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頁(1 / 1)

蜉蝣卷(重生) 落日薔薇 4288 字 6個月前

來。

這才有了今日局麵。

喬宜鬆原要利用他對付沈家,可不料卻反被他利用。

“那你為何又要讓陸覺燒應天府的卷宗?”沈浩初轉頭問喬宜鬆。

“我並不想這麼快暴露自己的身份,讓你們懷疑慶喜莊,懷疑阿秀。”喬宜鬆苦笑地望向林淨秀,“阿秀,你為何不願信我這一回?我想報仇,也想帶你走,給你風風光光的日子,而不是像從前那樣無權無勢,連卻報個官都被人打出來!”

“你想要的,太多了。”林淨秀搖著頭,不再將目光分給他,隻望向沈浩允,“把火把給我好嗎?如果你一定要報這個仇,那便殺我吧,是我將你生下來的,千錯萬錯,隻怨我一人!”

話一句句說著,路一步步走著,她緩慢地靠近沈浩允。

沈浩允有些怔忡,任由她的接近,可就在她的手要觸及他之時,他忽然轉頭——

卓北安的人不知幾時已悄無聲息地把後麵一扇窗的封木撬開,正把人往外慢慢地送出,此時已救出一大半人,還剩了幾個。

此舉惹怒沈浩允,他發狠地將火把往茅草點去,林淨秀縱身一撲,將人撞到朝風閣裡。朝風閣裡剩下的人驚叫著往旁邊挪去,沈浩初和何寄見勢同時衝去,想要搶出餘下的人。

“浩允哥哥——”明煙再也忍不住大叫一聲。

沈浩允正要將火把扔向茅草,聞言動作一滯,看到明煙爬滿淚水的臉,他驚慌失措地推開林淨秀爬起,朝外走了兩步,又退回,突然發起狂來:“為什麼?你們為什麼把她帶來?為什麼讓她看到我這不人不鬼的模樣?”

二十四年來,隻有這一個人,視他如親如友,溫聲細語地和他說話,教他馴鴿,聽他說書裡的故事,他終於不那麼寂寞了,終於覺得在她眼裡自己也是個正常人,可今天,這最後一丁點美好都被打碎——她看到他殺人、縱火,親眼見到他最醜陋陰暗的一麵。

她會像其他人一樣,深深恐懼害怕他的存在。

沈浩允難以遏製地揮舞起火把來,火舌%e8%88%94著樓裡懸垂的帷帳,火猛地竄起。

“浩允哥哥,你彆這樣,你快出來,出來——”明煙聲嘶力竭地叫著,想要衝進去拉他,卻被身後的人死死拉住。

“彆過來!”沈浩允阻止彆人接近自己,也不管他們如何救人。

尖叫聲成片響起,林淨秀飛快跑到沈芳潤和沈芳善姐妹身邊,用儘全力解開二人腳上繩索,拉著兩人到樓外。沈浩初和何寄各自搶了餘下的人出來,那樓裡便隻剩下沈浩允一人。

“娘!”

“阿秀!”

芳潤姐妹和喬宜鬆的聲音同時響起。

卻是林淨秀將一對女兒帶到樓外後狠狠一推,將兩人推離朝風閣,嘴裡道了句:“芳潤,芳善,我知道你們這些年怨我恨我,是我沒能儘好母親之責,我滿手血腥,一身陰暗,不配為人母,日後……沒了我這罪孽滿身之人,你們好好的活著……”

語畢,她竟轉身衝進火場。

帷幔被燒斷落下,燒到滿是火油的茅草上,頓是竄起一片火海。

“浩允,你怨我這些年未儘母親之責,如今,我便來陪你。這二十多年的恩怨仇恨,今天便了結在這裡吧,刀山火海,母親陪著你。”

大火之中,溫語傳來,像熨帖人心的歌謠。

沈浩允怔怔看著她,手裡火把“咚”地落地。大火隔開了兩個世界,火光之外的尖叫呐喊都成了彼岸遙不可及的紛亂,他終於笑了笑,在大火中轉頭,看著火光之外朦朧的姑娘,遙遙揮手。

