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興盛還是滅亡，天地法則讓祂們隻能在曆史的長河中冷眼旁觀。

祂們僅僅需要信眾的信仰之力。

這是一種滋補的力量，讓本體的靈魂和神力更加強大。

為此神明才會在大陸上建立教廷、發展信眾。

越多擁有魔法之力的信徒信仰太陽神，太陽神獲取的力量越加龐大。

對祂的好處也會越多。

想到這裡，西芙晃了晃信息過載的頭顱。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某處思考是錯誤的。

這或許是教皇的陰謀。

但不一定是人類的陰謀。

以列西做了第一任教皇，又從人類未來的卜算中任命第二任教皇。

然而光明帝國的曆史到現在已經一千年。

他的影響是怎樣持續到一千年後，且絕無一絲一毫更改的？

教廷的運作流程，教廷的神諭法則……乃至教廷一些在當下看來稱得上愚昧的做法，在漫長的歲月推進中，竟然沒有一絲變化。

這根本不符合萬物運行的規律。

除非……

除非。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西芙的腦海誕生。

她回憶著以列西陳設在牆壁上的畫像。

卷曲而濃密的金色長發，比頭發顏色淺淡一些的，近乎月光銀色的瞳孔，他的教皇冠冕上綴滿了寶石、珍珠和昂貴奢華的黃金。

而比這些珍寶更加顯目的，是居高臨下俯視著眾生的悲憫目光。

如此偉大，忍愛無私。

可如果。

所有人都被這副無暇的假象騙了呢？

接近永恒的生命，再加上高深莫測的力量，要瞞過盲目而狂熱的信徒人類，對於天使而言，是一件多麼輕而易舉的事情啊。

西芙躺在寬大的雙人床上，落地窗的簾幔沒有完全拉攏，她翻來覆去，又睜開眼睛坐起身來，默默看著滲透進來的慘淡月光。

支線劇情任務的進度上升得很快。

在西芙越想越覺得可怕的時間裡，它已經漲到了百分之七十。

“接下來，隻要找到荊棘之書剩下的部分，就能知道這位教皇陛下想要做什麼了吧？”

西芙又默誦了一遍厄迦房間結界裡，那幾句殘酷又血腥的詩篇。

長生之向，天賜之術，青春不老終得幸。

靈魂之秘，置換之器，願以鮮血祭生靈。

長生、秘術……還有鮮血。

數量為九十九的青春少女們的靈魂和生命。

就算如此位高權重，幾乎擁有一切，卻仍然免不了貪得無厭的劣性。

在感到不寒而栗的同時，西芙透過那抹月光和層層疊疊的帷幔，想到了住在對麵的撒希爾。

那麼，以列西所化身的赫裡奧是否清楚。

在撒希爾的體內，封印著太陽神的力量和記憶呢？

一千年前的四神大戰結束後，太陽神因為受傷需要陷入沉睡，化為人類，經過不斷的輪回淨化力量、恢複神體。

如今太陽神即將蘇醒，教皇犯下的罪惡立刻就會被發現。

他不會恐懼嗎？

……他到底想做什麼？

第46章

徹夜難眠的西芙到天光紮破的黎明時分,才堪堪合上眼睛。

但進入淺眠狀態沒多久，她又被敲門聲驚醒。

女仆告訴她，考慮到七月的最後一天要開啟第三次魔法等級考試,因此中央教廷特地將進修結束儀式安排在今天上午。

並且將由教皇親自出麵，頒發結業資格證明。

教皇二字,將西芙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瞌睡蟲驅趕得蕩然無存。

想不到還沒得及做任何準備,她就要與這個幕後反派狹路相逢。

光看走廊上的畫像，西芙隻能了解到他長得很英俊。

渾然天成的氣度，十分符合人們對於教皇這個崇高職位的想象。

等簡潔的儀式在中央教廷的一座小型神殿裡召開時，西芙才發覺，以列西所變換的赫裡奧,跟她透過畫像揣摩的姿態很不一樣。

他是溫和從容的,像剛落過雨水,又緩慢升起太陽的午後。

與勞倫同款的白紗，遮住了他大部分的麵容。

隻露出一雙與實際年齡不符合的年輕眼睛。

透著平靜的清澈與智慧的寬容。

當赫裡奧用它望向西芙時，西芙感覺到了神性同人性/交織的光輝。

“麗莎·羅德尼,上前來。”

不需要額外的擴音工具，赫裡奧的聲音如同響應在眾人的心裡。

西芙的耳廓接收到來自於他的召喚，大腦尚未作出明確指令，身體已經自發走向鋪著猩紅地毯的台階前,然後端正而莊嚴地下跪。

“向您問安,高尚的神之執禮者,偉大的教皇陛下。”

紅衣主教來了八位,分彆立於赫裡奧的座下兩側。

宮殿的正位被空了出來,留給今天未到的聖子撒希爾。

察覺到西芙的視線停留在撒希爾的座位,赫裡奧向她解釋道：“今日本該是作為導師的聖子為你舉辦這場儀式,但是很遺憾,教廷內部發生了一點情況，需要他親自前去處理。”

聖子雖然是教廷的主宰，但教皇僅僅比他低了半分。

因此不必尊稱冕下，互相稱呼職位即可。

赫裡奧的話結束在這裡，西芙立刻明白過來，撒希爾要處理的具體事件內容，她這個外人是沒有資格知道的。

在教廷的最後一麵沒有見到，西芙心裡有些遺憾。

她再次下跪向空著的王座行禮，以表發自內心的尊重。

“好孩子，聖子是很為你感到驕傲的。”

