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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的視線落在桌麵西芙忘記帶走的羽毛筆上,那潔白的尾羽因為頻繁揉捏而微微卷起,就如同他眼下的情緒,也卷起了一個邊。

把蜷縮的邊緣展開,裡麵包含的情緒,均來自一位人類少女。

被想念的人類少女卻無暇顧及坐在神殿裡孤獨的聖子。

她特地趕在飯點走進了家門,偌大的房間沒有女傭和仆人伺候,厄迦規規矩矩坐在最末尾的位置,吃的飯菜也十分普通,隻是比下人好點的規格。

他長長的尖耳掩在漆黑的發絲裡,襯得肌膚蒼白如同極寒的冰雪。

這種像是要吞噬一切的黑色,向來被光明帝國所厭惡。

因而厄迦很少有像現在這樣,不戴兜帽大大方方坐在燈光下的情景。

“麗莎小姐,您怎麼回來了?”

厄迦放下湯匙,口中的疑問平直到如同陳述句。

“回來陪你吃飯呀。”

西芙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可惜後者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平靜。

腳步輕快地走到他身邊,拉開就近的椅子坐下,西芙隨意掃了眼厄迦餐盤裡麵的蔬菜沙拉,捧著臉問道:“上次我送你的薔薇花露好喝嗎?”

“那是女精靈才喜歡的東西。”厄迦目不斜視地盯著眼前的桌布。

“是嘛?”

西芙並沒有被打擊到,“那你喜歡什麼口味的?下次我去替你找來。”

西芙的問題仿佛戳到了哪個點,令厄迦時刻保持挺直儀態的脊骨僵硬了一瞬,他的視線聚焦在桌布刺繡而成的綠葉上,過了會兒,喜怒不辨地拋出一句話:“我喜歡羅頌果口味的。”

羅頌果?

羅頌果是什麼?

西芙為了儘快融入光明帝國的生活,曾經惡補過一段時間的生物百科,但不管怎樣,她從來沒有聽說過厄迦口中出現的這個陌生名詞。

雖然懷疑對方是不是在耍自己玩,但西芙還是甜甜地答應下來。

“所以,您還是沒有說明您今天回來的目的。”

銀質刀叉上反射出少女甘甜如蜜的笑臉,厄迦注視了幾瞬,又問道。

“我聽納菲爾哥哥說,前幾天是你初到我們家的紀念日。”西芙變戲法似的掏出一份墨綠色天鵝絨的方形禮盒,“鐺鐺,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厄迦沒有說話,他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卻沒有第一時間收下禮盒。

“我說過,即使您什麼都不做,我也會儘心侍奉您。”

更何況西芙的身上,還有他下的同心咒,隻要告密就會死去。

“不要這麼嚴肅嘛厄迦,打開看看喜不喜歡好不好?”

西芙笑著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耳邊略顯淩亂的發絲,突然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說道,“原來你的耳垂上戴了一枚銀環呀,真好看!”

厄迦來不及躲開西芙的手。

那枚鑲嵌著綠色寶石的銀環就落入指腹,被極輕地撚了一下。

西芙的動作溫柔而克製,帶著平等的尊重。

她微微睜圓的眼眸中,充斥著的,也是純粹的讚美與欣賞。

厄迦負麵情緒乍起的心靈,在接觸到這樣的感知後,突然平靜了下來。

她不清楚自己的過往,不知道精靈族從不在身體上做任何穿刺的習俗。

這枚因魔法詛咒的緣故而無法取下來的耳環,在過去漫長的時光裡,都帶著嘲弄和譏諷的醜惡顏色——是厄迦作為精靈王的後代,被人從王位上驅逐下來,淪為階下囚的恥辱象征。

所以他從小到大都習慣用長發作為遮擋,以掩飾心靈的傷痛。

厄迦放在桌上握成拳頭的右手,在他沉浸在痛苦回憶之時,被一雙柔嫩的小手覆上,冰冷的體溫觸及到溫熱的肌膚,他才漸漸回過神來。

“是我做錯事了嗎?厄迦,你看起來不太開心。”

西芙皺著眉頭,有些擔憂地抬頭看他。

“沒關係。”

厄迦迅速平複了自己的心情。

這麼多年以來,他已經學會了儘最大程度克製自己的情緒。

但目光再次觸及手邊的絲絨禮盒,厄迦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我的耳環,您真的覺得,好看嗎?”

“是呀,它放在你的身上就像是一件精致的藝術品。”

西芙想也不想的回答,仿佛一切都理所當然、出自真心。

而密切觀察著她的厄迦在這時鬆了口氣。

他不想西芙因為同情或是討好來選擇讚美,他從來不需要誰的憐憫。

“您的禮物我可以打開看看嗎?”

厄迦決定回饋給西芙一些東西。

“當然,當然可以啦!”

西芙連忙將絲絨禮盒朝著厄迦的方向推了推。

厄迦在西芙期待又緊張的神態下打開了它。

一塊男士手表,由銀色與墨綠組成,簡潔的風元素圖騰充當表盤背景。

在三公主尤杜拉的成人禮上,她也準備了一份這樣的禮物。

厄迦知道這些手表都需要西芙親自思考設計,而非模式化的流通品。

自父母和妹妹死去後,再也沒有人送過他一樣精心準備的禮物。

“你喜歡嗎,厄迦?”

