懼給嚇跑了?”

瑞雪歎息道:“多餘的風骨。”

董靈鷲卻道:“有些風骨是好事,遇到什麼事都有個底線,能站得住。就要照顧他這一點才對。”

瑞雪對太後娘娘不僅視為恩主,多年相處下來,已經視為親人長輩一樣尊重,所以如果鄭玉衡能讓太後娘娘心情稍霽、略略放鬆,什麼綱常倫理、清白體麵,她其實都是不在意的。

太後娘娘也有能力不在乎這些。沒有人敢指責她,沒有人覺得她會犯錯。

幾乎整個慈寧宮的人都是這麼想的,能夠侍奉太後,讓她開心,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偏偏這個小鄭太醫總是把握著分寸和距離,娘娘稍微走近,他便拿捏著後退。

太後娘娘不急,他們這些人卻都要被這股勁頭兒急得不行了。

瑞雪也不便再勸說,兩人低聲交談,隻有彼此能聽見。她轉而道:“公主殿下那邊……”

董靈鷲道:“我記得公主府的季都知是你的同鄉?”

公主府的都知太監掌管一府之事。而這個季都知,是昭陽公主成親時從宮中撥出去的,在離宮之前,曾是瑞雪的對食。

瑞雪一聽,語調便下意識地柔和許多:“是,都是娘娘給他的臉麵。”

“讓他看著點公主府的事,要是盈盈真的挑起了麵首,找幾個性情溫順、好拿捏的人。”董靈鷲思索著道,“不要讓彆有居心的人接近公主身邊,至於駙馬……他養在長平街的外室,無論用什麼辦法,把身世背景拿到手,若有奴籍,就以金銀財帛收買,令其狀告駙馬。”

有了這個把柄在手,也容不得他抓著公主的裙擺不放了。

按大殷朝律,已婚配的男子豢養奴籍外室,而不告知正妻、並取得對方同意者,徒一年。

“是。”瑞雪頷首記下,又問,“若是沒有呢?”

董靈鷲的手指輕輕地敲著桌案,平靜地道:“一定要有。”

瑞雪心領神會:“是,奴婢會告知他的。”

兩人交談結束,瑞雪便絲毫不耽擱地動身出宮,她取走腰牌,換下宮裝,在宮門關閉之下離宮辦事。

她離開之後,宮中的一等女使們麵麵相覷,躊躇猶豫,都沒敢立刻上前。在屏風邊上換鏤空香球的蔣內人不知道讓哪個宮人推了一推,遞了杯茶。

“給娘娘送去。”

蔣內人不知所措地端著茶水,探頭望向正殿,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跟對方道:“我不行的。瑞雪姑姑呢?月婉姑姑呢?我膽子小,我是侍候不好娘娘的……”

對方道:“月婉姑姑去掖庭宮挑小宮女去了,瑞雪姑姑剛走呢。”

蔣內人正要推辭,見滿殿的一等女使們都盯著自己看,頗有些進退不得的架勢。幸好角落裡謄抄公文的鄭玉衡擱下筆,她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跟相熟的小鄭太醫道:“您幫奴婢送去吧,奴婢不敢跟娘娘說話的。”

這隻是舉手之勞,鄭玉衡自然應允。

他將公文放到書案上,又把茶盞送到太後手邊。此時董靈鷲已經裁定完所有職務空缺的任命,移手過去拿起茶杯,沒有一下子抓住茶盞,反而觸到了另一人的手。

瑞雪奉茶時,總會放同一個位置。鄭玉衡並不知道這一點。

董靈鷲碰到了他的手指,偏過頭看了他一眼,忽然道:“玉衡?”

“嗯……”鄭玉衡應答的話都說了一半,才驚醒過來,發現對方不一般的稱呼,他語調一頓。

她盯著對方露出驚訝神情的臉龐,墨眉星眸,清俊溫雅,那樣純淨、無辜。有那麼一瞬間,常年身居高位的董靈鷲,在極為平靜柔和的表麵下,翻湧起一縷將他心中的清白自持全部摧毀的念頭。

鄭玉衡默默地道:“臣……臣惶恐。”

董靈鷲問:“那你母親怎麼叫你,讓哀家學學,衡兒?”

鄭玉衡的臉色變得很糾結,他敗下陣來,想了很久,還是道:“……臣更惶恐了。”

董靈鷲忍不住笑,短暫的一言一行之間,那一縷殘酷侵奪的想法被收束得無影無蹤。

第13章

與此同時,歸元宮。

孟誠跟孟摘月屬於一母同胞的兄妹,關係向來很好。自孟摘月出嫁後,他偶爾對皇後說起,都十分思念這個妹妹。

可惜他的盈盈妹妹是個“小沒良心”,即便是進了宮、拜見了母後,一時三刻竟然也不到歸元宮來,孟誠得知此事後,還是讓他身邊的掌印太監商愷遣人從慈寧宮請過來的。

公主進入歸元宮中,也不行禮,而是在殿內環顧左右,笑道:“皇兄竟孤零零地在這裡,也沒個紅袖添香的人服侍,皇嫂怎麼不來探一探呢?”

