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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卷(重生) 落日薔薇 4283 字 6個月前

守著。卓北安隻向眾人說佛寺附近有山匪出沒,秦婠差點就被擄出寺去,幸而救得及時並無大礙,小陶氏聞言雙掌合什連道了幾句“阿彌陀佛”。

卓北安在門外看了兩眼,身邊謝皎問他:“大人為何不進屋?”

他搖頭:“不合時宜。”

即便她嫁的人是另一個自己,外人眼中,她也是鎮遠侯夫人。

他們之間,不能存在一點點的逾越。

“你呢?他怎會放你回來?”他轉而問起謝皎和皇帝。

謝皎挑了眉:“我和他說了,我答應過沈侯在沈家呆到他回來為止。”

卓北安道了句“也好”,見屋裡已無甚大事,轉身便離。

————

翌日,天仍陰。

秦婠昏沉沉地醒來,她似乎做了個冗長的夢,很多破碎的畫麵交疊出現,分不清時間地點,到最後也拚不出完整故事,醒來後她便再也想不起夢中何物。

屋裡隻有秋璃和謝皎照顧著,滿室藥香彌漫。

秦婠看著被布製包起的雙手,仰麵躺著問道:“大太太她們呢?”

“大太太昨晚在夫人身邊守了一宿,早上法會開始時,她帶著三個姑娘去參加法會了,她交代過莫吵醒夫人,讓夫人安心休息。”秋璃見人醒了就給她倒藥。

秦婠一骨碌坐起,身體酸澀地疼,但並沒大礙。

“皎皎,山匪可抓到?秦舒呢?”她一覺睡到這時候,也不知外間如何了。

謝皎靠著窗,天光照亮她眸中冷意:“抓到了,你的何寄哥哥大開殺戒,殺了好幾個頑抗的賊匪,秦舒也被人從賊窩裡救回來了,不過秦達被賊匪給殺了。據秦舒說,這批賊匪想抓秦達和她向秦家勒索,事情敗露才痛下殺手。秦達是主要和賊匪聯係的人,他一死,雙方各執一辭,秦舒事先並沒同這夥人接觸過,脫身容易,不過……”

秦舒當然不會在這種事裡留下把柄叫人抓信,秦婠毫不奇怪,隻道:“不過什麼?”

“她被人擄進賊窩一夜,今日這寺裡又都是各府夫人太太小姐,這流言已經傳得滿天飛,回京後恐怕有得受了。”謝皎嘲道。

流言的威力秦婠上輩子深刻領教過,不管秦舒在賊窩裡遭遇了什麼,隻怕都難逃世俗惡意揣測,她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的形象,幾近一夕覆滅。她的親事未定,又被康王厭棄,如此一來,怕是雪上加霜。

但這又能怪誰?

不過作繭自縛。

秦婠接下秋璃遞來的湯藥,閉著眼蹙著眉,仰頭一飲而儘,宛如飲酒。

“走,咱們出去看看。”把藥碗扔在桌上,秦婠起身。

————

寺鐘沉沉,隨風撞在心上,連綿不絕,前音餘韻未褪,後聲又起。秦婠梳妝妥當出來,法會已進行了一大半,午間的齋宴小憩剛過,祈福的人都集中在大殿前空曠的蓮台上聽高僧講經。

佛法有雲,眾生平等。故蓮台之上無分貴賤,不論何人皆隻得蒲團一張,與高僧席地幕天盤膝而坐。秦婠從旁望去,隻見蓮台上黑壓壓的人頭,眾生皆寂,隻有僧人洪亮的聲音。

昨夜南華寺外應該有場血雨腥風,可未曾影響半分,這個法會仍舊莊重肅穆。

秦婠不急著過去,目光緩慢掃過蓮台上的眾人,並未瞧見皇帝和卓北安等人。

“夫人,看,是三姑娘。”秋璃眼尖,一眼看到跪在蓮台靠前方醒止處的秦舒。

秦舒雙手合什、眉目低垂地跪著,並非盤膝而坐,身上是淺青蓮色的衣掌,烏黑的發齊整梳起,隻簪著兩支珍珠簪,在人群裡像朵靜謐盛放的蓮,似乎絲毫也未受昨夜風波影響,也毫不在意身後眾人異樣目光。

