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1 / 1)

過這條惹禍的尾巴在他長到一歲的時候消失了。

一歲零三個月的時候,他被一對時姓夫婦收養了。

養父時好,養母陳善,夫妻倆都是老實巴交的良善人,都在A市的印染廠做工人,是個雙職工家庭,經濟條件還不錯,隻是快三十歲了還沒生下一兒半女。

在福利院看到白白軟軟、乖乖巧巧的小團子,喜歡得不得了,就辦理了收養手續,一家三口著實過了一段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可是好景不長,97年秋天,轟轟烈烈的下崗狂潮終於還是波及了這個相對落後的北方小城,時父時母雙雙下崗失了業。

那時候國家鼓勵下崗職工再就業,時笑父母就用這些年攢下的積蓄,開了一家巴掌大的小飯店,每天起早貪黑地忙活,開始的時候賠了一點錢,後來慢慢地,生意也有了起色,賺得比之前拿死工資的時候還要多一點。

可是時笑太倒黴了。

他打小兒就比同齡人看起來小一點,軟軟的、白白的、小小的一團,像個精致的玻璃娃娃。

出門和同齡人玩丟沙包、打陀螺、彈玻璃球,隨隨便便摔一跤就能摔骨折了,而且三天兩頭被車撞。

時好和陳善又急又氣又擔心,乾脆不讓他出門玩兒了,買了小畫書小玩具,將時笑關在了家裡。

可是就算是這樣,也阻擋不了他從骨子裡帶的滔天黴氣,燒煤煤氣中毒,燒液化氣液化氣泄漏,拿水果刀削個蘋果都能割到動脈,渴了喝口水都能嗆得險些把肺都咳出來。

以至於時笑一年到頭,至少有半年在醫院裡。醫院差不多成了他半個家。

閻王伸出修長食指,戳了戳屏幕上的娃娃臉。

心想這個小倒黴蛋兒。

他正想繼續往下看,GPS全人界定位係統發出“叮咚”的一聲提示,顯示時笑的靈魂已經成功歸位。

閻王低頭沉思了片刻,打開微信,添加了時笑。

對方很快就通過了驗證,發過來一條:【請問你是……】

閻王修長手指在虛擬鍵盤上輕觸了幾下,言簡意賅:【閻王。】

時笑:【……我問的是你的真名。】

閻王心想,這個小東西,膽子果然不小,竟然敢問閻王的真名。想到這兒,他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很輕很淺的一下,連他自己都沒覺察。

閻王:【你是第一個有膽問我真名的人。小東西,你膽子不小。】

閻王:【我姓畢名琅。】

等了十幾秒,對方沒有再發消息過來。

閻王拿起手機,對著話筒陰森森道:“聽說……你想讓我滾蛋?”

對方也不知道是被他嚇到了,還是什麼彆的原因,沒再回他的消息。

連玉帝都不敢不回他的消息,這小東西,膽子可真大。

閻王把手機撂在一邊兒,修長手指滑動鼠標滾輪,一直拖到最下麵——他想看看這個膽大包天的小東西,到底是怎麼死的。

一目十行看完之後,閻王麵色再次陰沉下去,眸光再次變得冰冷而銳利。

這種喪心病狂的渣滓……為什麼還活著?

看來,是時候再來一次人間功德簿大普查了,這個姓薛的渣滓……就作為第一個開刀的典型吧。

閻王脫下了玄色雲紋長袍,穿了一身中規中矩的中山裝——他記得他一個多月前去人間的時候,人間很多人都作此裝扮。

他麵無表情地對著鏡子整了整衣領,問旁邊當值的鬼差:“我穿這樣去人間……會嚇到人嗎?”

鬼差心裡嘀咕,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穿上世紀的中山裝,當然會嚇到人了,可是鬼差當著閻王大人的麵兒哪兒敢說?

他囁嚅片刻,換了委婉的說法:“這個衣服您穿很英武,隻是殺伐氣息……可能有點兒重了。”

“唔,”閻王沉思片刻,伸手解開紐扣,脫下中山裝,“那什麼衣服穿上去會顯得比較溫和?”

他心裡有點兒不耐煩地想,那小東西膽子雖然大,可是命太軟了,真是的,這種弱小的、軟萌的、一碰就死的生物,實在是太麻煩了!

萬一一個不小心再把他嚇死就不好了。

鬼差戰戰兢兢地拿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裝和一副金絲邊的眼鏡,心想閻王的目光太銳利,拿眼鏡遮一遮可能會比較好?

這種打扮,很像人間高等學府那些年輕的大學教授。

“大學教授?”閻王換了衣服,“像嗎?”

鬼差:“……像。”

其實是不像的。

閻王本身的氣質實在是太過陰寒邪魅,就算戴上眼鏡也不像教授,像個英俊的變態殺人狂。

不過這些話,鬼差可不敢說。

於是,閻王就像個英俊的變態殺人狂一樣,出現在了仁安私人醫院。

隔著牆,閻王就聽見那個渣滓在病床前痛哭流涕、信口開河。

他心想那個小兔子,耳朵那麼長,耳根子肯定特彆軟,若非他及時趕到,肯定又會被這個渣滓騙了去。

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蠢兔子!

