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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卷(重生) 落日薔薇 4228 字 6個月前

已被砸得稀爛,桌椅翻倒,盤碗碎地,湯水菜肉灑了滿地,一夥穿著黑灰束腰袍的男人氣勢洶洶地站在堂上,將兩個人圍在中間。

“我不相信秦三太太會收鋪,三太太是位大善人,她說過這鋪子是為她女兒才租給我的,隻要我煮這羊肉鍋一天,她就絕不會收回鋪麵。你……你讓我見三太太,我當麵同她說,彆使這些下作手段。”其中一人年過四旬,灰褐的衣裳外頭還罩了件白色廚衣,正是既做老板又當大廚的劉泉。

秦婠已不記得劉泉長什麼模樣,不過今日一見,記憶便撲麵而來,當年精乾的男人,如今也已兩鬢花白。

劉泉的聲音不大,卻說得極堅定。

“你也說三太太有個女兒,那便該知道三太太隻有這個女兒,女兒嫁出去就是彆人家的媳婦,三房這是絕了戶了!這些鋪麵田莊早晚也是彆人的,也就是我可憐他們沒兒子送終,認她做了乾娘,日後就是她的繼子,不過是個區區鋪麵,我乾娘怎會拂了我的意。你們快給我滾出去,這鋪麵我已應承賃給我馮四叔,你們趕緊地滾。”秦傑冷笑道。他生得麵白無須,五官端正,著一身月白衣袍,頗為英俊,隻是眉眼舉動間透著市井流氣,一股子算計味。

“夫人您看,秦傑旁邊那個姓馮的,就是秦傑要借名賃鋪的人。”連氏指著站在秦傑旁的那人道。

秦婠望去,隻見被秦傑喚作馮四叔的男人是個年過而立的髯麵大漢,穿著褐金底的錦緞袍,手裡轉著兩顆玉球,看著便不像善類。她微眯了眼,頓住腳步——姓馮的四叔,她想起來了,這個馮四叔可不是陌生人。那是上輩子與秦家大房庶三子合夥來騙她母親的人,那一世大房庶出的第三子過繼到他們這房,結果卻將母親的產業儘數騙走,這輩子她已經提前暗示過母親了,每月往來的書信裡她都要警示母親,所以這一世母親已漸漸疏遠秦舒,大房庶三子過繼的路子已經行不通,所以……

秦舒這是換了條路走?

如此想著,秦婠繼續往裡行去,卻聽得個清冷聲音,似夏日冰雹敲打在瓦:“原來你們秦家竟是這樣的虎狼之地,對外仗勢欺淩百姓,對內欺負無依婦孺,倒是叫人大開眼界。什麼清流名門,我說都是放/屁!”

那人言語雖粗,但由他說出來卻又不叫人厭惡,但有些放浪不羈的灑脫,秦婠不由多看他兩眼。這人背對著她,與劉泉並肩而站,顯然是他的幫手,不過衣著卻與時下眾人不同。三月春溫,他穿一襲天青色廣袖長袍,長發半綰,有半數卻散披在肩,因他身量削高,便似青竹一叢拔地而地,無需轉身也叫人覺得鶴立雞群。

“廢話少說,今日這鋪我收定了。把劉泉給我扔出去,再砸!”秦傑啐了他一口,惡聲道。

那梁四叔朝後退了小半步,手臂揮下,堂上的打手又衝上來開砸,那人將劉泉往旁邊推開,一手拎著壺酒仰頭灌下,酒液順唇角流下,他痛快大笑,%e5%90%9f了句“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貴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人已縱身而上,單手迎敵。

一時間堂上桌椅飛起,秦婠正走著,不妨裡麵飛出張長凳,她矮身抱了頭,隻聞得“啪”地巨響,那長凳被何寄一腳踹作兩段。

“沒事吧?”他回頭問她。

秦婠答:“沒事。”他便點點頭,縱身躍進堂間,長劍削劈而下,厲喝一句:“夠了!給我住手!”這一吼用了幾分內勁,震得四周人耳膜嗡嗡作疼,秦傑和馮四帶來的人都不約而同捂耳罷手,隻有那人隻退了開兩步,依舊將酒往口中送去。

“大理寺捕快何寄在此,誰再尋釁滋事,就跟我回衙門喝喝茶。”何寄將劍橫在中間,冷怒的眼眸望向秦傑。

聽到隻是捕快,秦傑不屑道:“區區捕快,也敢和秦家鬥?”