“她倒厲害。”謝皎忍不住譏誚道。

受了那樣的劫難,她還能泰然自若地出現在人前,便是謝皎再不喜歡這人,心裡也不禁要誇上一句聰明。

“她這樣大大方方地出現,反倒堵了悠悠眾口。”秦婠也忍不住要想,秦舒不愧是秦舒,燕王康王的打擊未能打倒她,被擄進賊窩救出,還能在第一時間想出應對辦法,比起躲在房裡自怨自艾,毫無疑問她安然無恙的出現在眾人麵前能將流言最大限度地平息。

秦舒的韌性,比她所想得要大得多,秦婠自愧不如。

台上的高僧講經告一段落,開始答眾生惑,底下的人卻無人開口,眾生最大之惑卻是不知惑在何處。有人自遠處走來,頭戴雪帽,身上披著緙絲錦段的披風,眉目嫵%e5%aa%9a。

“大師,弟子有惑。”這人停在眾人之後,聲音像簷下風鈴。

秦婠與眾人都轉頭望去,卻見失蹤許久的秦雅婷婷立於人後。秦雅失蹤和秦舒被擄一樣都沒瞞住人,從昨晚開始就鬨得沸騰,這裡坐的不少人都知曉這事。

“四丫頭,你……你這是去哪裡了?”帶秦家姑娘參加法會的劉氏昨晚已經因為秦舒而擔驚受怕一夜,此時又見秦雅突然出現,心頭陡然加速跳動,總覺得沒有好事。

秦雅卻不理她,隻看著台前高僧。

“施主有何惑?”高僧合什一禮,溫言問道。

“弟子心中有苦,此苦難解,想求佛祖渡我。”秦雅目光轉了轉,瞧見人群之外的秦婠,竟朝他頜首一笑,沒了昨日乖張,“佛曰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彆離、求不得、五蘊熾盛,弟子之苦,源於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故而強求,種種罪孽皆因此生。”

“施主所求何物?”高僧問她。

“一個男人。”秦雅平靜非常,“鎮遠侯府的小侯爺沈浩初。”

此語一出,群情沸然,底下響起一片議論聲,劉氏臉色頓變,左顧右盼要喚人將秦雅架下去,不過來參加法會並未帶著仆眾,她一時也難找到人,隻得命身後的人去喚秦家仆婦來。

秦婠站在樹下也已愕然,萬沒料到她能當眾說出這番話來,一時五感雜陳,竟不知能說些什麼。距她五步之遙的身後,何寄也突然頓足,沒人比他更清楚,秦雅口中的“沈浩初”說的是誰。不過少年一時溫柔,種下的卻是日後數載癡心錯付,他愛錯了秦舒,秦雅何嘗不是所愛非人?

“我知道我姐姐嫁給了沈侯,我不該再有念想,但你們大概不知道,原來能嫁沈侯的人是我。是我要強求這段姻緣,明知他心裡藏著的人秦舒,也非要強求,鬼迷心竅設下蓮池一局。你們不必以這種目光看著我,你們都知道我說的是哪件事,就是當日我大姐姐因為落水被沈侯救起而嫁進沈府之事,那是我設的局,是我想進沈家,本要自己落水,不料卻被秦舒利用。秦舒自己不願嫁給沈侯,卻又不肯我嫁進沈家,隻因我與她處處為難,便設下毒計,令我大姐先我一步失足落水,叫沈侯救了去。你們可睜開眼瞧清楚了,這譽滿全京的秦家四姑娘,到底生了怎樣的心腸?”

秦雅的話說得又快又急,幾乎讓人無招架之力。

“我從沒做過這樣的事!”秦舒謔得站起,氣得雙目通紅,淚水止不住的落下,“你……你含血噴人,空口白牙的冤枉我,且拿出證據來!”

