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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輕聲道。

知樂與女孩兒緩緩走下階梯,階梯幅度平緩,但昨晚下過雨,路麵略微濕滑,知樂邊走邊回頭看,女孩兒適時出聲提醒道。

“彆擔心,他們不會打起來。”女孩兒又說。

跟上次在會所見到的不同,女孩兒今天海藻般的長發在腦後用一方素色絲巾低束起,身著同色套裝,淡妝,減去幾分成熟,顯得青春靚麗。相同的是,仍有著同齡人少有的穩重從容,待人處事進退妥帖,令人十分舒服。

她走在知樂身側,保持禮貌的幾步之隔,臉上微微帶著笑。

迎麵走來一波人流,她便走近知樂,替他側身擋開行人,直到所有人過去,再帶著知樂慢慢下行。

知樂對她有種莫名的親切感,仿若老家的鄰家姐姐。

“真的,沒事嗎?”知樂問。

“沒事。”女孩兒道:“今天小沈總能來,就都不是事兒了。”

“他以前,不來嗎?”知樂邊走邊問。

“小沈總出國後很少回來,每到這一天,會托人代他祭拜。”女孩兒緩緩道:“偶爾回來,也會避開沈……大沈總。今天終於兩人一起出現,他們父母定會很高興。”

知樂走到平地,回頭看一眼。沈明摘了眼鏡,在說著什麼,沈程靜默聽著,兩人神情都很平靜,不複之前的劍拔弩張。

“小江先生,這邊走。”

“我叫知樂。”

女孩一笑,說好,然後道:“我叫周小靜。”

周小靜領著知樂往門口走,繼續方才的話題:“他們關係其實不壞,畢竟一母同胞,隻有彼此一個兄弟。隻是因為父母的事,兩人結下心結——準確的說,是小沈總的心結,至今未解。”

知樂看向周小靜,眼中帶著好奇和疑惑。

很明顯周小靜對沈家,至少對沈程沈明“不和”之事要比朱輝方木等人清楚的多,而且也許是她自己的決定,也許是受到了誰的指示,並不避諱對知樂說起這種事。

不過眼下一則時間不允許,二則她也知道,此事沈程自身並不願提起,因而她也沒有太詳說。

“他們之間的問題,需要一個契機去解開。這次小沈總能來,就是最大的轉機。也許不要多久,他們兄弟倆就能‘冰釋前嫌’,握手言和了。”周小靜最後這樣說道。

知樂仍對沈明沈程間的“矛盾”一知半解,不過聽到周小靜這樣說,便跟著點點頭。周小靜並非簡單的評頭論足,顯而易見呈現出發自內心的關懷,希望沈家這兩兄弟早日和解,她的神色和語氣也給人一種信任感。

“你,是誰?”知樂看著周小靜,問道。

周小靜聽懂了,微笑道:“我是大沈總的助理。”

也是助理嗎?朱輝也是沈程的助理,但今天這樣的場合卻沒有陪伴跟隨。知樂看看周小靜,又回頭望望墓園。

“他們下來了。”

知樂停下來,與周小靜站在園門外一棵鬆樹旁等候,一同望向徐徐走來的沈程沈明。

今天沈程與沈明同穿了黑色西裝與白襯衣,身高相差無幾,同樣的短發,隻有些微的長度差異,沈明取掉眼鏡後,兩人俱神色沉靜,一言不發,兩張麵孔上五官如出一轍,簡直一模一樣。

“現在你能分清他們兩個嗎?”周小靜笑問道。

知樂目不轉睛注視著二人漸漸走近。

周小靜也看著他們,老實說,他們不出聲,沒有任何表情時,她也略有些混淆。這兩兄弟實在太像了。

然而知樂沒有辨認太久,很快便露出笑容,繼而邁開雙腿,走向其中一人:“哥哥。”

“錯了,我才是沈程。”旁邊那人說道。

知樂皺皺鼻子,篤定道:“你不是。”

