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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對織,上下壓線,珞子打緊了才不會散。”

上了年紀的繡娘孫婆婆正耐心的教著這個剛到府上來的小姑娘。

府裡的人說她是姬大人外出查案時一時起了善心,撿回來的無牽無掛的孤女。

長得倒是傾城傾國,可惜年紀輕輕,就沒了爹娘。

“婆婆,是不是這樣打的?”頭上挽了雙髻,臉龐秀麗的小姑娘眨動剪水雙瞳,乖巧的聽命行事。

昨日玲瓏跟著孫婆婆學了很多遍,發現打出來的珞子還是一下就散了。

今日她似乎掌握了技巧,將鬆散的絲線編織得有模有樣。

“對,你多練習一下就會了。”

“謝謝婆婆。”

“不客氣,沒有人生來就會的。”

孫婆婆在府裡帶了很多丫鬟,頭一次在繡坊裡帶到這麼笨卻還是無法讓人討厭的小姑娘。

學一樣東西,彆人學三日便會,她要用六日,然卻從不言棄。

一個深藍色的同心結在玲瓏的手下終於完成。

玲瓏滿意的牽動嘴角笑了。

“快吃米糕吧。都冷了。廚房才不會給你重新上屜蒸呢。”

桌上擺著一盤米糕,被廚房丫鬟端來已經許久,是她與孫婆婆的晚餐。

孫婆婆當時趁熱吃了,玲瓏卻忙著打珞子,無心進食。

“唉,好。”玲瓏答應,撿起一塊米糕塞到嘴裡。

山雀在窗欞上靜靜站著,睜大豆粒大小的眼睛,看玲瓏吃米糕。

著素雅青衣的她細細嚼著,時不時的勾動唇角,看向坐在她身旁的老婦,嘴角梨渦浮現。

“真好吃。”她強顏歡笑地說。

山雀咕咕叫起,似是在反對她。

“你慢慢吃著,我把姬大人明天要穿的朝服給他送去。”孫婆婆起身,拿了熨燙好的朝服走出。

繡房裡隻剩玲瓏一人。

她眸色一冷,將手裡的桂花米糕扔回盤中,果然還是食不知味。

山雀跳下窗欞,落地之後,瞬間化成人形,是一個紫衣的妙齡女子,姿態聒噪的來到玲瓏身邊。

“主人,主人,怎麼還不殺那個姬大人?你究竟想不想要你的靈珠了?知不知道就是靠你的靈珠,他才能夠當上這□□的大理寺卿,成為權傾朝野的男人。”

“主人,主人,滿月之夜是你的靈力最強大之時,就算他是這□□武功最強之人,也不是你的對手。今晚是我們取靈珠最好的時機。”

“主人,主人,靈珠不取,你永遠是半人半妖,怎可在妖界服眾?”

靈姍急得跺腳。

“主人,主人,淬血劍隻有在今夜才靈力最弱。我們必須要在今晚動手!”

姬長安的佩劍名為淬血,乃上古神劍,采天山天池之水,隻隻取南廣深海之鐵,由天下第一鑄劍師花費數十載時間鑄造而成。

劍身輕若月影,削鐵如泥。

劍鞘用九尾靈狐狐皮製成,纏繞月白千骨絲,堅韌不拔。

劍柄柄身正中鑲嵌一顆紅色辟邪寶石,為劍之魂魄。

淬血一出,遇神殺神,遇鬼殺鬼,所向披靡。

天下最厲害的劍,配這天-朝最冷酷的人。

天-朝波雲詭譎,百鬼夜行之事,隻要有手握淬血劍的大理寺卿,姬長安大人出馬,一切皆可平安喜樂。

是他,在護這天下天平。

是淬血,在護他的主人一次次的化險為夷。

姬長安不知,那劍魂就是巫玲瓏的半枚魂識。

他握著她半條命,卻忘記了曾跟她有過的羈絆。

“主人,主人,那姬大人唯有入睡跟沐浴之際,才會離開淬血。”

