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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山 長宇宙 4367 字 6個月前

“電視沒看過嗎,扔鉛球那運動員,下盤多結實。”

提起鉛球,二丫心虛地低下了頭。

上高中那段時期,因為有晚自習,怕外麵東西不乾淨,家裡保姆天天給二丫帶飯盒,杜嵇山一天能吃多少糧食,往往都是煮一大鍋飯,帶三分之二給二丫,剩下的老爺子再吃。

每次裝飯盒,趙姨都怕二丫不夠吃,往飯桶裡裝一勺,低頭看看,嘴裡嘀咕著‘再來點吧’,又往裡裝半勺。

二丫又是個不喜歡剩飯的人,高三學習壓力也大,每天最快樂的時間就是下午課結束之後,晚自習之間的那三十分鐘。

她美美的擰開小飯盒,用勺子撈飯,就像打開魔盒似的每天都有驚喜,趙姨給她裝多少她就吃多少。

趙姨晚上回來給她刷的時候,看見光禿禿的飯盒就想:啊,這可能是不夠吃,要不能吃這麼乾淨嗎,明天再多帶點吧!

就這麼整整喂豬似的飼養了他家二丫半年哪!給她飼養的是白白胖胖,結結實實,體重直接從九十二飆到了一百二十斤,最明顯粗的就是腿。

家裡人跟她朝夕相處誰也沒覺出她胖,直到過完暑假,打算裝箱子去上大學,二丫掏出衣服往身上試的時候才驚恐地發現,牛仔褲套到膝蓋往上,再也係不上扣了。

她跑到鏡子前看自己,捏捏大腿內側,掐掐肚子上的肉,哇地一聲倒在床上開始打滾。

她爺爺坐在床尾哄勸她:“胖點怕什麼的,慢慢就瘦下來了,你哭這大聲,給爺爺嚇一跳。”

“哪那麼好瘦!過幾天去上大學,怎麼有臉見新同學啊!”

哭的像個小淚人,二丫打定主意要減肥。

什麼紮馬步,深蹲,夜跑,節食,怎麼累怎麼來,好在那時她有個特彆好心的室友,知道她在減肥也不說風涼話,還指導她:“你跑步可以穿一件運動內衣啊。”

“啥是運動內衣?”

室友的爸爸是個運動員教練,對這些事情十分精通,她爬上二丫的床鋪,細心地給她講,你穿對了合適的內衣,可以讓你的%e8%83%b8保持良好的形狀,不會縮水那麼快。

彆的室友聽了都覺得不好意思,互相遞著眼神,那時二丫就對自己的身材有著高標準嚴要求,%e8%83%b8部對女孩子來說多重要啊。於是蹙眉認真一想,拉起室友的手:“我不知道長什麼樣,你能不能陪我周六陪去買一個呀!”

就這麼練了半年,二丫的體重總算是從變了回來。現在想想,畢了業就沒怎麼聯係了,其實當初應該好好謝謝那個室友的。

“不爬了不爬了,我累了。”二丫一屁股坐在地上,指著不遠處問胡唯:“那是啥?”

胡唯說:“敵樓唄,觀察敵人用的。”

她又一指:“那這牆上為啥有洞?”

胡唯又說:“防山上泄洪排水用的,怕衝垮了。”

二丫累的揉腿:“你怎麼知道的這麼多?”

小胡爺也攏著衣襟坐在她旁邊。懶洋洋望著長城腳下風光,目光悠悠。

“沒事多看書唄。”

一時兩人無話,都發呆看著風景。

這一刻。

陽光燦爛,北風嚎啕,山河遼闊,滿眼蒼茫。

大片大片進入寒冬的樹木凋零了顏色,隻剩下漫天遍野的灰,枯枝疊著枯枝,岩石漫著岩石。

二丫低頭用小石頭子兒在地上蒙著沙土的地方輕輕劃拉,嘴裡感慨:“可真大呀……”

“什麼大?”

