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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接近中午。

“來,嘗嘗看。”

付璟招呼廚師過來。

廚師:“不、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付璟直接往人手裡塞飯勺,“不瞞你說我也是開飯店的。你看看味道怎麼樣,給我提點兒意見。”

廚師顫顫巍巍地吃了,接著豎起大拇指:“好吃!季先生肯定會喜歡的。”

看著對方敷衍的回答,付璟有些失望。將菜品騰出鍋:“我又不是做給他吃的。”

話雖如此,他倒也沒矯情到隻盛一人份。端菜上桌後,恰好瞧見季啟銘從樓上下來。

季啟銘見付璟身上圍了圍裙,腳步頓住。

仆從忙不迭道:“季先生,今天是付璟先生親自下的廚。”

季啟銘走近,視線從桌上菜品一一掃過。

“你應該也吃膩了吧。”付璟拉椅子坐下,“廚師也有做其他的,彆擔心。”

仆從:“季先生,您如果需要其他菜……”

“沒關係。”季啟銘打斷話,“出去吧。”

仆從這才鬆了口氣。離開時順手掩上餐廳大門。

季啟銘看了眼付璟。那人已在悶頭吃飯。他同樣坐下。

桌上菜式十分熟悉。記得剛回去的時候,付璟一日三餐變著法做吃的。他當時並未生出什麼感觸。

可是後來,卻時常會想起那些菜的味道。

以及那個人。

【“你得多吃點兒。”】

那人一刻不停往他碗裡夾菜。

【“這麼多天沒見你都瘦了。明天想吃什麼,我去買菜。”】

那熱切的注視,熱情的話語,令當時的他略顯不適。

【“對不起啊付銘。為了你安全考慮,這段時間暫時不能出門了。不過我給你買了好多書,過幾天就到了!”】

那人笑著。

【“你不是最喜歡看書了嗎。”】

下一秒,笑顏又變成了驚慌。

【“你到底去哪了?!”】

那人淚眼朦朧看著他,像是要哭出來。

【“你可不能再不見了。就算要走……也得提前跟我說一聲。”】

季啟銘記得,自己當時無比詫異。不過消失一小會兒工夫,為什麼要這麼的……

難過。

好像天崩地裂了一般。

菜入口中,熟悉的味道在味蕾中蔓延。

他喉結微動,咽了下去。注意力拉回眼前。

旁邊的人隻顧悶頭吃飯,壓根沒看他。

季啟銘笑了笑:“很好吃。”

付璟一頓,接著飛快瞥了他一眼,繼續低頭刨飯:“那、那多吃點兒,廚房裡還有。”

無論對象是誰,對於做飯的人而言,被誇獎的確會心情好。

往常吃飯,季啟銘僅僅是象征意義地吃上幾口。估計比五歲小孩兒吃得都少,今天卻破天荒添了飯。

所有仆從都覺得,這一定是愛的力量。

原本家主吩咐把這人關起來的時候,他們還以為是一時興起。要不了多久這人就會關下地牢,被家主遺忘。

但現在看來,季家或許會真多一位新的家主?

這位新家主性格明顯好上許多。被迫關在宅邸裡這麼久,既沒有拿他們下人發泄出氣,也不會每天悶在房裡抑鬱不說話。甚至會主動跟他們聊天。

或許是這位的影響,那令人恐懼的家主最近似乎多了一些人味?

仆從們無比希望,這位青年可以永遠留下來。

付璟原本是打算在飯前去找那個女傭,不過半天沒找見人,季啟銘就出現了。隻好率先開動。

吃完飯後,又忙不迭去了廚房、客廳、庭院,以及所有對方可能會出現的位置。

仍然沒找見人。

付璟愣愣站在庭院之中,直射而下的陽光無比刺眼。有些熱。

這是請假回老家了嗎,怎麼不提前跟他說一聲。

抓著頭發往回走,恰好瞧見一名仆從過來。他攔住那人,詢問女傭是不是請假了。

“您是問麗麗嗎。”仆從恭謹回答,“她前些天犯了錯,被辭退了。”

付璟一愣:“辭退?”

“是的,麗麗打碎了家主最心愛的花瓶、還隱瞞不報,所以……”

話沒聽完,付璟就鬆開人往前跑去。

“嘭!”

餐廳門被猛地推開。

吃過飯後,季啟銘正在飲茶。大約是今天沒什麼事,並沒有同往常一樣出門。

見付璟衝進來,掀了下眼皮:“這是在飯後消化?”

付璟直到跟前才停住,深吸一口氣:“你把那個人辭了?”

季啟銘眼神詢問。

付璟:“就是麗麗,在你家工作的女傭!”

季啟銘露出困惑的神色,直到老呂低下在旁邊耳語。

“喔,”他放下手中白瓷茶杯,神色平靜,“她犯了錯。”

“是因為藏物間那個花瓶嗎?”付璟問,“可、可是我那天問你,你不是說沒事嗎。”

季啟銘笑:“你那天可沒告訴我,砸碎花瓶的是那個人。”

付璟屏住呼吸。

沒錯,他騙了季啟銘。可看當時對方的態度,分明就已經忘了那件藏品。

哪怕犯錯需要懲罰,也不至於直接趕人走吧。

“你可以扣她錢,”他聲音沉下,“要是不夠我卡裡也有。隻是犯了一次錯,不用非得辭退吧?”

