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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卷(重生) 落日薔薇 4266 字 6個月前

要查的事沒有著落,倒是老太太那邊交代的事她已經回了話。徐太妃的壽宴,她想帶大房的沈芳華與二房的沈芳齡前去,理由很公平——這兩個嫡女已到議親之齡,自然該帶出去見見場麵。餘的,就等老太太發話,她也不急。

到了八月下旬,詭計她沒等到,倒是先等到了一個人。

“夫人,西角門外頭有人想求見您,沒有名帖,門房不讓進,如今正在門口跪著哭呢,趕也趕不走。二門的李媽媽來討您示下。”青紋得了消息小跑進屋稟道。

秦婠正在看邱清露送來的給徐太妃備下的壽禮禮單,聞言抬了頭:“是什麼人?可問清楚了?”

“是個女人,看打扮……不像什麼正經人家,問她來曆她也不說,隻說了名字。”青紋遲疑了一下才道,“叫馬遲遲。”

“名字這麼奇怪?”秋璃站在旁邊咕噥,“我怎麼沒印象夫人見過叫這個名字的人。”

秦婠卻已將禮單按在桌上,沉默了一會才道:“長安古道馬遲遲,高柳亂蟬嘶。夕陽鳥外,秋風原上,目斷四天垂。歸雲一去無蹤跡,何處是前期?狎興生疏,酒徒蕭索,不似少年時。馬遲遲……是月來館的頭牌。”

“啊?”秋璃愣住。

“月來館……那不是……煙花之地?”青紋也驚呆,良久才道,“這,夫人若不想見,我讓人把她攆走?”

“不必。”秦婠起身,“把她帶到偏廳。”

馬遲遲,秦婠怎麼能忘記這個名字?自己與沈浩初之間第一次撕破臉麵的爭吵,就是因為這個馬遲遲——她奉子而來,求入沈家之門。

可是不對呀?按記憶,她應該是在沈浩初成親三個月後才出現,為何早了這麼多?

作者有話要說:  愉快的打臉副本一開啟。

長安古道馬遲遲,高柳亂蟬嘶。夕陽鳥外,秋風原上,目斷四天垂。歸雲一去無蹤跡,何處是前期?狎興生疏,酒徒蕭索,不似少年時。

——出自北宋柳永《少年遊》。

第19章 背鍋

秦婠不是個愛讀詩詞的人,會記得那首《少年遊》,正是因為馬遲遲。

兆京裡達官顯貴、文人騷客多,但凡有些名氣的青樓楚館都會請教習教館裡的姑娘,琴棋書畫樣樣不落,比大家閨秀學得還多,就連取個花名也要附庸風雅,為討恩客歡心。馬遲遲本姓馬,遲遲是花名,就照著那首《少年遊》給起的。

月來館是京城裡數得上名號的青樓,這馬遲遲就是館裡頭牌姑娘,花名在外。

上輩子馬遲遲是在她嫁入沈家後的第三個月,才挺著微凸的肚子找上門來,和今日一樣,跪在門口要見她。

秦婠還記得,那天是沈浩初生辰,在此之前他們冷戰許久,好不容易有破冰的跡象,她知道他少年心性常思走馬天涯,仗劍江湖,所以特地挑了塊好玉,編成劍穗打算送他作壽禮,好讓兩人之間彆總是劍拔弩張。誰知,劍穗還沒送出去,她就先等來了這個奉子而至的馬遲遲。

那天,沈府被秦婠鬨了個天翻地覆。

不管哪個女人,都很難接受自己才嫁入夫家三個月,門口就跪著個煙花女子,口口聲聲稱自己懷了她丈夫的孩子,而那個孩子還是在他們大婚前一個月種下的。

即便她在他心裡有再多的不好,他也不該用這樣的方式對待她,更何況她並沒過錯。

那時她年輕氣盛,學不來委屈求全,也想不到顧全大局,心裡大概對沈浩初還存有那麼一星半點的幻想,畢竟是要執手共度餘生的男人,她不甘心,所以撕破臉鬨起來。

沈浩初想要馬遲遲進門,想要這個孩子,她偏偏不讓,甚至負氣回了娘家,讓沈秦兩家鬨得大不愉快,她母親也就在那時候開始憂心加重。後來又不知是誰將此事流傳到坊間,結果鬨得全京城人都知道沈府這件醜事——