語畢他正要叫人再砸,外麵卻傳來泠泠女音:“你又是何人,敢冒我秦府之名在外生事,毀我秦家清譽?”

那話語擲地有聲,引得圍觀百姓與堂間眾人都往來處望去,卻見百姓間走出年約十八的女人,生得玉雪俏麗,模樣尚幼,卻已綰髻為婦,喜氣的眉目裡透著冷意。

秦傑瞧得心裡發酥,卻又被她的眼眸看得一冷,正要喝問她的身份,卻見何寄已抱拳行禮,喚出來人身份:“這位乃是秦家三太太的嫡女,如今的鎮遠侯夫人。”

秦傑一聽神色就變了。他隻見過秦婠一麵,記憶裡秦婠還隻是個臉頰圓滾的小姑娘,一轉眼竟出落得如此俏麗,倒沒讓他認出來。

“原來是妹妹來了,哥哥失禮。妹妹怎不早點告訴哥哥,好叫哥哥親自接妹妹去。”秦傑轉念一想又笑開,討好地上前。

“嗬。”秋璃從後頭攔到秦婠身前,揚聲道,“什麼妹妹哥哥,你是什麼人?敢與我們侯夫人攀起兄妹來?”

“是我糊塗了,忘記告訴妹妹,前些日子我才認三太太做乾娘。不過就算沒認乾娘,我與妹妹也是堂兄妹,妹妹隻是不記得哥哥了。”秦傑一邊說一邊想要靠近她。

錚——何寄的劍劈下,擋到他身前。

“你是糊塗了。我家可沒你這般仗勢欺人的親戚,更沒有你這樣欺瞞訛騙的哥哥。我哥哥必是清風明月般的人物,若從文,便是國之棟梁、百姓之福;若習武,便是英雄良將、守家衛國,怎麼可能會是你這樣滿腹壞水的黑心人。他肯定還在,也一定會回來,你竟說我家絕戶?這是存心咒我兄長,罵我三房?”秦婠冷麵冷語,聲清氣定,叫旁觀者聽得清清楚楚。

那秦傑一時接不上話,心裡又虛,“這……”了半天,也沒個下文。秦婠便暫不理他,轉頭望向劉泉,溫聲道:“劉大叔,可還記得我?”

劉泉“撲通”跪下,老淚縱橫:“記得,我怎麼不記得,您是三太太的大小姐,當年跟在三太太身邊才這麼高……”他說著比了比高度,和桌子差不多高,“一邊吃我煮的羊肉,一邊和三太太說‘好吃’,說以後還要吃。托了您的福,我這小店和一家七口才能在京城落地生根。”

“劉大叔快起來。”秦婠忙要扶他,站在劉泉身邊的男子已替他扶起了劉泉。

秦婠看了他一眼,赫然發現這人正是上元燈節在狀元樓救過自己的寧非。他顯然也已認出她來,衝她眨了下眼眸,露出笑臉。

不知何故,才剛這小丫頭提及兄長那席話,竟叫他%e8%83%b8中熱血沸騰。他是孤兒,雖有師父撫養教導,然這些年也嘗儘世間冷暖,心血早熄,輕易不動情,怎知今日卻被一個小丫頭說到動情。

如果他有個像她這般的妹妹,該有多好?

“劉大叔不必如此客氣,母親昔年承諾過你,隻要你這鋪子一日不關門,這羊肉鍋一日不熄灶,她便不會收回鋪麵,今日我也應承你,隻要我秦婠還在,便不會讓你這鋪子關門,至於其他人……”秦婠已又向劉泉開口,她說著又緩緩轉身,冷眼盯著秦傑,“我母親從未說要收回鋪麵,不止雲記,其他幾間鋪麵也一樣。你先為私利接近我母親,騙取她的信任,又趁她病重難以理事之際,假傳她的意思騙她鋪麵,以毒計驅趕租戶,這筆賬,我慢慢和你算!”

