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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山 假麵的盛宴 4332 字 6個月前

今天這麼熱鬨,人多就容易出事,所以今天衙門裡的人都沒下差,不光巡街的衙役出來了,連民兵們都全部出動了,防止發生擁擠踩踏或是走水的事情。

顧玉汝左手提一個燈籠,右手提了個小瓦罐。

瓦罐巴掌大小,上頭拴了根麻繩,剛好可以提著走。

“你這提的是什麼?”見到女兒後,孫氏好奇道。

顧玉汝臉色有點窘,不光天黑,倒也看不顯。

“撈的小魚。”

“你跟春山去撈小魚了?”孫氏詫異道。

所謂撈小魚,是當地一種取樂的遊戲。攤主用一個大木盆,裡麵裝了水,和很多小魚苗,一文錢撈一次,撈上來多少就可以拿走多少。

當然肯定是有規則的,例如隻能下手撈一下,還例如那撈魚用的小魚網是大眼混著小眼來的,也就是說很可能你下網了,也撈起來了,但手腳不夠快,或是魚苗太小,就會順著網眼裡跑掉。

當時撈的時候不覺得,顧玉汝還玩了三文錢的。撈完也不覺得,因為前兩次她一條也沒撈到,最後一次換了薄春山,他一網下去撈了十幾條,差點沒讓攤主趕人,所以當時顧玉汝還挺得意的。

可此時讓親娘問起來,她感覺有點窘了。

“就是玩玩。”她含糊道,把小瓦罐從左手換到右手。

“你倆還是小孩子呀。”孫氏搖頭感歎。

邱氏笑著道:“就是小啊,在咱們麵前可不都是小孩子。走吧,再不走,人更多了。”

確實人越來越多了,似乎整個縣裡的人都出來了。

三個婦人結伴而行,跟著人群往前走,逢橋踏橋,逢路過路。

按照走百病的規矩,走過的橋越多越好,所以越是到了有橋的地方,越是人多。人多就不怕會出亂子,所以入目之間多是婦人結伴,倒是極少見著有男人隨行。

三人走了很久,走到感覺到累的時候,便有目的性地往回走。

定波縣城隻有兩處城門,上縣一處,下縣一處,她們打算去下縣那處城門摸門釘。孫氏再三要求一定要摸門釘,一般去摸門釘的都是成了親但還沒有生孩子的年輕婦人,‘釘’音同‘丁’,有求子之意。

估計縣衙也知道這個規矩,今天的城門雖還有人看守,但通往城樓之上的路大開,讓百姓都可以上去。

守城門的民兵似乎見過顧玉汝,離得老遠就在叫大嫂。

走近了顧玉汝才認出來,是當初去薄家幫忙挖地窖的民兵,隻是她不記得什麼名字。

“大嫂,你叫我猴子就好了。是要上城樓嗎?今天可以隨便上去的。”

“你們怎麼在守城門?”

猴子麵露幾分苦色,道:“是老大要求的,每天都會抽出幾個人,幫著民壯守城門,今天剛好輪到我。”

顧玉汝點點頭,和孫氏邱氏上了城樓。

城樓上果然有很多人,而且都是年輕的小媳婦們,在長輩的陪同下。

上來其實就可以下去了,不過因為登城樓很稀奇,所以很多人都會在上麵站一會兒,看看四周的景色。

顧玉汝也站了會兒,還往下往外看了看。

今晚有月,月色迷人。

她往外看時,就見得遠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朝這裡疾馳而來。

越來越近了。

到了近處才發現是三個騎著馬的人,他們的速度極快,如風馳電擎一般。

因為今晚是上元節,所以城門是沒有關的,他們在臨近城門後,也絲毫沒有減下速度的意思。

“是誰?”

“來人放慢速度!”

顯然城樓雖大開,但也不是沒人把守,很快就有人在城樓上冷喝道。

城樓上的人群一陣陣慌亂和騷動,城樓下麵正湊在城門前摸門釘的百姓們也發出陣陣驚叫聲。

疾馳的馬終於在城門前停下了。

騎在馬上的人喝道:“我們是驛站的,聖上駕崩了,著令曉諭各地。”

第95章

一時間, 整個世界都仿佛安靜了。

之後便是一陣陣騷動。

城樓上的人愣了好一會兒,才匆匆跑下來,驗明了對方身份後, 又叫人來疏散人群, 才放這一行三騎往縣衙的方向馳去。

街上的人實在太多,這一行三人所過之處引起陣陣騷亂, 為了驅散人群, 衙役們隻能跟著一路跑一路喊,讓街上的人退避。

這一切都致使人群裡的騷動越來越大, 漸漸許多人都知道聖上駕崩了。

民兵團就在城門附近,收到消息後就出來幫忙疏散人群。

顧玉汝跟著人群從城樓上走下來, 本來沒想再去摸門釘, 猴子見她還沒摸門釘, 忙道:“大嫂,你快來, 摸一摸, 不耽誤什麼事的,等摸完了我讓他們關城門。”

他這樣子反而讓顧玉汝沉重的心有種啼笑皆非的忍俊不住, 孫氏在後麵戳了戳她,她忙上前兩步, 伸手摸了摸城門上的門釘。

“大嫂, 現在太亂了,我找人來送你們回去吧。”

猴子說著, 就要去叫人, 這時薄春山匆匆走了過來, 他麵色沉凝, 一看見顧玉汝就眼睛一亮, 朝這裡走來。

“我先讓人送你們回去,錢大人叫我,我還得去一趟縣衙。”

薄春山找了兩個民兵來,護送三人回去。

本來屬於上元節的喜慶和熱鬨,突然戛然而止,大家議論著、沉默著,沿道有衙役和民兵們在維持秩序,讓都彆擠,速速歸家。

.

