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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竄在他腦海中的未知想法,足以反噬他生來的教導者和駕馭者。”

“勞倫大人能感覺到吧,聖子並非原來的聖子了,他不再隻是一副光明的軀殼。”

在這個過程裡,她仿佛絕世的表演家,聲情並茂地一遍遍提醒著勞倫有關權力之爭的殘酷和赫裡奧無法掩蓋的野心,“你渴望著聖子成為獨一無二的教廷之主,教皇陛下不也是如此嗎?誰說他們是共主,他們天生就是仇敵!”

勞倫咬著牙,齒間擠出森然的冷意,他顯然已經被西芙說動:“赫裡奧想做什麼——利用這些平民少女,他究竟在謀算著聖子冕下什麼?”

“這也是我想不到的地方。”西芙真心實意地說道,“我不過生於伯爵之家,再深入的機密沒有辦法探知,接下來的事隻能拜托大人您繼續了。”

她的心裡有了個朦朧的想法,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事實依據。

要是能夠借助勞倫的勢力查到一些什麼,也算是個捷徑。

更何況,哪怕勞倫不會告知於她,找點麻煩絆住不知何時會動手的赫裡奧,同樣為她緊迫的時間提供了些許喘熄的餘地。

勞倫溫和示人的偽裝沉底崩塌,白色多於灰色的眼眶裡,略顯尖銳的瞳孔神經質地轉動著,仿佛身體裡有兩種勢力在激烈交鋒,時而咬牙切齒,時而猶疑不定。

西芙正瞧著有趣,冷不丁見他陰惻惻地盯住自己:“麗莎小姐,你不會騙我吧?”

當勞倫將信任寄托在彆人身上開始,就意味著,那頑固的心理防線已然搖搖欲墜。

他終究還是偏向了自己。

“您先去神物庫看看不就知道了。”

西芙笑了笑,臉上再度露出了那股叫勞倫厭惡的勝券在握。

……

直到晚飯時分,西芙才推開門,走下樓梯。

奇怪的是,傍晚應該是家中傭人最忙碌之時,用餐的偏廳裡卻不見一個身影。

西芙隔著窗戶向外看了看,連綿晚霞如橘色調的油畫掛在天際,太陽還沒有完全沉入地平線,羅德尼家的四周景物尚能用肉眼看清。

廚房應該是有人的,畢竟餐桌上還擺放著剛剛製作完畢的飯菜。

西芙朝著後廚的方向抬起腳步,肩膀卻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嚇了一跳,回過頭,看到一個沒有眼神光的女傭。

女傭的動作僵硬,深綠的光弧在瞳孔深處旋轉。

這是魔法操控下的典型特征。

西芙認為自己沒猜錯的話,女傭大概是被厄迦暫時變成了傀儡。

“有什麼事嗎?”西芙新奇地抬起手,在女傭麵前晃了晃。

後者對此毫無反應,隻是說道:“花匠精心培育了一個薔薇的新品種,就種在小花園裡,麗莎小姐有興趣過去看看嗎?”

伯爵府有兩個花園,一個是靠近一樓書房的小花園,一個西北角的後花園。

小花園應威廉伯爵的要求,種的都是一些綠色的草植樹木,而更受女性喜愛的後花園才是花匠往日培育花卉的地方——那裡還有一個全透明的陽光暖房。

既然是小花園,就意味著並不是真的去欣賞花卉。

一定是厄迦找自己有什麼事。

“是小花園嗎?”西芙饒有興趣地挑起眉。

女仆僵硬地點了點頭。

“那就走吧。”西芙乾脆道。

小花園離偏廳不遠,走過去隻要五分鐘的路程。

女仆將西芙帶到隻差一步的拐角處,就沉默地倒退著回到了屋子裡。

意料之內的,沒有新式花卉,也沒有應該等候在此的花匠。

所以,厄迦在哪兒呢?

西芙想了想,放輕腳步邁過濃重的樹影,走進了小花園裡。

一條小徑通往花園的另一麵,也通往威廉伯爵書房前的落地窗。

西芙來過幾次,十分熟悉。

她站在一個不容易被人發現的位置,脫下腳上的細帶鞋,光腳踩在滾動著露水的草地上,撥開矮密的景觀植物,動作靈巧地像一隻回歸森林的鹿。

厚重窗簾徹底隔絕了任何一束光照進書房的可能,風係綠光在窗框上時隱時現。

西芙認出了那是阻斷感知的魔法。

既然目的不是賞花,那就是來偷聽了。

可這道魔法是什麼情況,難道她領會錯了厄迦的意思……?

不死心的西芙再次看了看,看著看著,忽然發現了這道嚴密魔法上的一個錯誤——應該是阻止外界偷聽內部才對,一個不起眼的符號畫錯,意思恰恰變成了相反。

距離近到不能再近時,一陣低低的說話聲傳入西芙耳際。

第76章

厄迦從被威廉伯爵收養開始,印象最深刻的地點就是這間書房。

那時威廉伯爵隻是個可憐巴巴的小貴族,雖然買下了克萊大道上的土地,但在房屋的規格和建築的儀製方麵,也隻比一般的商人好上一些。

往後的幾十年,他憑借自己的努力和鑽營,一點一點擁有了如今的地位。

當然,努力僅僅占據一小部分。

更多的,是因為他背叛皇室,投靠了中央教廷。

厄迦坐在天鵝絨窗簾旁的沙發上,不遠處的威廉伯爵正在背著手欣賞他的書架藏品。

“我的假期已經結束,馬上就要回去南方工作了。”

