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報告給男護士助理繼續錄入季殊相關的病情檔案裡,他回到這邊,少許猶豫後,他打斷雲喬和季殊的溝通。
雲喬回頭看去,略做沉%e5%90%9f,便點了點頭,“好。”
他又再看向季殊,不再吝嗇和季殊的對視和叮囑,“安心待著,我很快回來。”
“好。”
季殊點頭。
主測試室旁的文件打印室裡,雲喬和晉舜真二人單獨相處。
一般晉舜真叫雲喬“阿喬”時,所談都是私事兒,還是很重要的事情。
“阿喬,我希望你鄭重考慮一下這種程度的信任意味著什麼?這個人選並不是非你不可。”晉舜真也不亂扯其他,直奔他要談的內容中心。
老太太年歲已高的確不合適,但季殊身邊不是完全沒人了,房家親戚以及李勝陳威這些陪伴著他長大的人,他們都比雲喬和季殊的羈絆深。
雲喬還真沒想到晉舜真找他聊這個,他搖了搖頭。
“這個人非我不可。”
雲喬大致猜出晉舜真在為他擔心什麼,不付出感情和真心的信任是建設不起來的,在治療過程中,他和季殊必然羈絆感情全方位提升。
而晉舜真對季殊的痊愈持悲觀態度,他擔心雲喬在付出太多情感後,難以全心而退。
“為什麼?”晉舜真繼續凝眉。
“客觀事實上不存在你說的其他人,這個人隻有我,另外我也更相信我自己。”
季殊對老太太之外的人都無自覺豎著冷漠警惕的堅牆,如今雲喬也隻感覺自己隱約撬開了一些,晉舜真所提的房家人、李勝他們根本就不在人選之內。
雲喬走近在晉舜真肩上安撫性一拍,再輕輕一笑。
“謝謝師兄關心,我有分寸。”
他不是不怕受傷,他對生離死彆也有著常人的畏懼和怯懦,但這些之上,他是個醫者。
他奉行的行醫原則是有救無類。
何況,季殊如今是他的丈夫,他的朋友,他的家人。他隻會付出更多。否則日後等著他的不隻是心理上的受傷,還有未儘全力的後悔。
晉舜真看著被雲喬帶上的門許久,歎氣出聲。
雲喬回到季殊待的測試室裡,親自給季殊解除了相關的測試貼片後,他朝季殊伸出右手,“走,我們換個地方繼續聊。”
“好,”季殊握住雲喬的手,從測試椅子上站起。
他們沒有在晉舜真的研究所區域多停留,一路散步到了療養院景色最好的人工湖邊的長椅一側。
雲喬坐下後,對季殊招了招手。
“坐。你還記得我們在九季大廈咖啡廳的第一次見麵吧,我就是從那時感覺你的情緒不太對。”即便是天生的麵癱,也是有情緒起伏的。
而那天他所看到的季殊,始終處在絕對理智維持的平靜中,這種平靜讓他看起來和正常人差不多,但雲喬感覺來並不是,季殊的平靜之下是隨時都能噴湧而出的失控。
季殊坐下,目光往湖對岸獨棟的療養宿舍樓看去,再抬手一指。
“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那裡。”
雲喬眉梢微微一挑,笑了,“你醒著的呀,護士小姐說你打了針在睡覺。那你收到我的花和卡片了嗎?”
“收到了。”
季殊輕輕點頭,鮮花早就枯萎被李勝丟掉了,但卡片一直收在他九季辦公室的帶鎖抽屜裡。
“那你一直都知道我是司喬嗎?”
留在12歲季殊記憶裡的名字,應該是他告訴過季殊名字的司喬,不是司鶴希,也不是雲喬。
季殊略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沒有,你說的時候,我才知道。”
季殊擁有這一世完整的記憶,但對這一世小時候的雲喬有記憶,卻沒將病友小司喬和長大後要和他衝喜聯姻的雲喬聯係到一起。
但雲喬還是堅持認為季殊潛意識裡認出了他,否則那些熟悉和默契就無法解釋了。
“你知道什麼是心錨嗎?”
見季殊點頭,雲喬繼續娓娓道來,“我想讓你信任我,是想你以我為心錨。”
心錨是屬於條件反射的一種形式,建立起來後,季殊看到或者想到雲喬,就會快速進入情緒管理過程,輕易不會被外界乾擾或中斷。
完整的心錨是一種永久性體驗,隻要它存在,季殊任何時刻都可以從中汲取力量和信念。這是儀器無法取代的治療方式,也是所謂心靈的力量。
而以人作為季殊心錨建設的核心,是不得已的選擇,季殊的情緒管理障礙不僅是心理問題,還是生理上的障礙,他無法靠自己建設起完整的心錨。
如此誰來成為季殊心錨的核心就十分關鍵了,這個人原則上應該備受季殊信任和親近,和他相依為命的老太太情感上最為合適,但她的年齡成為另一原則上的限製。
其他如李勝陳威幾人……經雲喬觀察還不如智能“君諾”能引動季殊更多情緒呢。
就在雲喬要放棄心錨這一見效快又長久的複健方法時,他發現季殊對他有著諸多流於習慣的熟悉和信任,他竟也是被季殊納入心牆之內的家人。
他受寵若驚之餘,也覺得不該錯過這個方法。
雲喬仔細為季殊科普了心錨相關的心理學知識。
“……我要你信任自己,也信任我,我們能建設起心錨,也能最終複健成功。”
剛出來的檢測結果都未顯示季殊情緒管理障礙還未變成永久性障礙,季殊的理智很強大,他們的複健有很大希望可以成功。
當然,複健成功並不等於罕見病痊愈,但這是他們目前可以進行的一步。
雲喬的眼神十分堅定,季殊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也未有任何悲觀或不願的念頭滋生。
季殊低垂眸光微微抬起,他輕聲問道,“我能……碰一碰你嗎?”