季啟銘:“這是規矩。”

付璟說不出話了。

說到底他自己也不過是囚禁之身,沒資格要求季啟銘做什麼、又不做什麼。

隻是因為跟那個女傭關係比較好。

對方家境不幸,卻依然對生活充滿熱情,靠努力打拚。

他想要幫她。

不過自己都自身難保,大概也隻能蒼白詰問一句。好歹如果能出去,至少可以給那個女孩提供一份工作。

雖然,他連那人的聯係方式都不知道。

付璟垂頭。因自己的無力感到懊惱,轉身想要離開。

“你跟她是什麼關係。”

身後忽然傳來問話。

付璟頓步,側頭看回去:“什麼?”

季啟銘:“為什麼這麼在意她?”

語氣有些奇怪。

“隻是說過幾句話。”付璟皺眉,“沒什麼關係。”

季啟銘:“可你笑得很開心。”

笑得很開心?

是說他跟那名女傭聊天的時候嗎。

付璟完全沒有意識。

他以為這是出於禮貌的正常交際。何況聊到有趣的話題,笑不笑不也很正常?

難不成非得跟個苦情男主似的成天板著臉,幻想自己有多不幸嗎。

“不懂你在說什麼。”

付璟要繼續往前。

“如果不想再有類似的事,就彆這麼做了。”

付璟再次停步。

類似的事?

他忽然反應過來,倏地朝向季啟銘:“你是因為這點才辭退她?因為我跟她說話?”

季啟銘依然平靜看著他,並未解釋。

看見對方這副模樣,付璟不由自主感到焦躁。

若是因為規矩,他倒還能理解。畢竟季家稀奇古怪的規定原本就多,並非針對某一個人。

但如果對方隻是因為他和那名女傭多說了幾句就辭退人,那也太離譜了。

“我是人,我需要交流!”付璟嘭地按下桌麵,“還是非得跟你那些瓶子一樣,安安分分擺在儲物間?!”

季啟銘雙手合攏:“我可以跟你交流。”

付璟:!?

“或者實在無聊,”季啟銘笑道,“也可以給你消磨時間的玩意兒。買隻寵物如何?”の思の兔の網の

付璟:“……”

良久,他齒縫間擠出一句:“我不需要。”

“我也完全,不想跟你交流。”

丟下這句,付璟徑自轉身離去,頭也不回。

餐廳門嘭地一聲甩上。季啟銘始終臉上帶著淺笑,情緒看不出起伏。

房間陷入寂靜。過了一會兒,老呂小心詢問:“季先生,需要寵物的話我去安排。”

季啟銘沒有回話。

僅僅是低下了頭,手指抵住額間。漆黑的眼底貌似閃過一絲不解。

老呂沒敢再多問,直起身子。

他想家主果然對那個男人不一般。敢這麼大喊大叫地發火,要落彆人身上估計早沒命了。

他還記得自己曾經的同事,因不小心衝撞了家主,直接被折斷四肢扔去後山自生自滅。絲毫不顧及從前情分。

對家主而言,字典裡大概就沒有“情分”這兩個字。

但那個男人,之前甚至揍了家主一拳。結果家主不僅沒有責難,反倒給人好吃好喝供了起來。

若非親眼所見,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我說。”

底下傳來男聲。老呂回神,連忙應道:“是,請問什麼事?”

“出去一趟吧。”

季啟銘食指劃下。

“去醫院。”

.

通常家主說要去醫院的時候,並非是去看病,而是去“探望”季夫人。從前去的還勤。但自從那個叫付璟的男人出現以後,便再也沒去過。

時隔一個月,對方終於重新提了這一要求。

老呂一愣,低頭:“是,這就去準備。”

乘上車,轎車駛離季宅。

自從刺殺未遂事件以後,季夫人便被關進了精神病院。這一次的看管要比從前更加嚴苛。

位於地下的單人病房甚至連裝飾也沒有,簡潔單調的房間裡空蕩蕩一張病床,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房間沒有窗戶,甚至連門也需要磁卡刷進。大部分時候,醫生護士都是從單麵鏡中觀察季夫人的情況。

女人幾乎連飯也不吃了,全靠營養液度日。癱在床上,手背紮著點滴液,已是瘦骨嶙峋。身上還捆著防止暴起的束縛帶。

麵頰凹陷,大概用不了多少時日就會咽下最後一口氣。

她微弱呼吸著,完全察覺不到隔壁房間的情況。畢竟對她而言,四麵不過是慘白的牆壁罷了。

“季先生。”院長亮了燈,看向那個站在窗前的男人。

一身西裝,脊背挺拔。漆色短發些微遮擋陰冷的眉眼。

他不是第一次接待這位年輕的家主,卻覺對方今天要比平時更加陰鬱。難以搭話。

他小心翼翼地詢問:“您、您要進去看看嗎。”

從這個房間看過去,女人房間的鏡子不過一扇普通的玻璃窗。

季啟銘並未回答這個問題。

“她還有多久死?”

“這,”院長一怔,遲疑道,“季夫人精神狀態不好。不配合治療的話,恐怕很快就……”

聽完這句,季啟銘轉身出了門。

院長抹了把汗。

季夫人娘家其實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家族,一直在向他討人。

可他怕惹怒季家,不敢鬆口答應,甚至不敢告訴娘家女人現在的情況。

他不太明白,積恨再多至少也是母子,有什麼過不去的。何必這麼吊著一條人命白白折磨呢。

雖然,這些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