威廉·羅德尼的視線停留在書架往日裡空著的一層,那裡有一批新到的書籍。

“請問具體的日期是幾號?我好為您打點行裝。”

厄迦清楚威廉伯爵喚他前來的目的,卻並不急著進入主題,他的眸光滑過窗簾的底部,心裡估算著被控製的女仆何時才能把西芙·羅德尼帶到這裡。

“明天。”

中年貴族的粗短手指準確插入書籍的中間部分,將一整套的排序打亂,他隨意看了眼書上的標題,接著將它和那些沒有動過的舊書放在一起。

像目不識丁、以名家著作來充門麵的市井商人一樣,附庸風雅又品味低俗,是威廉·羅德尼這些年來為自己樹立起的對外偽裝。

打亂書籍的順序他花了兩分鐘,這兩分鐘裡,厄迦坐著的方向凝固一般寂靜。

於是威廉伯爵將身子轉了過來,慈祥地笑著看向坐姿端正的精靈青年,唇畔弧度的真切遠勝於他麵對西芙的時候:“是不是這點時間太倉促了,讓你來不及準備?”

“不是。”厄迦看了眼手表上的時刻,又表示恭敬地將目光投射在伯爵麵前的書桌上:“我隻是以為和魔法協會合作的事,偉大之主會交給您來打理。”

“他派出了洛森斯去監督。”提到這個名字,威廉伯爵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虞,“你知道的,上次垃圾處理場的意外,偉大之主懷疑是我的女兒麗莎做的好事。”

“該死,關閉黑市不僅讓我這個管理者失去了一筆收入,在偉大之主麵前,我也不如以前那樣被信任!”他重重發出模糊麗莎名諱的音節,廝磨著後牙槽像是要在誰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來,“說起來,我讓你在家盯著我親愛的‘女兒’,你覺得會是她做的嗎?”

厄迦再次垂下眼簾,佯裝正在思考。

一分鐘後,他乾脆地搖了搖頭:“麗莎、不,西芙小姐,她來自鄉下,天賦固然高得不可思議……但我觀察了她那麼多天,發現她是個有些小聰明,又藏不住心事的人。”

“您看她在學院膽大天真的發言,以及平日的所作所為,換做城府深沉的人,一定會好好隱藏起來,她卻直白暴露地在我們眼前,像是迫不及待想要證明自己的孩子。”

厄迦信手拈來的謊言,令得威廉伯爵在那頭若有所思地抱起手臂。

“是嗎?我看這孩子在從海國回來那天說的話倒是很滴水不漏。”

“大概從收到這份禮物開始,她的內心也不安了很久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隻是西芙的回答滴水不漏。

厄迦作為從犯同樣表現得滴水不漏。

魔法控製下的女仆在三十秒前傳來感應,告知厄迦西芙已經到達了準確的地點。

威廉伯爵摸著下巴安靜了片刻,問道:“對了,你記得我前些日子說的話嗎?”

“是靈魂置換的事?”

厄迦幾乎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這也是他為什麼要偷偷放消息給西芙的原因。

“是啊,要是偉大之主的願望可以實現,那麼我的麗莎也有救了。”

作為一位女兒的父親,威廉·羅德尼唯有在提到自己的親生孩子時,才會露出真實的疼愛表情,“她在病床上躺了那麼多年……沒有想過一天自由行走在陽光下的愉筷感覺……為了我的麗莎,我養了西芙這麼久,給她好吃好喝,她也該報答我些許才是。”

輕描淡寫到不值一提的語氣。

厄迦卻清楚威廉伯爵口中的“報答些許”是奪走西芙的生命。

他們親手執行過難以數清的惡,譬如殺死近百位成年不久的少女,讓彆人家破人亡、顛沛流離——厄迦從未把人類當成過同伴,因而下手時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可西芙不同。

儘管厄迦曾經發誓,可以為了複仇放棄一切,但他依然盼望得到這個消息的西芙能夠在有限的時間裡替自己找到一條出路。

他無法,也不能親手拯救她。

所能做的,隻是冷眼旁觀。

沙發的扶手內,厄迦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刺痛令他的意誌更加清醒。

而書桌後方的威廉伯爵沒有注意到他這點小動作,兀自絮絮到最後,語氣顯出幾分激亢:“厄迦,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一定要替我看好西芙,不要讓她犯下什麼無可挽回的大錯……等到十月二十八日的來臨,偉大之主和我一定能夠得償所願!”

“十月二十八日……已經找到了最後一件應許之物嗎?”

厄迦的驟然發聲拉回了沉浸在美好幻想裡的威廉·羅德尼。

他的思維一下不能轉移,遲疑地說道:“……我隻知道,自從黑市暫時關閉後,偉大之主立刻轉移了那些祭品,並把後續事宜全權交給了洛森斯來處理。”

這又是另外一件叫順風順水的威廉伯爵不痛快的事情。

洛森斯、洛森斯……什麼都是洛森斯!

因為他替偉大之主擋過一次刺殺斷了根手指,就可以這麼受到重用嗎!

厄迦看了一眼氣得臉歪的威廉伯爵,站起身用手抵在心口,端正衣襟行了個禮:“那麼,我會替您好好關注這兩件事,防止金雀大人把您的功勞全部搶去。”

……

靠在窗邊的沙發響起挪動的聲音,西芙連忙拎起鞋子朝小花園另一個出口走去。

由於書房的隔音太過嚴密,哪怕沒有魔法的阻攔,西芙也無法聽清全部的對話。

幸好一些關鍵詞被她聽了進去。

靈魂置換,威廉伯爵收養自己的原因,還有那個日期——十月二十八日。

書房的對話結束,羅德尼家重新熱鬨了起來,仆婦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