西芙小心翼翼地說道,“我不想錯過你來我們家的紀念日太久,所以自己畫了圖紙,盯著王城最好的鐘表匠加班加點製作出來的。”

“謝謝您。”

厄迦猶豫了一秒,湊近西芙耳畔,壓低嗓音,“西芙小姐。”

第25章 (小修)

光明帝國,王城,萊斯特。

時鐘的指針停在六點附近,天光朦朧,晨色破曉,中央教廷還未開放,宮殿的前庭已經站滿了負責平民魔法覺醒事宜的白衣教眾們。

作為主要負責人的格諾大主教站在前庭中央,叮囑了幾句,又踱步到隊伍末尾,將新製的教袍和麵紗塞到了恭敬低著頭的西芙手裡:“穿上教袍,戴好麵紗,等儀式開始,你隻需要負責名單分類就好了,彆的不用操心。”

“是。”西芙順從點頭。

格諾盯著西芙頭頂的發旋看了會兒。

想起前幾日下屬彙報的給下馬威不成反被西芙陰陽怪氣的事情,格諾一口氣堵在%e8%83%b8腔,隻覺得眼前這位善於哄騙聖子的少女越看越詭計多端。

蠱惑人心的魔女。

滿是心眼的狡詐狐狸。

這種人就不該出生在光明帝國,金錢利益為上的大地之國才適合她。

格諾在心裡狠狠咒罵著西芙,無能狂怒過後,又拿她沒有什麼辦法,隻好語氣陰惻惻地威脅道:“你身上可是擔負著聖子的期許……要是事情做不好,我看你在中央教廷繼續學習也是丟臉,還不如趕緊回到家裡去。”

“是,尊敬的格諾大主教,您說的都對。”

西芙麵對威脅,報以純良的笑臉。

她的話表麵上跟那些戰戰兢兢的底層教眾沒什麼區彆,可尾音輕快的語氣卻怎麼聽都讓格諾感覺到她在敷衍和愚弄自己。

格諾還想再教訓幾句,大門卻在六點正時徐徐打開了來。

中央教廷的外圍擠滿了年輕男女,偶爾還有一些眼含期盼的年長家屬陪同在側,四位接引的教眾在高大的純白圍牆邊站好,外門開放,大家自覺排起長隊,填好身份信息,再由魔法檢測過是否符合後,五個一批進入前庭。

為了方便名單分類,教廷將參加儀式的年輕人們按性彆分為兩隊,而西芙正好被格諾安排來負責女性平民的魔法覺醒儀式。

來自王城和周邊的男性平民靠近神之所在地,一百個裡麵還能挑出一兩個覺醒低級魔法,而女性平民,卻是一千個人裡麵都未必有一個。

格諾的本意是表達對於西芙的輕視,卻誤打誤撞遂了西芙的心願。㊣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木質方桌上鋪著猩紅而華貴的紅天鵝絨,在雕刻成麥穗狀托舉的純金支座上方,一顆透明的水晶球流轉著群星閃爍般的光澤。

這就是用來檢測體內是否含有魔法以及魔法具體幾級的工具。

西芙在最初進入學院時也是依靠了它。

傳聞中央教廷隻有五顆,每一顆都無比金貴。

在打量水晶球的時候,最先一批的平民少女來到了西芙眼前的不遠處,看得出來是特意打扮過的,身上的衣服比西芙那天見到的諾瑪好一些。

但從眉眼到身形舉止,都反應出情不自禁地瑟縮和顫唞。

西芙默然,忍住了喉嚨即將溢出的歎息之意。

這就是大家都擠破頭想要擁有魔法的原因——力量全無的普通人,在靠近魔法氣息濃重的地方時,連最基本的得體和自在行動都難以維持。

“安娜·卡特。”

“伊莎貝拉·坎貝爾。”

“蕾拉·米勒。”

……

白衣教眾唱名,少女們依照順序,在念完禱告太陽神的告詞後,張開五指,將手心貼在水晶球的頂端,等待著水晶球給出結果。

西芙坐在名單分類的座位上,看著每一束蘊含著平民們希望的水晶球緩緩亮起,又在三秒後無情的熄滅。

起初她也會為無法覺醒魔法的平民感到遺憾。

但這樣進行三個小時,西芙的心情逐漸變成了麻木。

旁邊百無聊賴的兩個白衣教眾小聲聊起天來:“哎,按照這個進度,我們應該比隔壁結束得早很多啊。”

“要我說,沒什麼必要給她們特地開辟個儀式吧?”

另一個偷偷豎起手指點了點那些還在排隊的平民少女,“我記得前兩個月一共也就覺醒了兩個女的,還都是最低階的一級光元素親和力。”

“沒辦法,畢竟還是要做做樣子的。”

“連魔法學院裡的那些貴族小姐也沒幾個擁有高階親和力啊。”

西芙不想再聽下去,重重咳嗽兩聲,她站起身,走到看守在水晶球旁的教眾說道:“你在這裡也累了,我來幫你看一會兒吧?”

“你?”

“是呀,大不了你坐在那裡看著我就好啦。”西芙的音調又軟又輕。

教眾借著教袍的掩映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膝蓋,暗想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聖子的學生倒是很有眼色,反正看守水晶球、記錄有沒有覺醒魔法的工作很簡單,他在不遠處坐著看著,也不會出現什麼問題,便答應下來。

又一組平民少女進入前庭,西芙看著一張張陌生而年輕的臉頰。

她不知道該不該希望她們覺醒魔法。

不覺醒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改變生活。

覺醒了又或許會遭到危及生命的苦難。

但無論如何,西芙站在水晶球前,虔誠地合攏手掌,她看了一眼神殿中央高高在上的神像,轉頭對她們真心實意地祝願道:“願太陽神庇護你。”

……

一直到中午吃飯,西芙這邊也沒有出現過一個覺醒魔法的少女。

白衣教眾將前庭的平民都帶了出去,由於下午還有半場,所以午餐很簡單,烘焙的小麥麵包佐以樹莓酸甜醬,還有牛奶和紅茶可以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