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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看似如冷血的爬行動物一般無機質的黑瞳,卻透出最忠誠的大狗對主人的依戀。

真是,黎樞不管什麼樣子都好可愛啊!她走到跟前捧起他的臉,“在想什麼?”

黎樞老老實實地用有些黯啞的聲音回答了簡單的字節:“你……”

——實在是太惹人愛了!紅桑忍住抱住他的頭狠狠揉搓的衝動,在他額頭上親了親,“早些休息吧。”

方才那一瞬的不安頓時被拋到腦後,黎樞心滿意足地走向自己的簡易木板床。

紅桑爬上.床,抬頭看到準備自己去睡的黎樞,不滿地拍拍自己旁邊的柔軟被褥,“不要睡那邊了,硬邦邦的一點都不舒服!花苗不是說你身上已經沒有腐蝕性了,來,睡這邊!”

黎樞轉頭看看那誘人的位置,卻露出遲疑:“會傷到你……”

自己的皮膚是個什麼樣子自己清楚,這麼醜陋的樣子睡在她旁邊,始終還是……

紅桑越發不滿他的遲疑,更用力地拍拍床鋪,果斷道:“我會睡的很老實的!不會碰到你!快點,睡這裡!”

紅桑的命令怎麼可能違抗得了?

黎樞在停滯片刻之後拿出之前紅桑買給他的絲質中衣,至少這猙獰的皮膚不想碰觸到她。

他已經許久沒有穿過中原製式的衣服,手指笨拙地係著衣帶時,恍惚便想起上一次艱難係著衣帶的情形——看著日漸麻木的手腳,一日日隻能離死亡越來越近。怕的,不過是連見都見不到一麵就在這萬裡之外紅桑所不知道的地方死去。

可是現在,紅桑就在眼前,同吃同住每日陪伴。想到這裡黎樞臉上不自覺地露出清淺的笑容,緩慢又穩妥地把衣服穿好,乖乖躺到床.上去。

紅桑滿意地往他身邊靠了靠,黎樞躺得板板正正宛若下葬一般安寧,悄悄側目看一眼近在咫尺的紅桑的臉便也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

鼻端有好聞的味道,是在瑤江買的花香膏脂。

他在甜暖的空氣裡將將睡去,一些畫麵如碎掉的瓷片零零落落片片浮現——垂落在臉旁和%e8%83%b8口的長發,細碎綿密的親%e5%90%bb和上方紅桑的臉龐……

黑暗裡黎樞驀地睜開眼——那是什麼記憶?他和紅桑?

紅桑的胳膊和腿不知幾時搭在了他身上,黎樞瞪眼望著黑暗中的房梁,突然再也睡不著了怎麼辦??

從前有一個毒人他失眠了。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失眠。

他每天明明是滿心歡喜地跟紅桑同床而眠,卻隻能滿腦子重複著零碎的畫麵瞪著眼睛到天亮。

身為毒人他的臉色本就不好看,再加上兩個濃重的黑眼圈,看起來跟棺材裡爬出來的喪屍也就沒什麼兩樣。

雲苗看著這個行走在寨子裡的喪屍,一把奪走花苗的早飯——

“啊啊為什麼搶我吃的~~”

雲苗伸手指向黎樞:“這人是快死了嗎?治成這樣你也好意思吃飯??”

“前兩天不還好好的嘛~~至少先讓我吃完飯啊,吃飽了才有力氣乾活!”

黎樞看一眼這邊的熱鬨,轉回頭去默默遊蕩走開。

……

黎樞最近不對勁。

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他越來越不在狀態,紅桑也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他這是怎麼了?也沒吃錯什麼東西啊?失眠?她天天跟他睡一起怎麼都不知道??

紅桑有點不解,還有點震驚和自責。

她睡覺有這麼死嗎?

她決定不睡了!一定要搞明白黎樞是不是真的失眠!

紅桑單手支著頭側臥在黎樞身邊,目光炯炯地盯著他,一直盯著他。

黎樞閉著眼睛直挺挺地躺著,感受著那道視線的觀察掃視。他不敢睜眼,可是他更睡不著了!

紅桑盯了兩天,得出結論:黎樞這不睡的挺好嗎!這也沒失眠啊!她還得找花苗雲苗談談!

第66章 泥濘之中

紅桑一直以為女生們聚在一起,磕磕瓜子也就算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桌上擺著一大盤烤知了猴當零嘴的。

雲苗和花苗你一個我一個嚼得嘎嘣脆,還往紅桑麵前推了推,“吃啊彆客氣,可香呢。”

“不用了。”紅桑搖搖頭,雖然還不至於害怕這種東西,但怎麼說也是蟲子她下不了口。

“你不喜歡吃這種乾乾脆脆的?那我們明天去抓豆蟲吧?”花苗看向雲苗,雲苗點點頭,“那個烤起來也很香。”

“不用了!!”這是香不香的問題嗎??“我們先談正事再聊吃的!”

花苗頗為遺憾地往嘴裡又塞了一個知了猴,她還真的想吃烤豆蟲了呢。

“黎樞真的不是單純的失眠嗎?他恢複的情況很好啊,用藥也沒有問題。那副樣子怎麼看都是有心事吧?要是能談談心就簡單多了。”

雲苗對她的異想天開有些無語,“你跟毒人談心?他們的腦子裡在想什麼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吧!”

