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娘,從縣城接回來,我答應中午給她帶好吃的。”
“沒爸媽?不是杜叔的孩子?”
胡小楓溫柔地搖頭,懷著惆悵心事:“是你杜叔弟弟的孩子。比你小幾歲,特彆可愛,等你放假,可以過去跟她作伴。”
小胡唯心裡對杜家尚有抵觸,負氣留下句話:“以後你周末要是有空就來,沒空,也不用來看我。”
胡小楓拿起兒子喝剩的可樂一口氣啜掉半罐,撇撇嘴,拎著東西追上去。
想想其實那時,應該就知道二丫存在的。
小胡爺枕著手臂也側過身:“星星,你有女朋友了。”
杜星星撓頭:“這……怎麼說呢。”
胡唯咧嘴笑了:“不知道怎麼說,那就是有,好看嗎?”
杜星星憨厚一笑:“好看!我們村裡最好看的就是她!”想了想,又有點羞澀。“當然了,沒有今天看見的綠衣服姑娘漂亮……”
“多大了?”
“今年剛二十一。”
“正上學的年紀。”
提起這,杜星星漸漸沒了笑容:“當初是考上了大學的,可她家窮,父母不讓她上,她一氣之下就去了城裡打工,我們那裡有個特彆大的服裝批發商城,她做點小生意。”
“我們是一個村的,上小學就認識,以前總去村裡那條小河一起抓魚。後來,她考上鎮裡的中學了,我倆就一直通信,再後來我去了部隊,就兩三年都沒見過麵,隻能偶爾打打電話。排長,我想好了,等我攢夠了錢,就供她上大學。”
年輕的星星躺在床上憧憬著,臉上微笑著,眼裡倒映的是月亮般純淨的光。
胡唯問他:“還差多少?”
杜星星神情緊張起來,“排長,我不能要你的錢,我都算好了,再攢三個月,就夠她去服裝學院進修的學費了!”
“誰說要借你了。”胡唯輕斥,懶洋洋在被子裡動了動。“自己的老婆得自己供,這是骨氣。”
杜星星開心咧嘴:“對!自己的女人自己養!”
一聲悶悶地:“排長。”
“說。”
“跟女孩子親嘴,啥滋味啊。你心裡緊張不?”
胡唯驚奇,胳膊支起身體:“你還沒親過人家哪?”
杜星星把頭埋進被子裡:“就親過臉。”
胡唯重重躺回去,抑製不住地樂,樂夠了,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那滋味怎麼說呢……
小胡爺也詞窮。
反正——
挺好。
月亮爬地高高的。
胡唯和杜星星都楞楞的發著呆,毫無睡意。
“排長,我一直想問你,那天來咱屋裡看你的首長,是你爸爸嗎?”
關於胡唯,杜星星一直是崇拜又懷著疑問的。
倆人一間房,同吃同住了幾個月,又一起進過山,他為了自己手上還留了那麼一道疤,杜星星從心底裡感激他。
他人聰明,無論是考試還是作業,始終都排前幾名;可隻有一點,胡唯話少,從沒跟人提起過他的家庭,說起自己的私事。
這樣的人,難免帶著些神秘色彩。
杜星星也聽過班裡關於胡唯的一些傳言,尖子嘛,放到哪裡都是惹人非議的。
有人說胡唯在雁城是擠掉他好哥們,走後門才爭取到的名額;有人說,這小子嘴上話少,心眼其實比誰都多,精著呢。有人說,那天看見有人來找他,他爸爸是大官,要不老宋怎麼會明裡暗裡關照他。
說了那麼多,杜星星聽了心裡不是滋味。彆人洗著襪子笑話他:“杜星星,還幫人家說話呢?壓根都不是一個檔次,你也不問問他能不能瞧得上你。”
杜星星想說排長才不是你們說的那種人,可老實憨厚的星星吭哧了半天也說不出句反駁的話,最後生氣地回了宿舍。
“你聽彆人說什麼了?”
杜星星擔憂地扭頭望著他:“他們說你的那些話,你也聽見了?”
胡唯不在乎這個:“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唄。”
杜星星氣惱:“可你明明不是那樣的!”
片刻沉默。
胡唯將自己的身世低低說出來。
“你那天看見的人,是我生父。”
“生父?你還有彆的爸爸?”
“對,我還有個繼父。”
這下算是破案了。
難怪,杜星星在宿舍聽他跟人打電話時的態度,就不像那天對著自己生父那樣冷漠。
“我生父是軍醫,就是那天來宿舍看我的人。我媽在我不大的時候和他離婚了,帶著我嫁給了現在的繼父。後來——”
胡唯靜了靜。
“後來,我媽意外沒了,我就一直和繼父生活在一起。”
杜星星沒想到他是出身於這樣複雜的家庭背景,“那,你怎麼不跟你生父在一塊?”
嗬,這個問題胡唯也想知道。
小胡爺幽幽歎息:“誰知道呢?可能過著過著就把我給忘了吧。”
這樣自嘲的話,聽的星星心裡不是滋味兒。
“排長,我覺得你爸爸是有苦衷的。”
“你說哪個爸?”
“就是首長,他那天來你宿舍,一直幫你打掃衛生,整理床鋪,還說讓我和你互相照顧。從來沒有首長那樣跟我說過話,我接觸最大的官,就是我們連長。他要是真把你忘了,是不會來看你的。”
胡唯咧了咧嘴:“都跟你說了他不是什麼首長,文職,搞醫的。”
“文職,文職也是入伍的年限比你我長,也是老兵。排長,你為啥不問問他當時為什麼不來找你?”
問?怎麼問?傲氣的小胡爺哪能舍得拉下這個臉來問!