紫衣女子蹲到玲瓏腳下,拖住兩腮,焦急的跟她稟告,“方才我已經趁他沐浴之時,去為主人探過虛實。可惜我不是他的對手。他果然是這天-朝第一高手。”

靈珊嘟起小嘴,十分懊惱。

她化作玲瓏的樣子,在姬長安沐浴時,入水誘惑姬長安,卻被他識破,差點被他用淬血殺了。

領悟到靈珊居然瞞著她私自行動,玲瓏變臉,生氣的拂起青紗衣袖。

“誰給你膽子放肆的?”玲瓏低斥。

蹲在她腳邊的紫衣女子立刻被一股強大氣流掀到空中,狼狽的跌在地上,跌得失聲驚叫,“呃唔——”

“主人,主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身為一隻妖齡三百年的小雀妖,怎敢忤逆已經修煉了數千年,統治著整個妖界的大妖怪。

若不是姬長安的劍柄上嵌有她半顆靈珠,令她妖力減半,她巫玲瓏早就可以毀天滅地。

“主人,我什麼都沒對姬大人做,他知道我不是你。他對我沒有興趣。”靈珊跪地求饒,淚如雨下。

她的主人對這個男人是特彆的,即使半條命根子捏在男人手裡,也見不得旁人動他一根毫毛。

此時,“玲瓏,玲瓏,你還在否?”屋外傳來繡娘的聲音,是孫婆婆回來了。

“玲瓏,姬大人夜裡出去了,走得急,屋外風涼,你趕緊給送一件披風去。”孫婆婆焦急的喊著。

跪在玲瓏腳下的靈珊聞聲,立刻變成鳥雀,飛身走了。

“婆婆怎麼了?”玲瓏收斂起肅殺神色,回複嬌俏可愛的小姑娘模樣,梨渦淺笑,起身來到門口,迎接孫婆婆。

“大理寺晚上出了亂子,姬大人連夜趕去了。孟春的夜最涼,韓管家讓我們給姬大人送披風去。玲瓏,今兒個繡房的丫鬟們都歇息了,就剩你一個,你願意去麼?我老了,不喜晚上出門。”

“好啊。”玲瓏乖巧地點頭答應。

“你認識路麼?”

“認識啊。”

“路上小心點。”孫婆婆取了月白色的綴有雲紋的織錦披風,交到玲瓏手上。

玲瓏提了白黃宣紙燈籠,拿著披風,走了出去。

*

並未走到大理寺官邸,在半路便遇見了長身玉立的男人,著藍袍圓領官服,腰間束金玉帶,寬肩窄腰,凜然站在通往天都北城的官道上,寒眸濺光,俊臉洗塵。

身後帶著兩個黑衣的勁裝侍衛。

其中一個便是上次在沙漠中建議對她斬立決的那人,見玲瓏來,一臉的恐懼跟厭惡。

“呸,妖怪!”十二到現在也沒想通為何姬長安會帶這半妖回府。

“大人,繡房讓我給你送披風。”玲瓏恭敬上前,一手提燈,一手遞出披風。

“誰讓你們這些傻奴婢多事。”十二上前接過披風,厲聲罵玲瓏道。

“大人查案之時最忌諱旁人打擾。”十一溫聲提醒不懂規矩的丫鬟。

幸好是走到這兒,就遇上了。

真要進了大理寺,這小姑娘就得死了。

因為這世上唯有死人的嘴才管得住秘密。

“出什麼事了?”玲瓏看向神情凝重的三人。

“天都有妖怪,吃人的心。今晚已經死七個人了。”十一回答。

十二憤恨的看著玲瓏,“不會是你弄的吧?”

“我?”玲瓏訝異,矢口否認,“怎麼可能。”

“你今晚都在哪裡?”十二咄咄逼人的審她。

“我在繡房。”

“跟誰一起。”

“孫婆婆。”

“一直在?”