說話間，赫裡奧握在掌心的權杖微微轉動著，“你是他進入學院執教後帶在身邊的第一個學生，你們朝夕相處，結下了深厚的師生情誼。”

如果說前半句隻是客套而公式化的開場白。

那麼赫裡奧說出口的下半句，就讓西芙聽出了一些額外的意思。

她是女性，撒希爾是男性。

男女日夜相對，哪怕是學生導師，傳出去總會演變成旖旎的聯想。

西芙將手背到身後：“是的，還有修斯侍從時常看顧在旁的關照，兩位女侍儘心的侍奉，以及中央教廷的各位大人，都對我十分照顧。”

赫裡奧的眼睛半眯了起來。

西芙通過他的眉目神態察覺到他正在對自己微笑：“太陽神將頂級的光元素天賦恩賜於你，你又在這兩個月的學習期間獲得了出色的成績。”

麵對不知真假的誇讚，裝作害羞總是沒錯的。

西芙謙遜地說著自己仍有許多不足，低頭盯著鞋尖不去與人對視。

她現下唯一的作用，隻需要裝成承受褒獎不勝欣喜的姿態，配合負責記錄教廷大事記的文書官，將兩人的和諧情形用魔法映刻下來即可。

“你能這樣謙遜，說明時刻將太陽神傳揚的美德記在心間。”

赫裡奧又讚賞了一句，終於來到重點，“……雖然你是來到這裡進修的第一位女性學生，但中央教廷從來不會吝嗇於褒獎一位出眾的人才。”

不需要給出多餘的指示，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刻，一個與猩紅地毯同款的，紅天鵝絨黑底的托盤被台下的白衣教眾端了上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西芙識趣地抬頭去看。

雪白的徽章看不出材質，不規則形狀的徽麵同樣是熔金的烈日紋。

區彆在於教皇和聖子冕服上的紋路是成片連綿的圖案。

賜予西芙的徽章，隻截取了其中的一部分。

“這是頒發給成績優秀者的烈日徽章。”赫裡奧用權杖點了點半臂外的托盤，“有了它，就代表你是中央教廷認可的人才。”

西芙的麵孔適時表現出驚喜而動容的微笑。

同時更深切的迷惑在她的心上不留痕跡地暈染開。

曆代前來進修的學生大部分跟著某位紅衣主教學習，隻有極少數才能得到親自被教皇指導的殊榮，而其中，能夠在兩個月內被認可，獲得教廷高層預備役象征的烈日徽章的更是百中無一。

她既是女性，未來畢業根本沒有資格進入中央教廷。

赫裡奧將意義不凡的烈日徽章賜予她是什麼意思？

“教皇陛下，我何德何能擁有……”

“這是你應得的，不僅因為你本身的能力，更是為了褒獎你兄長納菲爾多年來的儘忠職守。”赫裡奧阻斷了西芙誠惶誠恐的推辭。

他不再坐著，舉起雙臂，站立在背後幾十米高的太陽神雕像下，冠冕和權杖一起散發出熾熱的光輝，“偉大的太陽神從來不會忘記任何一個奉獻終生光熱的信徒，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生出背叛之心的罪惡者。”

“堅守你的信仰，專注你的意誌，教廷的未來，是屬於你們的。”

赫裡奧的聲音在空蕩神殿中回蕩，如同風聲吹拂到每一個人的耳畔。

西芙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和酸澀自鼻尖蔓延開來，她回頭一看，八大紅衣主教、零星白衣教眾，以及駐守在門口的聖騎士，沒有人逃得過這種情感，他們通通跪倒在地，大聲唱起神明讚歌。

不需要念出真言，這種將魔法灌注在一字一句，影響到在場者情緒的強大力量，再次讓西芙認識到自己與頂級大魔導師之間的差距。

在一浪高過一浪的歌頌聲中，西芙的視野裡撞進了一抹華貴深邃的紫色——赫裡奧踱步靠近了她，他逶迤及地的璀色衣袍觸碰著她的腳尖。

輝煌燦爛的冕服之下，擁有者向她傳來的語調卻和藹得不可思議。

“好孩子，還有一點私人的事情。”

“關於洛森斯的冒犯，我代他向你致以最真誠的歉意。”

*

西芙連同她的行李，被中央教廷的馬車一送帶回了伯爵府邸。

直到厄迦提著行禮陪伴她回到房間，西芙的心情仍處於奇妙的狀態。

儘管任務進行至今，已經為她揭開赫裡奧陰冷極惡的麵目，但不得不承認，他偽裝出來的外在收放自如，充斥著身為長者和主宰的人格魅

就像沒有人可以指責國王的問題並獲得賠罪，西芙也沒有想過赫裡奧會為了一個手下的錯失，向一個地位階級比他低上很多倍的少女道歉。

撒希爾與之相比，簡直就是初涉人世的青澀小子。

“我今天第一次見到教皇陛下。”

西芙驀然的出聲，留住了打算離開的厄迦。

一縷暗光從這位倚在門口的精靈青年眼中閃過。

他側過頭來，呈現出傾聽的姿態。

西芙刻意做出感動的樣子，麵上綻放出崇敬和向往，“他實在是位很平易近人的尊者，因為近身侍從冒犯了我，他竟然親自對我道歉。”

“教皇的近身侍從冒犯您，是誰？”厄迦支出發絲的尖耳小幅度轉動了一瞬，“這件事你好像沒有對我提起過。”

“你這麼個大忙人，我怎麼好意思拿這種小事打擾你？”

西芙似是而非地斜起雙眼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