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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遲疑。

但白生生的小姑娘,稚嫩的眉眼間因為怕被拒絕,而顯得有些怯生生的。

謝臨安眉心微蹙,提步就往她這邊走來。

宋引玉心一沉,眼見謝臨安越走越近,急忙從椅子上起身。

他不高興了,他生氣了?!

宋引玉心下更慌亂了,她咬了咬唇,晶亮的眼睛灰暗了以來,垂著腦袋像是外麵被雪壓彎的樹枝,了無生氣。

“我,我,你不喜歡,我就不看了。”

說著她便想走。

雖然她不想凍壞謝臨安,本來想借機改善他書房的環境,讓他能在暖和一點的地方辦公。

也借此改變他的這個不好的習慣。

可是她也不想謝臨安生氣。

本來像她這種隨便闖入彆人的地盤,還想東想西自以為是地要侵入彆人生活環境的做法就很不禮貌。

也難怪謝臨安不高興了。

看來得重新找個方法來了。

宋引玉越想,心裡越喪氣,正要挪動腳就走,哪知,謝臨安隻是走到她身旁,將半掩的窗戶關上。

而後又道:

“我讓人把這套座椅重新挪個位置,這裡風大,坐久了挨凍,恐要染上風寒。”

欸?

宋引玉倏地抬頭,發現謝臨安的神色不似她想象中是生氣的,反而眼裡帶了幾分關切。

她有些懵。

謝臨安好像真的,不是在生氣!

他也確實沒有要把她趕出去的意思!

“子魚,非樂。”

謝臨安揚聲往外喊道。

很快守在門外的小廝就恭敬地推門進來了。

接下來的事情,順利地讓宋引玉全程懵然。

等她回過神來時,她人已經坐在了重新移過的椅子上。

不僅如此,所有的門窗都被緊緊關上,書房內還擺上了兩個炭盆。

整個屋子一掃之前的冰冷,變得暖洋洋的。

宋引玉握著書,旁邊的小幾上放一杯熱茶,而她正懵懂地看著謝臨安。

謝臨安也有些躊躇。

他沒和這樣小姑娘相處過,有些拿不準這樣的安排到底好不好。

忽而他想起了同僚家裡的小女兒喜歡一邊看書一邊配著熱茶吃糕點,他掃了一眼桌案,上麵除了一碟子鬆子,並未有其他吃食。

無奈,他端起案桌上的那碟子鬆子,走過來輕輕放在旁邊的小幾上,輕聲囑咐:

“等會兒,還要用午膳,也彆吃太多。”

“哦。”

宋引玉木木的點了下頭。

謝臨安見狀看把小姑娘安置妥當了,神情柔和地說:

“你先看吧。”

說罷他又做回了案桌後,提起筆接著處理公務。

宋引玉一時間腦子是真的有些木。

她看了看手裡的書,又看了看炭盆,桌上的鬆子,茶,又想起剛剛謝臨安的眼神。

恍然間,她怎麼覺得,謝臨安有種在養女兒的錯覺。

另外不是說,謝府規矩極重嗎?

謝府的姑娘公子,讀書必得腰板挺直,心無旁騖。

能有杯茶都算不錯了。

怎麼到她這兒,就這麼隨意?這麼妥帖了?

還有謝臨安雖然為人溫和,但骨子裡最為清冷,就是原書女主都沒得到過這麼體貼的對待。

她看得難道說本假書?還是說,她隻是穿進了那本虐文的同人小說裡了?

宋引玉擰著眉一臉糾結。

“怎的了?”

宋引玉抬眼就看看謝臨安提筆,筆上的墨跡厚重,看著像是正要落筆,而筆的主人正一臉關切地看著她。

宋引玉搖搖頭,忙道:

“沒什麼,沒什麼。”

說罷,她便抬起書擋住了自己的臉。

本來一通胡思亂想,心裡不靜,她強迫自己的眼睛放在了書上的字上。

哪知這一強迫還真的看進去了。

這個時代的書的內容基本上都是用文言文寫的,宋引玉自來語文就不大好,大學學的又是理科。

所以一般的書,她看著還真吃力,可這本卻不。

寫這書的那位先生,雖然用的也是文言文,可遣詞造句用的都是最簡單的。

即使語文不好,讀不慣文言文的,都能看懂他在寫什麼。

更妙的是,這本遊記寫的不僅有山川河流各種奇景,還有各地風俗。

他每走過一個地方,遇見了什麼事,他都會記下。

通過這樣一個個小故事,就把當地的風俗寫了個明明白白。

比一般乾寫,更加有趣引人入勝。

宋引玉當讀故事書一樣,一看慢慢就看進去了。

這一看進去,她就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了,還當是躺在宿舍看小說的自己。

“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怎麼能這樣。小孩子才多大,就沒了娘,這些人,這叫草菅人命,太殘忍了。”

宋引玉在讀到第三個故事時就讀不下去啊。

她咬牙切齒地盯著書裡的內容,氣得直喘氣,心裡的火,燒得慌。

她端起一旁不冷不熱的茶一口就灌進去了。

“怎麼了?”

謝臨安正巧處理完公務,正好想看宋引玉如何了,就見她皺著小細眉,苦大仇深地瞪著書,嘴裡嘀嘀咕咕地念叨著什麼。

她聲音不大,他們隔著距離,謝臨安並不門戶聽清是什麼。

可他這麼一問,可把宋引玉嚇了一跳,她身子一僵,慢慢抬頭對上了謝臨安的眼睛。

謝臨安起身走過來,輕聲問道:

“發生了何事,怎的這般憤懣?”