“碰?碰吧。”
雲喬的身體再側過一些,一動不動,坐等季殊口中的“碰”。
季殊又停滯了十來秒,才抬起右手,指尖輕輕地落在雲喬眉心,然後掃過鼻尖,落在雲喬被晚風吹得有些涼的臉頰窩兒處。
雲喬大致忍了有十來秒才出聲,“你能用點力氣嗎,這樣很癢啊。”
他不是豆腐,不是易碎的瓷器,正常力道的摸一摸、碰一碰壞不了。
雲喬抬起手捏著季殊的指節按在自己臉上,他看著季殊的眼睛,認認真真地道,“我,雲喬,活的。”
季殊眸光避開了一瞬,又再看回,輕輕點頭,“嗯……嘶。”
他的拇指被齜著牙的雲喬咬了一口,不見血,齒痕卻有點深。
比溫度和觸?感更能讓人確認存在的是疼痛。
季殊放下手,重新坐正坐直,被灌了一腦袋複健知識的現在,他終於有了點安定感。
心錨?如果他真能建設起心理學意義上的它,的確非雲喬不可。
季殊朝雲喬一笑,反過來鼓勵他。
“我相信你,你說可以就可以。”
雲喬收斂起臉上凶凶的表情,往季殊肩頭拍了一下,鄭重道,“季先生,我也相信你。”
雲喬和季殊坐在人工湖邊的長椅上,看天邊紅日徹底沉入地平線,他們才反身回去找晉舜真,再蹭一頓療養院的病號餐,也順便看了晉舜真請他看三個重症病例。
七點許,雲喬和季殊坐上車回往季宅。
老太太和阿冬婆問過雲喬季殊晚飯吃了什麼,就沒再多問。
季殊和雲喬離開明月樓前,老太太還悄悄給了季殊一個難得讚許的眼神。
下午季殊派人送回的點心她一嘗就知道是哪家出品,這麼長時間了,季殊總算知道帶雲喬出門約約會,談談心了。
幾次下來,季殊已經知道老太太並不怎麼需要他準確地理解她眼神的隱藏涵義了。
回到望歸樓,雲喬和季殊先去三樓完成了晚間的鍛煉後,才回二樓臥室的浴室間洗漱換上乾淨舒適的家居服。
季殊剛洗澡洗頭穿上衣服就聽到敲門聲,門打開,雲喬拿著無線吹風機站在門外,他手指了指臥室靠窗位置新搬上樓的搖搖椅。
“到那邊坐著,我幫你。”
季殊肩上披著毛巾,走到雲喬指定的位置坐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隨後,呼呼的暖風聲從耳畔傳來,一雙指節修長的手伴隨暖風穿插在他發間,五分鐘左右,雲喬就幫他把頭發吹乾了。
“好了。”
雲喬摸著季殊的頭發,有種莫名的成就感。
這大概就是老太太喜歡幫他和季殊打扮的快樂吧。
季殊乖乖讓摸了一會兒後就站起,他手往雲喬頭發摸了摸,卻是乾的。
雲喬自己先在浴室裡吹乾了,才把吹風機帶出來找的他。
大概感覺到季殊的點點遺憾,雲喬很愉快地決定。
“明晚我也留給你吹。”
“好。”
季殊點頭,然後他拿回手機第一件事就是去查吹頭發的專業教學視頻。
他很清楚自己前世今生被照顧得太多,動手能力方麵相較雲喬弱了很多。
但他可以學,可以改進,那菜地的水他如今就澆得挺好的。
距離睡前沒多少時間,雲喬和季殊都沒再進書房,他們靠躺在床上,用平板看看書,刷刷專業論壇,很快就到他們平時的入睡時間了。
燈光黯下沒多久,季殊就側躺回來。
“你還沒和我說,我都應該做什麼。”
所謂對雲喬的信任,應該有很多條條款款的規矩才對,可雲喬在說明了心錨相關的知識後,並沒有仔細羅列出對他的要求。
“第一個,你麵對我時可以適當放鬆,少一點對自己的約束,對一點給我的回應。比如,我抱你的時候,你可以回我一個擁抱。”
每次季殊鍛煉和拉伸完,雲喬都會給季殊一個擁抱,可到現在季殊都沒給過什麼像樣的回應。
季殊對他是比對李勝他們更信任和親近些,但依舊顧忌著什麼,放不開。
黑暗之中季殊的神情難得外露,他很困惑。
“那你不會生氣嗎?”
雲喬睜開眼睛,努力理解了一下季殊的話,還是理解不了,他直接往季殊那一邊爬過去,然後身體力行地張開手抱住季殊。
“我都是主動抱你,我為什麼會生氣。”
雲喬不明白季殊怎麼就覺得他那麼容易生氣了呢。
季殊下意識的反應還是愣在原處,又將將在雲喬要起開前,把自己的手虛虛地環到了雲喬腰上,這大概是黑夜給了他的勇氣。
雲喬露出一個看不明的淺笑,“今天算了,明天我教你怎麼抱人。”
放開季殊,雲喬爬回自己睡覺的位置,又一次忍不住吐槽起來,“這床真大。”
困的時候爬起來老費勁兒了。
“不要胡思亂想了,乖乖睡覺。”
季殊將握成拳後還顫個不停的手收回被子裡,又一番自我心理調控情緒後,才進入睡眠的狀態裡,再從淺眠進入和雲喬相同呼吸節奏的深眠中。
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