“唔。”沈明笑起來,他一笑頓時“原形畢露”,形象立刻與沈程區彆開來,“怎麼看出來的?我們也不過見過幾次而已。”

沈程也看向知樂。

知樂想了想,像是不知道如何說,最後說道:“你們的眼睛,不一樣。”

周小靜雙目流轉,打量沈明沈程二人雙眼,沈明輕微近視,看人時會小幅度眯眼,但二人眼型並未有太大不同,同樣深邃有神。旋即明白過來,知樂所指應該是眼神。

“哥哥一直,看著我,你一直,看著她。”知樂補充完畢。

所有人一愣。

繼而周小靜忽然捋了捋耳邊的碎發,麵色變得不自然起來。

沈程輕揚眉,眼中現出一點笑意,沈明則暢快的笑起來,看一眼周小靜,繼而則端詳起知樂與沈程,尤其在沈程麵上停頓少許,笑的意味深長,說:“有意思。知樂,你很有意思。”

沈程沈明兩人今天都還有工作,從墓園出來,便分道揚鑣,各自驅車離開。沈程先送知樂回家,陽光出來了,鋪滿返家的路途。

知樂坐在副駕,側頭看沈程。

沈程神色平靜,淡然,這讓知樂很難從表麵判斷他的心情。

今天的墓園之行,讓知樂想起自己的父母。他的父母忌日一個在秋天,一個在冬天,但因為就安葬在家附近,倒是隨時可以去看望。

“在想什麼?”紅燈亮起,沈程的聲音響起。

“我爸媽也,埋在一起。”知樂說。

他的母親先離世,父親則提前預留了墓%e7%a9%b4位置,原本待百年歸世後使用,誰知英年早逝,提前夫妻同墓了。這些都是江善原告訴他的。

“在一起好,”知樂接著說道:“沈叔叔,沈阿姨他們,都不孤單。”

沈程注視著前方的交通燈,也不知是未聽見,還是不想說話,並未搭話。

這天沈程回來的比平日晚,知樂等他等的快睡著了,沈程沒再到書房加班,洗過後便徑直回臥房,不多時與知樂一起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知樂被身旁沉重異常的呼吸聲驚醒,他睜開眼,借著夜燈的光芒,看見沈程於睡夢中眉頭緊蹙,眼皮顫動,急促的喘熄著。

“哥哥。”

知樂馬上坐起來,抓住沈程胳膊,一邊叫他一邊搖他。

沈程大喘一口氣,猛的睜開眼,脫離夢魘的刹那,眼中帶著痛苦之色。

短暫失神片刻,他很快回過神來,坐起來,緩緩平息呼吸,喝掉床頭櫃上的半杯水,燈光下,沈程額頭上隱約一層薄汗。

“沒事。”沈程朝知樂說道,示意他繼續睡。

知樂卻仍舊坐著,腿上搭著薄被,擔憂的看著沈程,一直陪他坐著,直到沈程徹底平靜下來,重新躺下,方跟著躺下。

“又做,噩夢了嗎?”知樂側身,輕聲問道。

沈程原本平躺著,也變成側躺,與知樂麵對麵,望著知樂雙目。

已是淩晨兩點,半夜醒來的兩人忽然都沒了睡意。

窗外萬籟俱寂,月色如水,知樂漆黑的雙眼看著沈程,眼中蘊含真切的關懷。沈程沒有朝人傾訴的習慣,這個夜裡,這個時刻,麵對這雙眼睛,卻忽然想說點什麼。

“有什麼想問的嗎?”沈程聲音略啞,低聲道:“想問什麼都可以。”頓了頓,又說:“今晚我都會回答你。”

知樂眨眨眼,仿佛在認真思慮。

白天從墓園出來,確實有幾個念頭縈繞在他心頭,譬如你和你哥哥和好了嗎;你是不是不高興等等,但當時沒有問出口,此際便隻剩下淡淡痕跡,對他來說,已失去問詢的意義,他更關注的是眼前,當下這一刻所發生的,所感知到的東西。