閻王正想推門進去解決掉那個渣滓,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時笑說:“你知道我是怎麼受傷的。”

小兔子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軟糯,聽起來就沒什麼威懾力,但語氣卻很篤定。

閻王推門的手不禁停住了。

他想聽聽時笑接下來會怎麼應對。

閻王聽了幾句,忍不住在心裡嘖了一聲,心想這小東西,也沒那麼傻嘛,邏輯嚴謹、推理正確,小腦袋瓜還挺聰明的。

緊接著,他就聽到那個渣滓戲精&表演,利劍般鋒利的眉頭微微一蹙,眼眸中迸射出冰寒到極致的光。

聽到渣滓大言不慚說什麼“永遠都不會嫌棄你的”,閻王再也忍不住,右手輕輕一揮,隔空推開了房門,緊接著五指微縮。

那個渣滓就像個破麻袋一樣被隔空揪了起來,“砰”地一聲砸在牆上。

閻王終於看到了小兔子本人。

不同於照片上不會動的小兔子,眼前這個小兔子是活生生的、水靈靈的。

皮膚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白玉,一雙大眼睛圓溜溜、水汪汪的,因為剛剛哭過,眼白上還帶著一點兒紅血絲,臉色慘白得不像話,睫毛上還帶著幾顆小小的、晶瑩的淚珠兒,粉嫩嫩的小嘴角微微耷拉著,透著一股子天然的可憐巴巴。

讓人一看就能想象出他原型癟著三瓣嘴,耷拉著一雙毛茸茸的長耳朵的樣子。

萌得不要不要的。

閻王感覺自己冷硬了千萬年的心臟“哢嚓”又裂了一條小縫兒。

為了不嚇到眼前的小東西,以為自己是斯文教授的·變態殺人狂·閻王對那隻柔弱軟萌的小兔子露出了一個和藹的、安撫的笑容。

其實那個笑容更像一個變態殺人狂的……邪魅一笑。

時笑下意識地打了個寒噤,瑟縮了一下,心想這個突然造訪的男人好可怕啊。

他不會就是那個什麼紀先生吧?

想到這兒,時笑的小臉蛋兒刷地煞白。

閻王:“……”

他已經打扮得很像一個斯文的教書……大學教授了,還有那麼可怕嗎?

於是他笑得更“和藹”了,如同一個誘拐小盆友的狼外婆一樣軟下聲音說:“彆怕。我不會傷害你的。”-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薛森終於緩過神來,一臉戒備看著走進來的這個不速之客,問時笑:“他誰啊?”

閻王冷冰冰看了他一眼,沒搭理他,然後轉向時笑:“他剛才在說謊,就是他把你親手‘送’給紀欒的。就為了一個男二。”

薛森不提防突然被一個外人揭穿,心裡一陣發虛,急了:“你胡說八道!”

閻王看都沒看他一眼,薄唇輕啟:“渣滓。”

“你說誰是渣滓?”薛森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焦急地對時笑說,“笑笑,你彆信他,他一個外人,明顯是為了離間我們的感情的……對了,他誰啊?你認識他嗎?”

時笑偷偷看了麵前的高大男人一眼,搖了搖頭。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這個聲音有點兒耳熟,仿佛在哪兒聽過一樣。

“不認得我了?”閻王淡淡一笑,“我姓畢名琅。”

避……狼?這名字為什麼聽起來這麼耳熟?

碧浪?洗衣粉君?

時笑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說話都有點兒不利索了:“閻……閻王?”

雖然他之前在心裡想過,閻王有什麼好怕的,閻王還是他的救命恩人呢,有機會見了他老人家,還得好好謝謝他呢,可是等活的閻王本尊站在他麵前了,時笑還是禁不住有點兒害怕。

他心裡亂七八糟地想,閻王和他想象中的長胡子中老年男子一點兒都不一樣,看起來三十出頭的模樣,身高腿長,五官立體深邃,充滿了成熟男性的魅力。

這個閻王……長得可好看啊!

時笑一麵心中惴惴,一麵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

閻王十分欣慰:“想起來了?”

薛森則一臉警惕地看了眼閻王,又看了眼時笑:“顏王?什麼顏王?笑笑,你真的認識他?”

時笑低頭想了一下,之前他和閻王在微信上聊過天,雖然沒見過麵,但也算是認識了吧。

於是就點了點頭。

“好啊,”薛森本來正心虛著呢,這會兒看到時笑“一臉羞澀”地點了頭,瞬間就火大起來,心想這個兔子,他還以為時笑這半年來一直拒絕他是因為害羞,鬨了半天早就背著他在外麵找了個野男人,而且是個不知哪兒來的、沒什麼名氣的“老男人”,那個兔子還一臉花癡地叫他什麼顏王,惡心不惡心啊,於是他瞬間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口不擇言道,“你竟然背著我在外麵找野男人!時笑,我真是看錯了,我還以為你和那些撅著屁股往上爬的妖豔賤貨不一樣,沒想到你也是這種人,呸!爛貨!還有這個野男人,要年輕不年輕,要名氣沒名氣,這麼老的骨頭,你也啃得下?”

閻王的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隻是目光更冷了,渾身散發出的凜冽寒意讓時笑禁不住又打了個寒噤。

他一臉慘不忍睹地閉了下眼睛,心想這可是閻王啊。

掌管全人類生殺予奪大權的閻王啊。

得罪了他分分鐘下十八層地獄啊。

雖然時笑通過剛才薛森的表情,已經斷定他的死十有八九就是這個人害的,可就算是這樣,他也不忍心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死去啊。

於是,時笑惡狠狠然而毫無威懾力地瞪了薛森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伸手扯了一下閻王的衣袖:“閻……閻王,您大人有大量,彆和他一般見識,好嗎?”

薛森更怒了:“時笑,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他彆和我一般見識?”

時笑簡直要被他的愚蠢氣笑了:“閉嘴!”

閻王的臉色和緩了不少,心想這小東西,還算識相,到底分得清善惡是非、親疏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