“從晚膳到我出門前一直都在。”

十二失望的閉口,想了想,又道:“你是妖怪,隨便找個替身騙騙那老眼昏花的老繡娘,也不是不行。”

十一笑,問十二:“你對玲瓏哪來這麼多惡意?就因為她是第一個出現在大人身邊的女眷?誰跟你說她是妖怪?”

玲瓏聞言,朝姬長安看去,發現他冷厲的目光一直逡巡在她身上。

原來,她是第一個靠近他的女眷。

“我不吃人。”玲瓏迎著他酷寒的目光,磊落跌蕩的告訴他。

一垂眸又看見他佩在腰間的淬血劍劍柄上的紅寶石。

滿月的月光灑在那耀目的半圓形石頭上,照射出晶瑩剔透的紅光。

不知道的人以為那隻是一顆稀罕的寶石。

隻有玲瓏知道那是她修煉了千年才凝成的血珠靈識。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網 提 供 線 上 閱 讀

那其實是她的半枚魂魄,她贈給他的護身符。

“你出來,用了晚膳嗎。”姬長安並不提起朝廷的事,反而是問青衣女子。

“沒有。”玲瓏老實回答。

住在姬府這數日,她身形越發消瘦。凡人的食物,她是吃不慣的。

“十一,十二,前麵有間食鋪,我們去吃點夜宵。”姬長安吩咐兩個貼身侍衛。

“誒?吃夜宵?不是,剛剛不是還說要直接回府去批公文?”十二撓頭,迷惑不解。這平日裡說一不二的姬大人怎麼總為這妖女破例。

“走吧,有酒喝就不錯了。”十一拉十二走。

*

到了食鋪,十一跟十二怕在姬大人麵前失禮,兩人單獨揀了張桌子坐著暢快痛飲。

姬長安跟玲瓏兩人坐一桌。

店家上了熱騰騰的小吃跟煮沸的花雕酒。

春夜寒涼,有溫度的東西最是可愛。

姬長安並不喝酒,撇下花雕,伸手遞一塊米糕給玲瓏。

玲瓏想到適才在繡房吃的也是這個,一雙柳眉微挑。

“不喜?”姬長安問。

“沒有。”玲瓏再一次故技重施,接過後,放進嘴裡,假裝吃得津津有味。

然而,這一次,她發現她多慮了,她竟然感到了甜。

點綴了黃色花蕊的糯米米糕在她唇齒綻出甘味,源源不絕的拍打她的靈識。

玲瓏的腮幫子自然的浮現梨渦,她發自內心的笑了,原來人跟妖可以擁有相同的感受。

因為是跟他在一起,他有她半枚靈識,所以他感知到的東西,她亦能感知到。

這是他們的共情。

欣喜的發現這一點,玲瓏嬌%e5%aa%9a長眸裡翻滾的笑意更濃。

“怎麼了?”將她所有表情變化收納進眼裡,姬長安寵溺的笑了,“吃個米糕這樣開心?”

“是甜的。”玲瓏回答。

姬長安微微牽動薄唇,溫聲道:“米糕本來就是甜的。”

食肆敞開的軒窗外,一株古老的桃樹開花了,花瓣在月色下綺麗嬌豔。

坐在男子身邊玲瓏一吸鼻子,便可聞見被風吹來的花香,也是甜的。

玲瓏暗忖,原來跟他一起時,花是甜的,食物是甜的。

彼此在寧靜月夜下靠近的時候,她甚至能聽到他靜謐的有頻率的心跳聲。

“謝謝大人。”玲瓏感謝他帶給她這些感受。

姬長安伸手,拿起米糕,撕下一塊往嘴邊送去,不再說話。

*

在食肆用完宵夜,已是亥時。

十一跟十二喝得爛醉,姬長安沒有管他倆,帶著玲瓏離開,來到空無一人的長街。

北城牆內,天都內城建築鱗次櫛比的莊嚴排開。

一隻彩雀不知疲倦的繞著金色屋頂飛著。

玲瓏一眼便看見了它。它在提醒她,最後的機會便是此刻。

淬血護主,跟隨姬長安多年,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