她不說還好,一說起,孟誠便想起上一次因徐妃的事情,王婉柔被母後教誨,而後便跟他冷了幾天,居然到如今還不冷不熱的,像是還在怪他。

孟誠歎道:“你可彆提這事,提了我又要不明白了。分明她也不喜歡的人,怎麼心腸倒這麼軟。回頭怪我無情。”

孟摘月豎起耳朵,湊到案前,隔著層疊的奏章,問道:“什麼事什麼事?也說來給我聽聽。”

小皇帝在妹妹麵前,素來不擺這個皇帝架子,但也恥於將母後訓斥過的事情宣之於口,於是連連擺手:“不是什麼要緊事,已經處理完了。”

孟摘月道:“是皇兄處理的,還是母後處理的?”

孟誠啞口無言。

公主見他神態窘迫,忍不住笑道:“兄長享有四海,位登九五,還有這麼多煩惱,可見皇帝也不是好做的。幸好我不是個男子,不必讓母後那樣苛待,隻管衝她撒嬌就是了。”

她說到這裡,又停了停,考慮道:“要是天下美郎君儘入宮禁當中,我也可以考慮考慮當皇帝啦。”◤思◤兔◤網◤

若是董靈鷲在麵前,她定然不敢這麼說。

孟誠已經很慣著她了,還是讓這句話說得眼皮直跳。他抄起一本奏折拍在小妹的額頭上,手下留情,聲音大雨點小,佯怒道:“這也是你能說的麼?堂堂公主!”

孟摘月哎呀一聲,捂住額頭,很委屈地道:“堂堂公主,被皇兄欺負也就罷了,還要被駙馬欺負!”

她這麼一說,孟誠便停下手,問她:“怎麼回事?你是為這個入宮的?”

孟摘月便將跟母後說過的話,又跟皇兄再說了一遍。孟誠聽了之後,隻道:“母後可曾說怎麼幫你?”

孟摘月搖了搖頭,苦著臉道:“皇兄也真是的,你可是皇帝呀,你命令他跟我和離不就行了?難道德行有虧還不夠嗎?”

孟誠盯著她看了片刻,搖頭道:“你不懂,很多事是不能這樣做的,我要是下這種聖旨,勢必有天家以勢壓人之嫌,如今政治還算清明,那些個言官就不說了,就是六科裡的幾個老尚書,上朝時說起來的話,也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就不信,他們見母後、見父皇的時候,也是這個德行?”

新皇登基才一年,太後雖然還在,但這些老臣們已經從明德帝十幾年的統治中掙脫出來,有了倚老賣老、放高姿態的資格了。

以前明德帝在位時,這些個老臣麵對一位成熟的、手腕剛硬的君王,尚敢直言進諫,撞死在盤龍丹柱上,以為這樣死便可以青史留名。如今換了孟誠,換了這個年紀輕輕的皇帝,他們就更敢發揮手中的權力,給他這個皇帝添堵。

之前徐尚書壓著手中長泰行宮的款項就是其中的表現之一,隻不過董靈鷲嚇了嚇他,他便趕緊放手了。

公主更加沮喪了:“哥哥你怎麼什麼事都做不成?我聽聞父皇登基時,朝野上下一片爛攤子,宦禍成災,親王窺伺,外敵環繞,結黨營私,地方各級一年侵吞的稅有上千萬兩雪花銀,父皇還不是把這些事擺平了?”

孟誠被這句話氣得沒法,伸手捏住妹妹的臉,狠狠揉搓了幾下,欲罵又止,怒氣衝衝地道:“可是父皇有母後!娶太子妃之前,父皇的東府連補窗戶的錢都掏不出來,要不是董太師把母後嫁給他——”

他口不擇言,說到這裡才幡然醒悟,連忙按住話頭,臉色陰了一半:“不許你這麼沒規矩。”

公主含淚捂著臉,兩兄妹又開始了一次嶄新的鬨彆扭。

過了小片刻,孟誠手邊的茶都放涼了,他拍桌子道:“人呢?公主氣我,你們也氣我!”

內侍連忙送茶上來,一旁陪同孟誠長大的掌印太監慈聲安撫道:“陛下少生些氣,好不容易才見公主一趟呢。”

孟誠消了火,偏頭看她,道:“……哥哥幫你想辦法,你老實點,回了公主府也彆鬨。”

孟摘月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小聲嘟囔道:“你能有什麼辦法。”

孟誠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聽見了也不跟她計較,轉而道:“還有件事,你剛剛去見了母後,不知道母後提沒提起?她下了一道賜婚懿旨,給臨安世子和一個……沒聽說過的人家賜婚了。”

孟摘月先是搖頭,然後撇了撇嘴角:“這有什麼,二堂兄也該成親了。就是不知道娶的什麼鄉下裡的人家,不說侯門繡戶女,起碼也得是勳爵人家,才配得上二堂兄吧?”

孟誠想從她口中探知一點兒母後的心意,結果跟這妹妹聊起來,真是難上加難。他按著突突直跳的額角,開口道:“我是說,母後怎麼允他回京成親了?”

昔年明德帝病中,董靈鷲下旨讓臨安王府世子進入神武軍曆練,既不在封地,也不在京中,而在耿哲將軍手下的神武營內。耿將軍是董靈鷲的人,如此一來,便形同監督。三年後孟誠登基,才登基不久,臨安王妃便入京,又跟母後見了幾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