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咱倆離得遠啊,我看不見你,你也看不見我,我每天乾什麼你不知道,你每天乾什麼我也不知道,這根本不是打兩個電話就能解決的問題。”
二丫的指甲摳進了肉裡。
她想了想,“那如果我一直沒有喜歡的人,我就等你,如果我有了,發現自己不喜歡你了,我會告訴你。同樣,如果你在喀城有了喜歡的人,不喜歡我了,你也告訴我一聲。這樣行嗎?”
小胡爺笑了,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有二丫最熟悉的紋路。
“好。”
“那你能讓我自己想一會嗎?”
“行。”
“你彆去外麵待著,外麵冷。”
“那我去廁所,衝熱水。”
“嗯。”二丫不看他,目光空洞地點點頭。
拿了乾淨衣服,胡唯反手關上廁所的門,鬆了一口氣。
二丫抱著腿在外麵癡癡的想著,無意一回頭,發現胡唯剛才拿東西的背包開著,裡麵露出檔案袋的一角。
二丫訥訥拿過來,繞開封口的線,她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她怕他騙自己。
當扣著紅戳戳的紙呈現在眼前,二丫手指輕輕摸著那張一寸照片。
忽然瘋了似的闖進廁所。
小胡爺擰開水龍頭,熱水兜頭噴出,他閉著眼,眼裡熱淚,水流順著他的脊背汩汩而下。
正冥想著,二丫不管不顧闖進來,死死摟住他。
不知道是熱水還是眼淚,她哽咽著不依不饒:“不走……不走……”
“你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你想跟我分手對不對?你壓根就不想讓我等你,什麼有了喜歡的人就告訴我,你前腳走了,過不了幾天就會告訴我你有了喜歡的人,為了斷我的念想對不對?”
二丫哭的傷心啊。
她能追到虯城來,她追不到喀城去。
他就要走了,走的那麼遠,去那麼苦的地方。
他為了讓她好好上學,編了那麼多瞎話來騙她,什麼喜新厭舊,拿她當傻子才信了他的邪!
毛衣被熱水澆的貼在身上,頭發貼在臉上,二丫抽噎著:“我讓你走,我也不跟你去,我就在虯城,老老實實的上學,我會好好的,你彆難過,你彆為了我難過——”
高原高,高原苦,高原一望無際,看不見家鄉。
他說太陽會把她皮膚曬壞了,買不到新衣服,吃不到好吃的,他又何嘗不是呢?
他一個人在那,五年,十年,二十年,他的日子多難熬啊。他才找到他爸爸,家裡才同意他們在一起。
“你抱抱我,我不後悔,我怕你走了,我才後悔。”
多勾人心魂的懇求!讓人疼到極致的嗚咽!!
我不後悔。
我怕你走了,我才後悔。
再也不管不顧地,脫了她的毛衣扔到地下,解開她背上的扣子,胡唯轉身,疼惜地抱著她,一場深入靈魂的擁%e5%90%bb。
瘦弱的背抵著廁所逼仄的瓷磚,痛的仰頭。
“你彆忘了我。”
“不忘,至死不忘。”
“我等你,等到頭發白了,牙齒掉光,我也等你。”
“彆等,彆等。”
“我會好好的,遵守約定,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好。”
二丫……二丫……
我至死不忘你。
我用不知預期的下半輩子記得你。
在我心裡,你是我的妻。
那爬上燈台偷油吃的小老鼠正做著喜慶豔紅拜天地的黃粱美夢。
老和尚一場晨鐘暮鼓,硬生生將這場夢摔得稀巴爛。
小老鼠胡須上還沾著香油,灰溜溜鑽進了自己的洞裡。
大夢醒來,白日長河,青山依舊在。
飛機艙門大開。
風吹得褲管作響,吹得趙老憨哈哈大笑。
“快走,快走,趕得及回去吃咱師部的食堂,為你們準備了接風宴呐!”
胡唯與邱陽整裝待發,相視無言,被趙老憨趕西瓜似的塞進了飛機。
艙門關閉,發動機轟隆隆地響。
拉貨的運輸機飛過高原,飛過雪山,飛往一段全新的征程。
窗外是萬裡層雲。
透過那稀薄霧氣,胡唯想起了那一幅幅畫。
稚嫩地,小孩子塗鴉似的,簡筆畫。
畫中的主人公都是一個帶著大簷帽男孩。
過年時,她趴在陽台窗上,畫男孩蹲在地上放煙花。
驚蟄暴雨,她在他的車窗上,畫男孩穿夾克衫時的背影。
喜鵲歸巢,她躲在他和媽媽住過的屋裡,畫男孩找到了爸爸。
寒冬凜冽,她坐在野長城上,用石頭在土堆上畫,畫男孩和頭上有個苗苗的女孩牽手,再也不分開啦。
張張是他。
一筆一劃。
畫的都是她守的城池,守的河山,守的家。
寒霜重,積雪厚。
窗欞上又凍起了一層冰碴。
二丫披散著頭發,嗬著白氣,開始在玻璃上畫畫。
一隻,兩隻,三隻,春燕栩栩如生。
蔥白的指尖被冰的發紅,畫完,她望著春燕恬靜微笑。
玻璃上倒映著二丫純真的眼睛和臉頰,她虔誠地想,捱過這個冬天,就讓她的小胡哥快點回來吧。
第五十章 地物凍
2014年12月, 虯城, 二環商貿,廣播電視中心。
位於十五樓的紀錄片頻道節目部正在有條不紊地工作著,十幾個人的格子間,氣氛輕鬆,都在低聲忙著自己事。
年輕小夥脖戴電視台工作證, 趴在工位擋板前小聲叫前頭的人:“杜姐,杜姐?”