話音一落他便在另一張空著的椅子上坐下。

宋引玉沒坑聲,也不好意思坑聲。

任誰看本書,看得真情實感還被彆人瞧見了,都會覺得不好意思的。

見他不答,謝臨安又問:

“可是這本書有何不妥?”

謝臨安有些猶豫,這本書他原先看過並無不妥的地方才拿給宋引玉的,難道有什麼地方忽略了?

宋引玉憋了憋,還是沒憋住。

她向來不是什麼能憋得住話的人,何況剛剛看到的東西實在太讓她氣憤了。

到現在雖然有謝臨安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但心裡還是憋得慌,心裡就跟塞了一坨棉花一樣,讓人喘不過氣來。

再不找人分擔一下,她怕把自己給憋死。

這會兒她也顧不得與謝臨安之間的那些顧忌,隻側著身子,把書癱在小幾上,向謝臨安推過去,悶聲說:

“我在看這,講的是文樸先生去了西南麵的一個山邊的村子裡。

這個村子的人格外注重女子名節,凡是女子除了對自己的丈夫,絕不得讓旁的男子看見自己。

從出生開始,到嫁人甚至是死都隻能待在家裡的那尺方大點的地方。

這個村子的女人幾乎從出生開始就沒出過家門,一生都窩在了家裡。”

一想到這點,宋引玉就覺得壓抑。

其實本朝雖然也十分重視男女大防,但相對前朝來說,對女子並未嚴苛到極致。

女子不是真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沒有提倡女子無才便是德。

時下女子,可以讀書,可以出門,可以約上三五手帕交去喝茶,去文社,去挑衣服首飾胭脂。

相對來說還是自由的。

隻是未婚女主出門需要戴幕籬這點。

所以這位文樸先生去到這麼個小山村,遇上村中有如此風俗,才會將其記錄下來。

頓了頓,宋引玉又接著說道,

“這村裡將女子的名節看得比命還重,所以後來村中有一個寡婦與村中的一名獵戶有了首尾後,村中的耆老不顧寡婦還有一個三歲的稚兒都要將寡婦連同獵戶裝在豬籠裡沉了塘。”Θ思Θ兔Θ網Θ

宋引玉十五歲那年在公園玩時曾經失足掉進了湖裡,差點淹死,她比誰都清楚溺水時,窒息的那種感覺有多痛苦。

痛苦到她一度對水產生了極大的陰影,後來還是她爸狠了心拉著她到遊泳館,強迫她學會了遊泳,這個毛病才漸漸好轉。

隻是快要溺死時的那種感受給她產生的陰影她到現在都還記得,更彆說,這書裡的寡婦還是被綁著塞進了豬籠裡,真是連掙紮一下都不能。

而且文樸先生文筆極佳,將當時稚兒的哭鬨,母子生離死彆的那種痛苦描寫的極為寫實讓人身臨其境。

所以宋引玉看得心裡格外難受。

謝臨安默默地聽完了她的話。

他記性極好,輕易就想起了遊記裡記載的那個故事。

沉%e5%90%9f片刻道:

“那村子遠離城鎮,長久以來信奉的都是前朝風俗規矩,與本朝差異甚大。不過本朝已立朝兩百餘年,如這村子般,因循守舊枉顧人命之事已少之又少了。”

宋引玉點點頭,她也明白。

不是所有人都是不講道理的,固執地就是害了人命也認為自己是對的。

就比如文樸先生,當時還言辭懇切地勸了又勸,更想以一己之力救下那獵戶和寡婦。

奈何雙拳難敵四手,無能為力。

隻是可憐那小孩,小小年紀就失去了母親,還要長在那樣的村子裡。

似是知道宋引玉在想什麼,謝臨安緩聲說到:

“你不用憂心,那孩子,被文樸先生帶走收為了學生。”

“你怎麼知道?”

宋引玉脫口而出問到。

“那孩子後來取名章懷,現下是文昌學院的山長。章懷先生是當世大儒德高望重,在文人中地位極高。”

第5章 不得不承認,關於……

不得不承認,關於故事裡小孩的結局安慰到了宋引玉。

隻不過,這才是這本遊記的第二個故事,以小窺大,可見這本遊記裡記載的東西,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麼有趣。

在這個時代所發生的那些故事,也遠比她想象的殘酷。

沉思間,宋引玉對這本遊記的興趣慢慢消散。

似是看出了宋引玉內心所想,謝臨安說:

“文樸先生所著的這本遊記,內容極為豐富,山川地理人間事皆有記載。

世事無常,不好以偏概全。”

這是在勸她不要輕易放掉這本書。

宋引玉聽著他的話,手也不自覺拿起剛剛沒來得及吃的鬆子,慢慢剝了起來。

隻不過剛剝了沒兩顆她就放棄了。

宋引玉垂眼頗有些無語地看著手指上的像要浸出血的紅痕。

她的這身皮肉嬌嫩,渾身上下跟在牛奶裡泡過一樣,連個繭都沒有。

這會兒不過是剝個鬆子,都能把手剝成這樣。

要照以前遇上這樣的,宋引玉準罵一聲矯情,生了個公主的身子。

可臨到自己頭上了才知道真不是矯情,真是皮太嫩了。

“吃吧。”

宋引玉怔忡地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鬆子仁。

眨眨眼,還在。

謝臨安又剝了幾顆,通通放在了宋引玉麵前,隻說:

“鬆子性熱,不宜用多了,一會兒還要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