再見,謝謝那滿天飛舞的白鴿和無數次的陪伴,隻是可惜,他不能再陪她了。

沒有他的世界,會更乾淨吧。

幾聲撲棱,天際鴿群掠過,飄落數片白羽,像雪一樣,覆在這場生離死彆之上。

第161章 善後

塵埃落定的感覺,像做了場隔世的夢。

已經過去三天,可秦婠睡醒時,眼前似乎還是濃煙滾滾的天空與熾熱的大火,嘶喊尖叫哭泣的聲音,像一曲急弦高調,在耳邊纏繞不散。火光後模糊的麵容,被倒塌的梁柱遮去,最後一麵,依稀是個笑容。

死亡於他們而言,大抵是個解脫,痛苦屬於生者。

比如明煙,比如沈芳潤、沈芳華,比如老太太,還有喬宜鬆……

秦婠不知道那場大火最後如何撲滅的,她被沈浩初強硬地拉離東園,拉出沈家,送回秦府。火一直燒到入夜,火光映紅了兆京的天,整個京城的人都見證了這場可怕的大火。

這場火,宣告著鎮遠侯府數十年繁華的落敗,卻又是嶄新的崛起。

“還在睡?”簾子外頭傳來男人壓低的聲音。

秦婠的回憶停止,手肘撐床支起半身,探出青紗帳外。

“醒了。”在秋璃回話前,她先開了口。

聲音有些啞,尾音卷起,全是未散的睡意。

男人掀簾進屋,感受到屋裡絲絲沁涼,掃了眼床上的人,眸子一眯。

秦婠怕熱,屋裡置了冰鑒,涼得像初秋,偏她半倚在床上,身上隻有件湖水綠的綢抹%e8%83%b8鬆鬆係著帶,兩條藕臂在青紗帳下晃得人眼暈,一頭烏油的發垂肩而落,風情自是無聲而灑,可恨她竟不自知。

“你不冷嗎?雖是盛夏,你也不該貪涼。”沈浩初踱步上前,順手抄起桁架上的紗襖,麵不改色地坐到床側。

秦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是午間他給自己後背上藥時的穿著,那時困倦,那藥抹著抹著她就睡著了,不想竟一覺睡到他回來。她忙將薄薄的寢衣穿上,道:“你怎不喚醒我?”

“這段時日你累壞了,多歇歇吧,外麵的事有我。”他將她的長發勾到耳後,又道,“這裡住著可慣?委屈你了。”

秦婠搖搖頭,她隻在秦府住了兩天就被他接回這裡。這是沈家在南麵的彆苑,沈府被那把火燒毀大半,一片焦黑,要翻新後才能住人,所以沈府人暫時遷到兩處。彆苑不大,住不了那麼多人,大房與二房分開,二房搬去另一處宅邸,他們夫妻則帶著老太太與三房的兩個姑娘搬到這裡。

“終於不用麵對那一大家子人,我不知道多舒服。”秦婠私心覺得,哪怕回不了大宅子,就這麼住在小宅裡,身邊隻有可心的人,也比從前舒服,就是辛苦了沈浩初,要幾處奔波。

這地方離皇宮遠,不管是上朝還是去官衙都不方便。

“累嗎?”她撫上他的臉,指尖從他下巴瘦削的線條劃過,心疼。

“不累,我回來瞧瞧你的,順便換身衣裳進宮見皇上。”沈浩初身上穿的是素白喪服,他剛從二房那邊回來。沈從遠被喬宜鬆殺了,二房正辦喪事,原該他們夫妻都過去的,不過他們這邊也有太多事要處理,再加上秦婠箭傷未愈,沈浩初便不讓她過去操勞,隻打算在最後出殯時讓她去露個臉。

“吃了飯再進宮吧,否則進了宮又沒得吃。”秦婠更加心疼,這人白天家事公事兩頭跑,到夜裡還要被皇帝召進宮議事,鐵打的筋骨也經不起這麼折騰。

“不用了,來不及。”他摸摸她的臉,真想好好陪陪她,可惜那案子還在審,又牽涉江南王,一時半會都了結不了,他不得空閒。

“皇上也是,一點不知道疼人。”秦婠悶悶低下頭。

沈浩初失笑:“你知道疼我就可以了。”