“彆害怕。彆難過。”最後知樂這樣說。

他伸出手,握住沈程同樣擱在被子外頭的手掌,十指相合,手心的溫暖通過指尖緩緩傳遞。

沈程沒有抽出手掌,任由知樂握著。

“沒有怕,也不難過了。”沈程低聲道:“隻是心裡還不太能徹底放下。”

“小靜姐說,你的心裡,有個結,”知樂看看沈程心口,略帶茫然,“那是什麼。”

“蝴蝶結。”沈程麵無表情道。

知樂:……?┅思┅兔┅網┅

沈程難得開了個小玩笑,對方不甚明白,但知樂愈發茫然和驚訝的神色卻十分有趣,沈程唇角微彎,深夜噩夢殘留下的沉鬱氣氛消散於無形中。

“那年我快十一。”

沈程麵朝知樂,兩人四目相對,各自眼中倒映著彼此的麵孔,兩人的手在被子外隨意相握,沈程第一次,向其他人講述內心深處掩埋的那段昔日往事。

沈程沈明十一歲之前,生活平安順遂,家庭和睦,然而那年夏天,沈父沈母發生了爭吵。任何夫妻之間,小吵小鬨都不可避免,沈父沈母也不例外,偶爾也會吵架,但這一次,卻不知為何,格外激烈。

他們冷戰將近兩個月,但凡開口講話,必然引發一場新的爭執。

家中一片沉寂與陰霾。

“我沒時間管這些事,”沈泰遠那時尚算正值盛年,忙於沈氏商業版圖的擴張,無暇也無力兼管兒子兒媳的夫妻矛盾,某日對兩個孫子說:“作為他們的結晶,你們或許可以想想辦法。”

在此之前,這對雙胞胎兄弟已力所能及做過一些努力,譬如幫他們傳話,分彆與他們交談,以及製造兩人和談的機會,卻都收效甚微。

十多歲的男孩通常不如同齡的女孩們那般細膩成熟,以及多愁善感,但這段時間家中的氣氛著實有些恐怖,讓他們感到一種危機。

的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第52章 五十二

某天,再一次試圖勸和的策略失敗後,沈明聳聳肩:“我沒有辦法了。”

沈程手中拿著一本宣傳冊,本市最大的新遊樂園這個月開園,民眾反響不錯。他其實並沒有太大興趣,但這或許能成為一個契機。

沈程拿著宣傳冊敲開沈母的房門。

“我沒心情。”沈母說:“你們如果想去,讓管家和保姆陪你們。”

沈程站在門外,看著他的母親,淡聲道:“我知道可以找他們,但他們不是我們父母。從小到大,你們陪過我們幾次?”

這一點沈父沈母跟很多其他家庭的父母一樣,曾做出過一些承諾,結果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最終沒能履約,變成一次次的“以後再說”“下次一定”。

“現在你們即將分開,在這之前,不能一家人完整去一次嗎?”

“誰告訴你,我們要分開了。”沈母蹙眉。

“難道不是嗎?”沈程輕聲說。

沈程前些日子有點感冒,食欲不振,精神不佳,短短幾日瘦了許多,消瘦的臉上一雙眼睛靜靜望著沈母。

沈母神情一動,仿佛終於意識到這段時間的冷戰對其他家人造成的影響,片刻後,她鬆了口,說:“不要亂想。不就是遊樂園嗎?周末我帶你們去。”

沈程晚上來到沈父書房。

“你媽答應了?”沈父問。

沈程麵不改色點頭:“她說你願意她就沒意見。”

沈父有點懷疑,但這段時間與妻子的爭吵委實讓他心力交瘁,這或許是妻子遞出的和好橄欖枝,於是他點點頭,說,“好,那天我會空出時間。”他揉揉太陽%e7%a9%b4,略帶抱歉道:“也確實該陪陪你們兄弟倆。”

沈明:“有你的——不過我懷疑它最終的效果。”

沈程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