正室才嫁三個月,嫡子未懷,就有娼妓攜子上門。

京城中議論紛紛,都道沈家門風敗壞至此,鎮遠侯府還有什麼臉麵自詡百年世家,而沈浩初的名聲更是一落千丈,甚至有言官向皇帝進言,指責鎮遠侯德行有虧。

最後還是老太太出麵,將馬遲遲趕出侯府,直言即便這孩子生下,鎮遠侯府也絕不承認,這才平息風波。

後來,秦婠聽說馬遲遲的孩子落了,人也不知所蹤,沈浩初找了許久,都沒能找到。這層罪,又由她擔下。到此,她與沈浩初之間,再無半點回旋的餘地。

京中人又論及她容不得人,連子嗣都不肯留,真真心腸惡毒。

毒婦之名,再難洗脫。

————

“砰”一聲,聽完馬遲遲來意的秋璃氣得將青瓷茶碗重重擱到桌麵,碗蓋被震得歪斜,茶水灑了滿桌。

秦婠自回憶中醒來,坐在錦榻上把玩著掌中一隻脂玉兔子,麵無表情道:“抬起頭來。”

跪在地上的女人緩緩抬起頭,露出張素淨臉龐,眼眶微紅,汪著淚,端是惹人心疼。身為月來館頭牌,模樣自是上選,難得的是她身上似乎帶著清淨之氣,並無太多風塵味。

娼門女子一抬眼,一揚唇,都經過調/教,怎樣轉頭,笑要露幾顆牙,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要逢迎男人的心,那清淨大方中難免流露出煙柳%e5%aa%9a態,與正經的大家閨秀還是有所區彆。

到底,失之自然。

不過沈浩初會看上馬遲遲,並非因為她漂亮,而是因為她像一個人。

秦婠毫無避忌地審視著她,在心中暗道,果然與秦舒有六分相像。

“求夫人成全。”馬遲遲才看了秦婠一眼就將頭又低下。

她已將來意說過,此時正忐忑地等秦婠發話,可眼前這年紀輕輕的侯夫人似乎和她想得不一樣,不驚不躁,不吵不鬨,甚至連一絲火氣都沒有,高高在上,宛如觀音座下含笑的小仙童,分明是稚嫩的臉龐,那目光卻讓她心裡發虛。

“幾個月了?”秦婠一邊問,一邊向秋璃示意,讓她將人扶起。

秋璃不情不願過去扶人,馬遲遲卻不肯起來,隻道:“前日大夫才來診過,已有一個半月。”

“難怪還沒顯懷。”秦婠見她不起,便隨她跪著。

馬遲遲以為她不信,便道:“夫人若是不信,可請大夫來此再診一次。”

“我沒說我不信,不過茲事體大,關係我侯府子嗣,馬姑娘又身份特殊,我必要弄得明明白白才好。”秦婠擺手,無波無瀾地說道。

馬遲遲麵上一紅,那絲自信在她麵前出現裂縫。

“馬姑娘,並非我有心鄙薄你,隻是我尚有一事需要向你問清,你莫介意。你既是月來館之人,又如確定你懷的一定就是我們侯爺的的骨肉?”秦婠端起茶,慢條斯理地啜飲,等她回答。

馬遲遲臉色大紅,抬起頭時盈亮的眸子裡水霧大泛:“夫人,那段時間奴家身體不大好,館裡的媽媽憐惜我,所以讓我將養了一個多月。月來館裡所有姐妹但凡有客,必有記錄,夫人隻需遣人往月來館調看這段時日的記錄便可。”

