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小手,小心翼翼地。
片刻後,她忽然開始翻口袋,特彆想給他點什麼東西。
她做過許多小衣服和小鞋子,縫過許多布娃娃,閒暇時陶藝燒的小茶杯,黏土捏的小動物……還有逛街時看到便忍不住買回家的各種兒童用品。回國時自己的行李沒多少,這些小玩意卻裝了一個大箱子。
可是此刻身上什麼東西都沒有,她翻遍全身隻找出一顆因為低血糖而隨身攜帶的糖。
毫無特彆之處的水果糖,她遞給喬司南:“阿姨請你吃糖好不好?”
喬司南看看糖,又看著她,輕輕把糖從她手心捏起來,說:“謝謝。”
太多話想說,又不能說。
膝蓋被地上的石子硌得疼,司真卻像感覺不到,握著那隻熱乎乎的小手不想放開。
“你一個人在這裡騎車嗎?誰陪你過來的?”見到孩子的喜悅勁兒過去,她才想到這個問題。
喬司南搖搖頭,握著糖的手往她背後指了指:“爸爸。”
司真下意識回頭,便見不遠處樹下站著西裝筆挺的男人,揣著兜姿態閒適地望著這邊。
“喬司南,”兩個人都看過去之後,他叫了一聲,“過來。”
司真轉回頭看著眼前的小朋友,很舍不得。
喬司南看著爸爸,抿了抿小嘴,並沒有動。
喬赫盯了不聽話的兒子幾眼,手從口袋裡拿出來,抬步向這邊走來。
他的視線沒有在司真身上停留一秒鐘,像是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到了跟前,彎腰撈起喬司南的手腕,拉著他離開。
司真不得不放開手,喬司南被牽著從她身旁走了過去,還一直回頭看她。
“不是告訴過你,不要跟陌生人說話。”男人淡淡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教訓著兒子。
司真轉身站了起來:“喬赫……”
喬赫仿若未聞,牽著三步一回頭的喬司南走到車邊,把人拎到車上,關門。
這才回過身,不經意地掃了她一眼,嘲弄的口%e5%90%bb:“不是不認識我,司老師又想起來了?”
上午那句話隻是為了避免麻煩,司真沒想到他會這麼幼稚拿兒子來報仇。
偏偏這一招她還真的沒有抵抗之力,隻能好言跟他商量:“你方便的時候,我能不能去看南南?”
喬赫輕扯了下嘴角,意味不明地:“我什麼時候不讓你看過?”
說完便徑自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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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到黃教授的課題組實驗室,一上樓就聽到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你今天又去做家教啊?”
“今天周五嘛,我得看著小朋友把周末的作業寫完。”
“你這兼職也太爽了吧,就看個五歲的小孩兒寫作業就能拿那麼多錢!這種好事怎麼就攤不到我身上呢,按理說我這顏值也不比你低啊。”
是黃教授的兩個研究生。
馮媛摸著自己肉嘟嘟的圓臉,大言不慚道,“我這長相最有孩子緣了,肯定比你招那小孩兒待見!”
李倩拿著一隻木簪子在腦袋後麵盤頭發,五官精致又擅打扮的女孩子,細心描摹過的眉眼間泄露幾分不易察覺的驕矜。
“好啦好啦,我現在跟他們相處得還不錯,畢業之後應該能直接進公司,到時候一定推薦一下你。”
“這可是你說的!”馮媛捏起她一縷頭發,“這一撮漏了。”
“哎!”李倩有些煩躁地將頭發拆掉,蹙眉道,“這簪子真難用,我按著教程做的怎麼還是弄不好啊?”
“你乾嘛非用這個盤頭發,一根破木頭,連個珠子小鑽什麼的都沒有。”
“你懂什麼!”李倩站起來,甩了甩發酸的手腕,正要再試,看到司真進門,立刻揚起笑臉,“司老師。”
司真點點頭,轉身進了黃教授的辦公室。
談完事情出來,李倩已經盤好頭發,臟兮兮的實驗服也已經脫下,換上了一件很好看的修身連衣裙,正對著鏡子塗唇釉。
“誒你得了吧,”馮媛奚落道,“你到底是去給小孩兒做家教,還是應聘人後媽?”
李倩沒好氣地踢了她一腳。
司真回公寓換了身衣服,從抽屜深處拿出一個小方盒子。
裡麵是一條淺藍色的手繩,串著一顆足金的小馬串珠——她買了很久了,一直沒有機會送出去。
到校門口打了車,司真坐上去,還沒關門,聽到有人喊著:“司老師!”
是李倩,她背著一個小挎包,風風火火地跑過來,彎腰衝著車裡的司真熱情洋溢地笑了笑:“你去哪兒啊?”
小姑娘暗示意味明顯,司真也不介意帶她一程,便道:“先上來吧。”
“謝謝。”
李倩上了車,第一件事就是從包裡拿出小鏡子檢查儀容,看完了才問司真:“司老師,你到哪邊?我去沂淮區,江畔彆墅那兒,不知道順不順路?”