越想心越煩,胡唯挺屍似的一蹬腿:“不想了,拉燈睡覺!”
“排長……”
“再說話讓查夜的給你拉走了啊。”
“已經拉燈了。”
靜悄悄的宿舍開始響起輕微的呼嚕聲,夜正酣。
二丫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每天都樂嗬嗬的。
一個是杜銳說好周末要來她這裡看她,一個是就要十一放假了,胡唯有七天的假期。
本來約好周六上午胡唯去找她,二丫一想,杜銳也說好了周六上午來,連忙捂著電話拒絕:“不行不行,我哥上午來,你下午吧。”
“您排的還挺滿。”
“我見不得人啊。”
“不是……”二丫摳著沙發上的花兒,“我哥那人,看見咱倆在一塊指不定要怎麼想。”
她不願意,那就不去。
掛了電話,還沒一秒鐘,一個陌生的,尾號四個六的號碼就呼進來了。
二丫奇怪:“您好”
沒人說話,二丫看了眼號碼,又喂了一聲。“您好,哪位?”
衛蕤陰嗖嗖的聲音響起:“你是杜豌嗎?”
二丫對這句話有陰影,小時候她同學找她,往她爺爺家打電話,接起來也是一個嚴肅男聲。
你是杜豌嗎。
當時二丫正晃著腳丫子看電視呢,聽見這麼問,手都抖了。
那端說,杜豌,我是你學校的趙老師,你這次數學成績沒及格,我要見你家長。
小二丫都快嚇哭出來了,捧著電話筒也沒心情看葫蘆兄弟了,抽著鼻子說趙老師對不起,我家裡大人沒在,我保證下回考及格,你彆找家長了行不行呀。
正當幼年二丫顫顫巍巍跟老師保證的時候,那端哄地笑開,一幫男孩子的尖銳歡呼聲傳進二丫耳膜,小二丫氣的臉通紅,氣急敗壞跺腳罵:“李奇奇你有病呀!我要告訴你媽去!”
“略略略,杜豌沒出息,看見老師嚇放屁。”
杜嵇山從樓上下來,就看見孫女跟電話機那頭的人喊的臉紅脖子粗,氣的嗚嗚直哭。
老爺子心疼地摟著孫女,給她擦金豆豆。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網⑨友⑨整⑨理⑨上⑨傳⑨
問她誰打來的,她說是騙子管她要錢。
“不哭了,不哭了,騙子你彆理他就得了唄,壞人,打他。”老爺子抓起二丫的手假模假式在電話上打了幾下。“以後咱再也不接電話了,不哭。”
杜嵇山一麵哄一麵想,我家這小丫丫氣性兒也忒大,
從那以後,誰要再給二丫打電話,開場白隻要是‘你是杜豌嗎’,二丫就生理心理都跟著緊張。
於是,二丫一臉鄭重嚴肅,仿佛報喪似的:“我是——”
那頭衛蕤忽然一拍桌子咆哮起來:“讓你二十七二十八兩天來報道你拿我說話當耳邊風呐?你看看幾點了!幾點了!”
二丫重重鬆了口氣,聽出是衛蕤,也囂張地拍案而起:“你讓我去我就去啊!我又沒答應你!”
衛蕤氣短:“這麼好的工作你哪兒找去?”一思考,衛蕤掐腰。“有誰挖你了?”
“誰人挖我,我這樣誰來挖我。”
“沒人挖你你怎麼不來呢?我辦公室都給你收拾好了!”
“哎呀你煩不煩,都說了不想去,我要安心學習。”說完沒等衛蕤再講話,二丫直接把電話掛了。
秘書在門口等待:“衛總,那個辦公室給您收拾出來了。您看怎麼用?”
衛蕤咬牙切齒:“給我買一排培育盆兒,我種菜。”
胡唯想了想,既然上午不能找二丫,那就去辦另一件事。
他展開上次從衛蕤那裡拿來的地址,開車摸去了翠微街上的一個小區。
翠微街,聽著就該是鬱鬱蔥蔥的模樣。
路兩旁種著高大的國槐,一溜臨街的門市店鋪,拐進去,兩三棟半新不舊的樓,文化氣息很濃。
按照門牌號找到一個隻有三四層樓高的房子,胡唯把車停好,走進樓道。
202。
嶽小鵬剛從南方出差回來,南方這個季節還是濕熱氣候,車馬勞頓,出了一身的汗,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衝涼。
他正在換衣服,聽見敲門聲,匆匆套上家常的衣服,應了兩聲過來開門。
“誰啊?”
門外的人沒說話。
嶽小鵬疑惑地開了門,瞬間愣在了臉上。
胡唯一身便裝,端端正正地站在門外。
嶽小鵬萬萬沒想到他會這個時候來!或者說,他沒想過他還能願意來!一時嘴唇抖了抖,不知該說什麼好。
可這表情看在胡唯眼裡,就是意外之中的不歡迎。
“我是從衛蕤那裡問來的地址,以為您沒在家,正好,把這個還您。”
一把車鑰匙原封不動的遞過去。
嶽小鵬神傷,遲遲沒接。
胡唯深吸氣,不欲多留,直接把鑰匙放在了玄關的櫃子上。
“我在學校也沒什麼用車的地方,停在樓下了。”
說完,他就要走。
嶽小鵬追了一步,心碎地一聲呼喚:“胡唯——”
胡唯下意識回頭,見到嶽小鵬的穿著,見著他的形象,震驚萬分!!!
他洗過澡的原因,染在頭發上的焗油膏掉了顏色,頭發鬢角有幾抹花白,穿著係扣子的老式睡衣,哀傷地站在那裡,看著他的兒子。
沒了平時的風度偏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