“你既然在休養,那怎麼又與侯爺……”秦婠繼續追問。

“我與侯爺不是在館裡認識的,是在月來彆苑休養時遇見的,侯爺那時不知道我的出身,以為我是良家子。”馬遲遲細語解釋著。

秦婠點了點頭,不予置評,道:“你說的這些,我自會派人查明。不過這件事,也不是我一個人就能作主的,馬姑娘也知道自己的出身,就算我允了,老太太那邊也未必同意。”

“奴家不求能進門,隻希望侯爺能接受我肚裡這孩子,餘願足矣。也求夫人大發慈悲,救救奴家的孩子,若是館裡的媽媽知道這事,這孩子恐怕……”馬遲遲以退為進,往前跪了兩步抱住秦婠的腿。她本以為秦婠聽到此事就算不當場動怒,必也要氣惱的,怎料竟是副無悲無喜的小菩薩模樣,她心裡反而沒了底。

“行了,有身子的人就彆跪了,快起來吧,讓人見到了還以為我苛待了你。”秦婠眼角一翻,終於不耐煩了。

馬遲遲這才撒手,撫著並不顯懷的小腹慢慢站起。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馬姑娘先回去吧,此事待我稟過老太太之後再作定奪,放心,沈家不會讓骨血流落在外。”秦婠理理衣裙也站了起來,不容置喙地吩咐,“秋璃,讓門房備輛車好好送馬姑娘回去,再叫常給咱們府診病的李大夫跑一趟替馬姑娘把把脈,開些養胎調身的方子,隻管用好藥,診金與藥銀來找我便是。”

“夫人,奴家想見見侯爺。”馬遲遲又道。

“我們侯爺一早就出門了,現在還沒回來。”秋璃看不過她這作派,搶嘴道。

“那奴家能留下等……”

“馬姑娘,彆說了,今日能讓你進門已是破例,留下是萬萬不能的。你回去吧,好好安胎,有消息了我會著人通知你。”秦婠語畢輕喝,“秋璃,送客。”

————

送走了馬遲遲,秋璃捧著碗酸梅汁小心翼翼地遞給秦婠,見秦婠神色尚靜,並無怒態,她反而急了:“夫人的心性也忒好了,竟不將人打出去了事。還有侯爺……平時看著挺好,怎麼能做這樣的事?”

秦婠正想事,心思不在,便沒理她,隻捧著碗有一口沒一口飲著。

“夫人,您不能讓這女人進門,他沈家也欺人太甚了,這才嫁過來一個月不到呢!不成,夫人,要不您回去同咱們三老爺和太太說說……”

“秋璃,你給我把嘴巴閉緊了,這件事不準傳回秦家。”秦婠聽她提及自己爹娘,斷然出聲冷道。

“可是……”秋璃不甘心。

“沒有可是,你去把奉嫂叫來。”馬遲遲這事,秦婠自有打算。

————

不過半碗酸梅汁兒的功夫,珠簾一響,奉嫂便進來了。

“奉嫂,有兩件事要交托給你和你家那口子,我可一定要替我辦好了。”秦婠放下碗道。

奉嫂身上還穿著灶上炒菜避煙油的兜裙,聞言忙道:“夫人請說。”

“讓奉大哥跑一趟月來館,把叫馬遲遲的女人給我贖回來,銀兩我支給你,這事馬上去辦,她的身契我一定要拿到手。奉嫂你到西六坊那幫我賃一間三進的小院,待奉大哥將人贖出後先安置在那裡,不要帶回侯府。”

秦婠有條不紊地吩咐著,末了又叮囑:“這兩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秦樓楚館她是去不得的,交給彆人她又不放心,思來想去這事也隻有奉嫂的男人許奉能辦了。

“是。”奉嫂也不多問,領了包銀子便告退而去。

“夫人,你怎麼還要替馬遲遲贖身?”秋璃憋了半天,終於等到屋裡空下來才開口。

“你懂什麼?”秦婠橫了她一眼,道,“替我更衣,我要去見老太太。”

上輩子鬨成那樣,她對沈浩初早已經沒有夫妻情分,更一並將那男女之心都拋。既無感情,他有多少女人都傷不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