秦婠撅了嘴,很快又朝外頭喊:“秋璃,包兩包點心讓侯爺帶著路上吃。”

秋璃隔著門簾應了聲,自去準備。秦婠已掀被下床,趿了鞋要替他更衣,沈浩初捉住她的手,道:“你傷著,不用你來。”秦婠掃開他的手,自去解他腰間革帶,小手輕輕一動,就環著他的腰將革帶解下,沈浩初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沒多久,衣裳已經換好,秋璃亦將包好的糕點拿來,秦婠親自遞給他。●思●兔●網●

“這包你帶著路上吃,墊墊肚,等回來我再給你做彆的,另一包……”她頓了頓,低頭,“北安叔叔會和你一道進宮嗎?”

從大火那日起,她就再沒見過卓北安了。

沈浩初明白她的意思:“嗯,我會交給他。”

“沈浩初,我……”她張張嘴,想要解釋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兩個卓北安,同樣的性情、脾氣,雙份的好,可她隻能回應一個。雖說與那一位之間並無私情,但這段時日他對她的諸多維護,若單純以恩義來論,卻又失之真心,她還不了,給不起,隻能略儘綿薄之心,盼他安好。

“我明白,你不必解釋。”他摸摸她垂在自己%e8%83%b8`前的腦袋,對過去的自己,他何嘗沒有那份愧疚?

秦婠輕輕推他:“好了,快進宮吧,天色不早,再晚就錯了時辰。”

“彆等我,早點睡。”他俯頭在她頰上啄了一小口,轉身離去。

秦婠臉紅紅地看著人離開,半晌才回過神來。

————

日暮時分的火燒雲十分壯烈,讓在園子裡走到一半的秦婠駐足,她又想起那場大火。

“明煙姑娘可好?”輕歎一聲,她問跟在身邊的蟬枝。

大火之後,明煙亦被接回這裡。

“還好,就是一直在……在浩允公子的靈前守著。”蟬枝回道,按輩份,沈浩允是嫡長孫,她對他的稱謂有些拿不準。

秦婠並不在意這些,隻道:“讓人多照看著她些,勸勸她。”話雖如此,可秦婠知道旁的勸慰大抵是無用的,有些痛,隻能自己走出來,一時有些唏噓,她又問,“芳潤與芳善呢?”

“六姑娘和七姑娘,也在三太太靈前守著。”蟬枝回道。

雖說這兩人做錯了許多,可世俗又何嘗對得起他們?既然以命償還了,那身後的尊嚴,也該保留,所以秦婠與沈浩初商量後,在園子西邊給他們搭了靈棚治喪,雖說不算隆重奢靡,卻是簡單莊嚴。

生前未能以沈姓入家門,死後,沈浩允總算堂堂正正地成為沈家子孫。

園子不大,話說了幾句,秦婠就走到新安院外。院裡很安靜,婆子丫鬟們都躡手躡腳做事,看到她過來,連禮也行得小聲。秦婠站在院裡並沒直接進去,裡麵的人接到通稟出來,是正在老太太跟前服侍的小陶氏。

看到小陶氏搖頭,秦婠不由歎氣:“老太太還是不願見人?”

被救回之後經曆大火,又被揭瘡疤,還要麵對沈從遠、沈浩允和林淨秀的死,白發人送黑發人,老太太年事又高,哪裡撐得住這連番打擊,一下子就倒了,話都說不利索,也不肯見人,哪有半分往日精厲的模樣?

“那老太太的身體可有好轉?”秦婠又問。

小陶氏還是搖頭:“針藥都用過,沒有好轉的跡象,我恐怕……”

餘話未儘,卻是彼此心知肚明。

秦婠不由想起那一世,老太太是在她嫁來沈家的第三年離世,如今才第二年……她攥了攥拳,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