秦婠突然慶幸,自己沒有出現在這法會之上,秦雅今日瘋狂之舉,必令整個秦家蒙羞,使得秦沈二府都淪為京中笑談,這爛攤子也不知該如何收拾了。

“證據?我不需要證據,我以我半生幸福為證,為我做的事贖清罪孽,求一個心安理得,修一個來世,你敢嗎?”秦雅說著,將頭上密實的雪帽一掀,再將身上披風解下。

全場皆寂。

秦雅三千青絲已去,緙絲錦緞的披風如繁華塵世,被她拋擲於地,露出其下素青袈裟。

什麼時候削發為尼,誰都不知道,隻是從此便青燈古佛,了卻塵事。

秦婠捂緊%e8%83%b8口,被這幕驚得久難平靜。便是何寄,也不禁手指掐入樹皮間,滿目複雜。

秦雅聲音未停,仍在數著秦舒和自己做過的事,一樁樁一件件,聽得眾人目瞪口呆,秦舒麵色惶然,已是難以招架。

秦婠聽了幾個回合,腦中嗡嗡作響,已經不願再去思考這些陰祟勾當,轉身離了蓮台。

作者有話要說:  不不不,我沒有挖坑,連預收坑都沒鏟下去……哈哈。◎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第109章 端倪

秦雅大膽的言論,在南華寺掀起一輪風波。她並不在乎會有多少人相信自己的話,因為她心知肚明在她露出圓整的腦袋與那一身僧衣草履時所能帶來的震撼,即便她的話漏洞百出,在場所有人也會站在她這邊。

這是秦舒教給她的——人們天生對弱者懷抱同情,不管是善意還是惡意的同情。

秦雅用後半生幸福為代價,是解脫,也是最後的報複。

事實的真相已經不重要了,秦舒的未來將會被種種流言淹沒,一如上輩子的她。隻是秦婠仍猜不出秦雅昨晚扔出的匕首用意何在,是想將她也拉下渾水,逼她和秦舒決裂?亦或是對她報複的惡作劇?她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

秦雅和秦舒這一世的結局已然改變,從她重生起,好像所有與她有關的人的軌跡都變改寫,是好是壞,秦婠亦無從分辨。

————

寺裡的放生池養著各色錦鯉,人一靠近就紛紛浮到水麵求食。秦婠並沒回禪房,而是布施了幾兩銀子換來一袋魚食,站在池畔投喂。

池麵很平靜,錦鯉顏色鮮亮,看著平和美麗,隻是池水渾濁,不見底下勾當,池中放生不乏天敵,這表麵的和樂不過安慰人心的假相,底下的阿鼻地獄才是被掩蓋的真實。

誰知道呢?

秦婠拆開魚食袋,要投喂時才發現自己雙手都纏著布帛,很難從裡頭拈食。笨拙試了幾番,她有些挫敗,想把手上纏的布帛拆掉。

“你在乾嘛?”何寄及時出現製止了她魯莽的動作。

秦婠轉頭,瞧見他從池畔曲折的引橋上走來,背後是高聳的佛塔,一群鴿子掠過天際,在塔尖處兜個圈子又漸漸飛走,何寄的身上便有稍縱即逝的陰影,他變得不那麼像她記憶裡的少年,也許是成長,也許是改變,也許,是另一個人。

聽說,昨晚他殺了好些人。可在她麵前,他沒一絲戾色。

“如你所見。”秦婠拎了拎魚食袋子,“你不是在蓮台聽經?”

離開蓮台時,她看到何寄站在樹下,目光驚愕地看著秦雅,眼中風雨雷電像驚蟄那日的暴雨,他被秦雅的舉動震驚了,久久不能平複,連她離開他也沒留意。

也對,秦雅的愛恨太強烈,像簇火焰,以自己為薪。

“已經結束了。”何寄道。

“秦雅呢?”秦婠問他。

“去南華庵了。她昨日失蹤,就是在南華庵削的發。秦家人亂成一團,三四人都沒能抓住秦雅,你那大伯母哭到昏闕,秦舒避進禪院了。”何寄說起這些麵無表情。

秦婠想起秦雅戴的雪帽——削發之心早有預謀,她肯定不會再回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