說到後麵,已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鋪外突然爆出一陣掌聲,竟是圍觀百姓為她這一席話鼓掌,秦婠倒又臉紅了。

秦傑被說穿心思,知道這關係難以修補,此時仗著人多也不懼她一個婦人,便橫下心道:“你那哥哥早不知死了多少年,三房的家產遲早都要被瓜分,你一個婦道人家最後還不是要依附叔伯堂親,不過是個鋪麵,也是秦家的產業,就算是老太太也想著法子要收回,你鬨什麼?”

“我鬨?那咱們上祖父那裡分辨一番?祖父貴為都察院右都禦史,生平最恨你們這種仗著家勢欺淩百姓、為非作歹的族人。今日這外麵站著這麼多人,眾目睽睽之下你累及他老人家的清名不說,還往祖宗臉上抹黑,我們且看看祖父會如何處置。”秦婠冷笑。

他抬祖母,她就搬祖父。她祖父秦厚禮雖不寵愛三房,但對在外麵假借秦家名義生事的後輩卻是深惡痛絕的,便是祖母也壓不過去。

“你……你……”秦傑被說得一懼,心道今日有秦婠在此絕討不到好去,恐怕這些時日的心血也要白費,心裡又是火盛,不由雙眉倒豎罵道,“好,咱們且走著瞧,你是沈家人,秦府的事你可管不著,你等著!咱們走!”

“走不得。”人群之外忽又傳來一聲沉喝,“事情未了,如何走得?”

秦婠、何寄、寧非並堂上其餘人儘皆往門口望去,卻見門外魚貫進來一群衙役。

“公然在鬨市區尋釁滋事,傷人訛錢還敢走?奉應天府府尹之命,給我拿下他們帶回衙裡。”跟在最後的總捕指著秦傑、馮四一眾惡徒下令。

“放開我!你們……你們……”秦傑幾人掙紮著吼道,卻無人理會他們。

秦婠很是驚訝,她來時不知事態這般嚴重,並沒來得及通知應天府的人,這些衙役怎來得如此及時?

思及此,她不禁又往門口張望,隻見應天府的總捕快微躬著身體迎進一個人。の思の兔の網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那人清咳兩聲,對上秦婠的眸子,笑道:“是我讓人去應天府請衙役過來的。”

秦婠一下子就瞪大了眼,語氣終於現出絲昔日輕快:“北安叔叔?”

來的正是卓北安。

作者有話要說:  提早更新,出門接貓兒子,哦耶。評論和小紅包回家再回,趕著出門,嘻嘻。

今天心情特彆愉快,蜉蝣和末途都是大爽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寫爽章果然愉快,希望你們也能被爽到,哈哈哈。

第93章 叔叔

卓北安著玉色長袍,外頭罩著件玄青的大氅衣,是家常的打扮,相彆於往常端正清肅的常服,倒顯得溫潤許多,站在被人群圍住的雲記門口,像雲散時的一束天光,明亮照人。

他今天沒有帶人,隻身來的。

“卓大人,人已抓齊,卑職先帶回應天府複命,告辭。”應天府的總捕頭在秦傑等人被儘數抓出後方前來朝卓北安拱手。

“有勞了。”卓北安略一頜首,目送幾人離開後才踱向堂內。

秦婠睜著雙明亮的眼看他,又有些像孩子,和適才站在堂間疾言厲色麵對惡人時不一樣了。

“北安叔叔,你怎麼來了?”

卓北安又是兩聲清咳,臉色一如即往的蒼白,嗓音略沉:“其實今日我與寧公子約在此地敘話,不料來時在前麵的巷口就瞧見這起人在密議此事,所以命人快馬趕往應天府請府尹大人派人前來。”

這事本來是秦傑仗著秦家之名,那馮四又是地頭蛇,這附近巡邏的衙役是不敢多管的,但卓北安開了口,應天府便不敢坐視不理。

“你不必擔心,我回去後便修書一封給府尹,著其稟公辦理此案,秦傑欺瞞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