什麼大,她也詞窮,心裡大,寬的能裝下萬物。世界大,大到感覺都自己渺小。

小石頭子兒勾勒了幾筆畫,畫了兩個小人兒,二丫用手又囫圇抹掉,拍拍手上的灰站起來:“我歇夠了,你帶我回去吧。”

小胡爺微笑著,朝她一抬胳膊,二丫立刻知道他的意思,兩隻手拉住他,哎呦一聲把他拽起來。

下午,兩個人又去了護城河。

二丫一直都想滑冰。

河水上凍,冰麵上有很多踩冰刀或者玩遊戲的小孩子。

二丫裹著小紅襖混跡其中,被幾個孩子拉著在冰上穿梭。她學什麼都快,一開始,胡唯帶著她,一個在護欄裡,一個在護欄外,她走的小心翼翼,溜了兩圈,二丫膽大起來,不要胡唯拉著她,開始自己滑。

幾個四五歲大小男孩帶著卡通絨線帽,跟在她屁股後頭嘲笑她,二丫皺鼻子猛地回頭朝他們做了個鬼臉,腳下一滑,咣當摔在冰麵上。

胡唯心裡一緊,站起來。

幾個小男孩哈哈大笑,遞出稚嫩小手,讓二丫拉著他們站起來。

“阿姨,你太笨了,我們教你吧。”

二丫凍得鼻尖發紅,還在糾正:“叫姐姐!”

有個胖乎乎的男孩說:“姐姐,你跟著我們滑吧,我們拉著你。”

“好哇!!”

於是三個小男孩排排站,幼兒園站隊似的,二丫在最後,為首的小男孩鼓起腮幫吹了聲口哨:“快讓開,發車嘍!”

一大三小,有條不紊地在冰麵上穿梭,一開始速度很慢,後來幾個小子收不住,開始加快速度。二丫跟他們玩瘋了,越滑越快,時不時從冰麵上傳來她的尖叫。

後來,加入的小孩越來越多,隊伍逐漸壯大。二丫像個孩子王,被他們圍著,拉著,歡笑著,打鬨著。

從天亮玩到天黑,最後都累的仰在冰麵上,腳也麻了,臉也木了,幾個孩子的爺爺奶奶要帶他們回家了。

他們依依不舍地跟二丫說再見。

二丫被胡唯領著,手裡拿串糖葫蘆也和他們高高揮手。

回家路上她還拍拍小紅襖,和胡唯說:“今天是我來到虯城以後最開心的一天!”

為啥,因為她考完試了,沒有煩惱了,她最親最愛的小胡哥也終於畢業了,倆人能在虯城為非作歹歡天喜地了。

可這喜悅沒持續多長時間,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澆滅了二丫的笑容,澆滅了她心裡始終燃燒的小火苗,澆的這顆豌豆苗苗耷頭耷腦,險些沒挨過這個冬。

她聽見胡唯說我要走了的時候,正脫掉襪子用熱水袋暖著腳丫,還接了一句:“你乾啥去?”

胡唯站在窗前,沒轉身。“去西南,去喀城。”

二丫沒轉過來這個彎兒,愣頭愣腦的問:“去旅遊啊?”

她以為他在學校結業了,壓力太大,想去放鬆一下。

一句話給小胡爺都逗笑了,他低了低眉,那幾個字怎麼也不忍心說出來。默了一瞬,他說——

“去工作。”

“臨時發生變動,需要去林省的一個師駐地,在高原邊防線上。”

熱水袋敷著冰涼的腳丫,在外頭玩的時間太長,都沒知覺了。

她問:“去多長時間呢?”