司真看了她一眼。
無意間聽到的那段對話猛然從記憶區跳出來:小朋友,五歲……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順路。”司真說,“我剛好也去那邊。”
“那太好了。”李倩把鏡子收進包裡,笑盈盈道,“我在那兒做家教,黃老師幫我介紹的。”
江畔彆墅是有名的富人區,安保嚴格。
出租車停在路邊,司真看著青春洋溢的小姑娘雀躍地小跑過去,刷了門禁卡,徑直入內。
她在車裡又坐了幾分鐘,才終於鼓足勇氣下了車。
保安一個接一個不耐煩的問題讓人頭昏腦漲,司真憑著記憶撥出白太太的號碼,很快通了。
這個彆墅區是餘家的產業,聽完電話保安的態度立刻180度轉變,連忙放她進門,賠著小心問需不需要開巡邏車送她過去。
司真擺手拒絕。
17號是位置最好的幾棟彆墅之一,就在江邊上。一路走過去,沿途的風景並沒有多大變化。
白太太已經在門口等候,穿著一件很寬鬆的裙子,衣擺一直蓋到腳踝。肚子微微隆起,腿邊還站著一個白嫩嫩的西瓜頭男娃。
那時候稚氣未退的小女人,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
身邊一個一個的朋友,不是有了寶寶就是已經在準備結婚,都有了自己的家庭。直到此刻司真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時間真的過去很久了。
“你終於回來了!”餘爾喜出望外地向她跑,司真連忙快步走過去。餘爾抓住她的手,眼眶卻突然紅起來,“好久不見啊……”
關於這個彆墅區和白太太的記憶一下子蘇醒,司真眼睛也有些泛酸,卻笑著道:“好久不見。”
兩人淚眼相對,這時候,旁邊的男娃昂著頭,很機靈地打招呼:“阿姨好,我叫白少言,你可以叫我言仔,也可以叫我言言。”接著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小大人的樣子說:“很高興認識你,嗷~”
他比南南要小一些,看起來三歲多的樣子。司真被他可愛的尾音逗笑,握住他的手晃了晃:“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進了屋,司真小心地扶餘爾坐下。一彆幾年,太多話想問想說。
白少言自個兒坐在柔軟的地毯上玩樂高,也不出聲打擾。
直到家裡的阿姨過來提醒:“司南小少爺來了。”
餘爾下意識看向司真。
那個複雜的眼神司真甚至沒來得及看懂,幾乎是在同時,門口進來一道小小的身影。
喬司南從玄關處走進來,目光落在餘爾身上,嗓音裡帶著一點依戀:“餘阿姨。”
接著注意到餘爾身側的司真,便直勾勾盯著她,不動了。
司真沒想到他會來這裡,一時間說不清是驚喜還是驚訝。●思●兔●在●線●閱●讀●
“哎呀!”一旁玩玩具的白少言忽然跑過來,抱住餘爾的大腿,盯著喬司南嘟囔:“司南哥哥又來跟言言搶媽媽了。”
童言無忌,卻令司真愣住了。
喬思南卻沒有生氣,一隻手裡緊緊捏著一支月季花,把書包裡放到地上,拿出一小罐彩虹顏色的糖,走過來遞給白少言。
三歲的小朋友立刻被糖收買了,一手抱著糖罐,一手熱情地拉著喬司南:“哥哥我們一起玩!”
餘爾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你自己去玩。”
除了開頭的一聲問好,喬司南一直沒再說話,對比白勺言的天真活潑,太過安靜。
想到喬赫那個性子,教出來的孩子果然跟他如出一轍。心疼有,愧疚也有。
司真聲音溫柔地和他說話:“南南你好,又見麵了。”
喬司南看著她,又看了看餘爾,有些猶豫的樣子。片刻後,忽然轉身跑了出去。
司真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眼餘爾,起身跟了出去。一直走出餘家的大門,才看到喬司南的身影。
就在彆墅外麵的馬路上,正探著右手伸向花叢中一支開得正豔麗的月季。
月季有刺,司真擔心他受傷,忙跑過去。
喬司南已經摘下了花,轉過身。見她走過來,便將左手裡一直攥著的那枝花遞給她,眼裡有一點點羞怯。
那枝是他之前摘的,花枝上的刺已經都掰乾淨了。心情有些複雜,司真接過:“謝謝南南。”
她拉起他的手看:“有沒有受傷?”
還沒來得及檢查就被他掙脫開,將手藏在背後,說:“沒有。”
司真心裡很不是滋味,握著他的手臂,柔聲道:“男孩子在外麵要堅強,但是在阿姨這裡,可以稍微柔弱一點點,”她用手指給他筆劃,溫聲哄著,“好不好?”
喬司南點了下頭,這才把手伸出來給她看。
食指的指肚上被刺紮了一下,一點點的紅。司真看向他手裡另一枝還帶著刺的花接過來,“這枝是送給餘阿姨的嗎?我幫你把刺弄掉好不好?”
“好。”喬司南很乖地答,把花遞給她。
司真牽著他回去,餘爾叫家裡的阿姨拿來醫藥箱,司真小心地幫他用藥水消毒,然後包上可愛的創可貼。
喬司南伸著被包紮好的食指,傻乎乎地看。
司真把那支月季除掉刺,才又給他:“去送給餘阿姨吧。”她哄他多說話,“你和餘阿姨說,‘這是我親手摘的花,送給你’。”
喬司南很聽話地走過去,把花送給餘爾,照著她教的話說了一遍,然後回過頭看著她。
司真笑著說:“南南做得真好。”
他抿著嘴角笑,有點不好意思,眼睛又亮亮的,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白太太。”
院子裡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帶著客氣的笑意道,“司南是不是又來打擾你們了,我來接他回家寫作業。”
說話間人已經進了門,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正是李倩。她看到司真,驚訝道:“司老師,您也在啊?”
“沒關係,讓他在這裡玩吧。”司真微微皺眉,“幼兒園小朋友也有作業嗎?”
“沒有啦,司南家裡對他要求很高,每天要背唐詩學英語。”李倩說著走過來,將下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