“嗯,好,下午三點, B樓西側會議室。”女人歪頭夾著話機, 右手飛快地記下時間地點,刷地一撕, 粘在電腦屏幕前。
電話掛掉,細細地鞋跟輕抵地板,轉椅優雅轉了半圈。
女人一套十分通勤職業化的打扮。
黑色高領貼身的羊絨衫, 高腰灰色西裝裙,裙擺垂至小腿, 同色黑打底襪, 一雙六公分的高跟鞋。
典型出入高級CBD大樓白領麗人的裝扮。
拋開這身穿著——
二丫眉毛蹙起來,熱的直拽領子:“叫我乾啥?”
辦公室空調開得太高,回回早上來的時候凍個大紅臉, 中午午休的時候又熱個大紅臉。
這麼一冷一熱,早晚要感冒。
二丫十分惜命地還在自己杯裡泡了檸檬水。
小夥子用筆撓著下巴:“杜豌姐, 中午加班,能不能幫我帶個飯回來?”
“吃啥?”
“番茄烤肉飯,加個煎蛋。”
比了個ok的手勢,細細圓圓的鞋跟轉了個圈,又回到自己的位置。
二丫已經在這裡工作半年多了。
前半年試用期,最近剛剛轉了正。
來電視台工作,完全是個巧合,超出了二丫預料,也順理成章。
她研究生畢業那年,各大國企事業單位有校園秋招,二丫混跡在眾多求職的同學當中,和她本科畢業那年一樣,沒什麼目標。
彆人都急著發簡曆,和各大單位的人力資源套近乎問待遇,她拎著個小紙兜兜這裡看看那裡看看,像個逛菜市場的。思兔在線閱讀
正逢虯城電視台來招聘播音主持,跟來的麵試官一眼就挑中了她。
身形瘦長,沒化妝,穿著普通,五官很有靈氣。
“哎,那小孩兒,說你呢!”
二丫茫然回頭看看,指著自己:“叫我?”
“對,就你,來來來,你過來——”
二丫擠開人群站進去,馮亮忙的四處給前來問詢求職的學生發簡章,頭都不抬。
“你是本科還是碩士。”
“碩士。”
“哪個院的?”
“語言傳播學院,讀英語的。”
“哦——”雖然不是對口專業,還算沾邊。“坐,坐這說。”
安排好了求職學生,馮亮拽過一張椅子在二丫對麵坐下,開始麵試。“我是虯城廣播電台的,把你簡曆給我一份。”
二丫從小紙兜兜裡遞過自己簡曆。
馮亮捋了捋自己半禿的發型,重重歎氣,翻起二丫的簡曆看。
“北二外畢業的?哦,本科學的就是英語是吧,翻譯方向……那你口語肯定沒問題吧,中間還有過兩年工作經驗?為什麼沒本科畢業之後直接讀研啊”
二丫總不能說我%e8%83%b8無大誌壓根就沒想讀,是男朋友來了虯城自己沒事乾才考的吧。
她雙手放在膝蓋上,老老實實:“家裡條件不允許,工作攢了兩年錢才來念的。”
誒呦,還是個可憐孩子。
簡曆翻了兩頁馮亮就不看了,直接說出對她的招聘意向:“有興趣繼續從事本專業嗎,我們國際新聞頻道現在缺人。”
“缺什麼崗?”
“播音主持,兩檔播報節目的主持人。”
二丫抵觸地搖搖頭:“不行,我坐在鏡頭前會緊張的。”
“嘖,這有啥可緊張的,你做過翻譯,不應該啊。”馮亮焦慮地捋了捋自己油的發亮的頭發,不停地搖頭。“那幕後呢,新聞翻譯,給播報員寫翻譯稿。”
“這個行。”
“那你這樣吧,後天早上九點,來電視台再麵試一次,到時候通過了會給你打電話,給你定崗定薪。”
就這麼稀裡糊塗的,二丫迎來了畢業後第一個工作機會。
當時麵試她的時候,兩個部門的主管還為她吵了一架,新聞頻道缺人,有這樣硬件達標,工作經驗豐富的實習生自然不想錯過;可樓下紀錄片頻道缺個英語配音,聽了二丫的現場實錄,主任稽青立刻拍板。
眼下兩期節目要上網,後期遲遲沒做好,特彆著急。
吵來吵去沒個結果,馮亮征求二丫的意見:想去哪個部門,你自己定。
二丫一想,新聞頻道,加班的時候肯定多,何況主任還是個看上去有點死板的老太太,日子不好混。
紀錄片就不一樣了,後期配音,戴著耳機像電視劇演員似的,多好玩。
她滿腦子都是小時候看動物世界趙忠祥老師磁性的聲音。
春天來了,又到了萬物複蘇的季節,隨著溼潤季節的來臨,萬物開始騷動……
想著想著,她自己傻笑,笑的幾個麵試官心裡發毛,紀錄片頻道的主任稽青一拍桌子:“不用爭了,她一笑我都知道想什麼,肯定跟我走了。”
大家不信邪,非要讓稽青說二丫到底笑什麼。
“想趙忠祥趙老師呢對不對?”
二丫眼睛倏地瞪圓了:“你咋知道?”
“他們這年代的孩子提起紀錄片全是動物世界!沒彆的!”
眾人哈哈大笑,稽青領著二丫就往樓下走:“快點,快點,早報道早開工,一堆活壓著等你乾呢。”
“平常呢,你活也不多,我們電視台不像彆的企業,是你的工作就是你的工作,除了專業之外的你也乾不來,後期配音這個回頭讓製作部的人給你培訓,好上手,另外就是咱們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