皇帝駕崩屬於國喪,國喪期間天下素縞。

也不過一夕之間,整個定波縣就大變模樣,各家商鋪外的燈籠都換成了白色,那些招牌不夠素淨的,都在招牌上蒙了一層白布。

街上行人俱都行色匆匆,大家似乎都忘了笑,哪怕遇見熟人也都一片肅色。

國喪期間一月內,民間禁止婚嫁、禁止飲酒作樂,禁止一切慶典節日……入目之間,一切都籠罩在一片灰白之色之下。

……

齊家

齊彥一身灰色長袍,腰上係著白色腰帶。

“今年的春闈果然是不成了。”

他有些唏噓,有些感歎,似乎在感歎世事無常。

誰能想到聖上會去得這麼突然,如此一來,下一次進士考要麼在明年,要麼就在三年後了。

齊永寧同樣是一身素淨,不過相較於齊彥,他的麵色十分平靜。

“應天那邊皇城已戒嚴,如今京營接管了十三城門,陛下去得突然,未能留下遺詔,按照皇太孫的想法,應該是他即位後再向天下發訃告,卻未曾想被肅王攪了局,先行昭告了天下。如今訃告天下知,新帝登基的消息卻不見昭告天下,想來應天那邊並不平靜。”

“這消息是主枝那邊透露的?”齊彥麵現驚疑之色。

齊永寧點點頭,他剛從明州府回來,消息自然是從明州齊家那邊得來了。

“那你說,皇太孫還能登基?或是肅王……”

剩下的話齊彥沒有說,他也不敢說,不過齊永寧又怎會不懂他的意思。

“陛下不止一次在人前表露屬意皇太孫,他即是皇太孫,繼承大位也是理所應當,隻是肅王留在應天多時,自然心中也有計量。如今京營接管了十三城門,指揮使潘華清一直是陛下的心腹,若無誤應該還是皇太孫即位,隻是肅王未嘗沒有後手。”

頓了頓,齊永寧又道:“新帝登基應該很快就會昭告天下,肅王應該很快就會有所動作。”↑思↑兔↑網↑

良久,齊彥才吐出一口氣。

“這種事到底與我們這些普通百姓無關,春闈不開了也好,這種時候朝廷動蕩,局勢不明,若是一個不慎牽扯其中,恐會出大事。既然春闈不開了,你就多在家讀讀書,也好為來年的春闈做準備。”

看著天真的父親,齊永寧心中微歎。

現在恐怕也隻有他爹這樣的人,在為開不開春闈而糾結感歎,實際上但凡有能力知道這些隱秘,又能插上一手的,誰不知是在觀望,誰不是在下注。

隻是到底在南方,肅王就算再雄才偉略,也會力有不逮,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衝著皇位去。

若是沒有做那個夢,齊永寧大抵也和齊彥一樣,也會因為朝廷動蕩心中惶惶,甚至可能因為從主枝得來的消息,心中各種猜度。

可齊永寧卻知道,肅王之所以留在應天,之所以會做出種種攪局之事,根本不是想和皇太孫爭皇位。

肅王其實一開始就沒想要那個皇位,他隻是讓彆人誤以為他在爭那個皇位。

試想,皇太孫及其附庸者在應天經營已久,又是聖上屬意的繼承人,肅王再是手握大晉一半的兵權,他也不可能在應天鬥過皇太孫。

他能帶著兵從北方打過來?

自古以來,凡是想稱帝者都會打著順應天命的旗號,即是順應天命,就不可逆天而行。也就說,你就是想謀反,也得師出有名,也得有個合適的理由和借口,不至於冒天下之大不韙。

且就算肅王真打過來了,他也不可能放下被他經營得像鐵桶一樣的北方,本末倒置去就勢力盤根錯節、早已容不下旁人插手的南方。

估計皇太孫也沒想到,就算他現在把皇位讓出來,恐怕肅王也不一定會接下,因為肅王從始至終想的就是自己在北方稱帝。

肅王真乃當世梟雄也!

若不是有那個夢,齊永寧也不敢相信肅王會這麼做,敢這麼做!

.

就在齊永寧跟齊彥說這句話的同時,顧玉汝也在跟薄春山這麼說。

其實又何止二人察覺出異常,曆來新帝登基的詔書,都是和先皇駕崩的訃告,一同昭告天下的。

就算遲點,也是前後腳的區彆。

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帝駕崩乃國之動蕩,新君早日即位,也能早日安定江山社稷、安定民心。

可這次倒好,已經過去幾日了,竟然一直沒見新帝登基的信兒。

錢縣令這兩天一直愁眉緊鎖,甚至連市井中都有人私下議論。

縣衙這兩天已經抓了好幾個人了,就是為了杜絕百姓私下亂議論,散播謠言,製造恐慌。

可你能抓幾個,難道還能把人都抓了去?

被抓到的畢竟隻是個彆,實際上若是人家躲在家裡議論,外麵人也不知道。

至少顧玉汝這,不光他爹和薄春山談論起過,甚至是邱氏,也跟隔壁田家的兒媳婦說過兩句,被顧玉汝聽見了。

連婦人們都在議論,可想而知。

“你覺得皇太孫會在這麼亂的當頭,對肅王做什麼?”

薄春山還沒忘記顧玉汝之前說的,似乎是因為皇太孫對肅王做了什麼,肅王才會在逃離應天後,以殘害功臣和親叔叔為名造反稱帝。

“你是想說其實肅王是在自導自演?”

“他如果真做出你夢裡的那些事,會這麼做也不意外。”薄春山摸著下巴,“如果換做我是他,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