“不知道。”胡唯轉過身來,鎮靜地注視著她。“時間很長,有可能是三年五年,也可能是十年八年,或者——”

下半輩子都在那兒了,直到他四十歲,五十歲,轉業了,退休了,都在那兒了。

二丫的眉毛倏地豎起來,像是忽然受驚了的小動物,渾身的毛都炸起來。

她一動不動地看著你,沒惱怒,沒悲傷,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你。

那是一個十分抗拒的表情。

“為什麼……不是,不是說好了在虯城嗎,衛蕤都跟我說了,說你調到虯城來,畢業了就去的。”

“是,之前是這樣。”胡唯走過來,二丫的表情讓他有點慌張。他儘力穩著聲音,安撫她。“但是喀城缺人,臨時抽調決定的。”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不是彆人?”

“也有彆人,不是我自己,還有人和我一起。”

二丫又犯了老毛病,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害怕的,像她姥姥走的那天,開始發抖,渾身抽搐。

胡唯嚇得後脊梁一下冒了汗,手用力掰住她的臉不讓她哆嗦,提高了聲音叫她:“杜豌?杜豌?”

二丫掙開他的手,她是不覺得自己在抖的。

“你彆碰我。”

小胡爺倏地鬆了勁兒,那隻粗糲、有著淺淡傷疤的手,就那麼僵在空中。

良久,他鎮定把手垂在膝上。

二丫漸漸止住了抖。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那我怎麼辦呢?”

那她怎麼辦呢,他去虯城,她也跟著來了,她以為能就此安穩下來,她才考了研究生,打算在虯城念書的。

他又要走了。

她仰頭赤誠問他:“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她連喀城在哪都不知道!!!這是胡唯最怕的事。

毫不猶豫掐斷她的念頭:“不能。”

“為啥?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喀城在哪?”她沒頭沒腦地想去找地圖,“喀城有沒有大學,我可以在那兒念書,等你。”

“杜豌——”他溫聲製止她,可二丫不依,光著腳還是要去找地圖。

小胡爺終於暴怒,扯小雞兒似的拽著她胳膊給她拉回來,一把推進沙發裡。

“喀城很小,在將近海拔四千米的地方,沒有學校讓你念書,除了高原就是雪山,老百姓住的地方離我還有幾百公裡遠,你去了也見不到我。喀城沒有你的老師同學,你也不能常回去看爺爺,沒有大商店,買不了好看的衣服,吃不了愛吃的東西,那地方會引發高原反應,常年日曬,會給你曬的脫皮,發黑,自己照鏡子都會哭出來。”

一口氣說完,胡唯冷了眉眼:“還想去嗎?”

二丫瑟縮了一下,誠懇地搖搖頭:“不想了……”

她怯怯地看他,眼珠骨碌碌轉,又想出了個辦法:“我可以在虯城等你呀!”

“我念研究生三年,念完了你要還沒回來,我就回雁城等,早晚你會回來的。”

“等到三十歲,四十歲?”

“嗯!”

一聲短促嘲諷地笑,一雙暗中攥緊的拳。

“那要是我不在的時候,你遇上了更喜歡的人,怎麼辦?”

二丫篤定:“不會的,我不會遇到的。”

說完,她又補了一句:“遇到了,我也不會喜歡他的。”

我會把你的照片貼在床頭,早上看,晚上看,心裡牢牢記住,這是我的小胡哥。

“話彆說的這麼肯定。”小胡爺拉過一張椅子,和二丫麵對麵坐,耐心開導她。“人生無常,你前兩年的時候會想到現在和我在一起嗎?”

二丫搖頭。

“你大學畢業時會想過自己還有再回到學校念書的那天嗎?”

二丫還是搖頭。

“那你去年喜歡的衣服今年還喜歡嗎?”

二丫又搖頭。

“所以——”

“那我不在你身邊,你會在喀城喜歡上彆人嗎?”二丫打斷他的話,一雙澄澈的眼睛寫滿了認真。

小胡爺平靜深吸氣,深深地凝望著她。

然後。

他說。

“這也……有可能啊。”他咳嗽了一聲,又把椅子往前拉了拉,挨近她。“你看,人都是喜新厭舊的,短期內也許咱倆心往一處使,但是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