“可黎樞隻算半個毒人嘛……”

雖然花苗自己也知道不太可能,毒人的腦子裡是沒有完整的思維的,他們腦子裡的東西都片片斷斷混雜在一起,那些片段的思想就算他們自己理清了,也未必能組織出語言。

從毒人恢複成人的過程中有一個明顯的界限,就是相對正常的溝通能力。

花苗托著下巴悻悻地嚼著她的嘎嘣脆,“黎樞從一開始精神狀態就很好,身體也沒有受到不可逆的破壞,我還以為他能更快一點好起來呢。結果跟身體的恢複比起來,精神上反而恢複的慢了一些。”

的確,像黎樞這種很少攻擊人,見了紅桑還能認出她且乖乖聽話的,已經算是毒人裡的好寶寶了。

所以紅桑很震驚,她家黎樞恢複的很慢嗎?她還覺得已經很好了呢!

這實在是黎樞在她麵前太聽話造成的錯覺。

“那怎麼辦,有救嗎?”聽到自己家孩子不如彆的小朋友,這能忍?

紅桑還充滿懷疑的補充一句:“你水平到底行不行?”——有問題的一定不是自己家的孩子,是庸醫!

但是五仙教繼承人的自尊絕不容許質疑!

花苗立刻道:“我之前見過好幾個製作到一半的毒人被救回來的情形,恢複到黎樞這種程度,精神上給予一點刺激,或者有親人陪伴在身邊,都很容易跨過那道門檻恢複人性!除非毒人自己心裡有什麼坎不願意恢複記憶!”

場麵在花苗說出最後一句話之後短暫靜默,短暫停頓過後紅桑一拍桌子,“放P!黎樞怎麼可能不願意恢複記憶!”

——憑黎樞對她的感情,這點自信還能沒有嗎?

——有的話,你剛剛停頓什麼?

雲苗汗涔涔地安撫道:“冷靜,都冷靜一下,也沒說黎樞就是不願意,也許隻是缺少一點刺激。你跟黎樞雖然每天都呆在一起,但也該多回顧一下過去,你們總有點意義非凡的時刻吧?”

“對啊對啊,比如第一次見麵?”

第一次見麵?這紅桑哪記得住?確切的說,她並不知道黎樞第一次見她是在什麼時候,至於她開始意識到黎樞這個人的存在……

“他找茬挑釁把我惹怒了,追著他砍了十裡地算嗎?”

雲苗:……

花苗:……?

我們在打聽的不是八卦羅曼史嗎?

這個放棄,下一個!

“那你們之間最不平凡,不尋常,印象深刻的一次接觸呢?”

“……”紅桑在兩人期待的目光中擰著眉頭想了想,“那就,他毒殺我?”

雲苗:……

花苗:???

吃個知了猴壓壓驚先。

兩人匪夷所思地瞪著紅桑,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在一塊兒的?這仇恨都足夠上升到你死我亡了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花苗一把握住紅桑的手,“姐姐你是不是被脅迫了?是的話你就眨眨眼!”

這種疑惑紅桑已經見得很多了,她自己都知道這事兒聽起來挺說不過去的。

她撓撓臉頰試著找補一下,“那個也不怪他,都是黎怒逼著他下的手……”

雲苗也是很熟悉黎怒的,雖然不了解具體的前因後果,不過這麼說她就能腦補一出情根深種卻遭變.態師父強行拆散的虐戀情深了。

可惜自己當初不想跟黎怒正麵相逢,等黎怒死後才現身,沒趕上這一出精彩的大戲。

她已經完全被激起了興致,追問道:“你們兩個誰先表白的?定情的時候是個什麼情形??”

“……”紅桑莫名有點汗涔涔的,自己也覺得這話說起來有點……“那個,好像,沒……有?”

雲苗:???

花苗:?????

兩人的思維已經完全跟不上進展,你們這跳躍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沒有表白?沒有定情?這怎麼睡一塊的???”

“直接,推倒了,就……”

紅桑突然開始反省,難道自己這行為有點禽獸?不算吧?黎樞應該也是願意的啊?

姐妹倆看著紅桑的眼神已經快不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了,花苗頗為感慨道:“我還以為中原的女孩子都比較矜持呢,原來還是有很多值得我學習的地方!”

雲苗默默看她一眼,心道你還是少學點吧,小小年紀滿腦子廢料。

“誒,黎樞?你怎麼時候站在那兒的?”花苗笑嘻嘻地對站在不遠處的八卦男豬腳招了招手,黎樞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即使變得更難看應該也難以察覺。

紅桑回過頭來看向他時,他的腳步不自覺的退了一下。

這一小步讓大家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片刻——幾時,黎樞見到紅桑會不湊上來還往後退的?

“黎樞?”

紅桑剛起身,黎樞便扶住自己的頭彎下腰去——

毒殺。

他,毒殺,羅紅桑?

他不可能!但是那些記憶是什麼?為什麼他會記得親手給她下了毒,然後一日日自欺欺人著活得若無其事。

那些深深埋起來的惶惑不安像失去了控製,%e8%83%b8口一陣陣越來越緊喘不過氣。

他竟然忘記了出身,忘記了黎怒,忘記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切。

“黎樞!?你怎麼了?快點扶他進屋——”

黎樞扶著頭跪倒在地上,那些翻江倒海般硬生生擠進來的畫麵讓他的頭如同將要裂開。內心的某處在抵抗著,回想起過去的一切就比像現在這樣混沌卻平靜的繼續下去好嗎?

在這裡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沒有負疚,成為毒人給了他太多痛苦,卻也帶給他僅有的平靜——他不想再當玉麵鬼黎樞。

“黎樞這是怎麼了?”

“沒事,不慌!他不知道為什麼受了刺激,熬過去就好了。”

記憶像是盤根糾錯的根須,從沉眠的種子裡蔓延出來,不斷的紮進腦海想要跟現在的自己融合在一起。冷汗不斷滲出額頭,很久以前也曾這樣痛苦過,那時藥池裡的毒將他的身體改變得麵目全非,從外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