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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山 假麵的盛宴 4320 字 6個月前

,鋪子裡早已是一片狼藉,好像經曆過搶掠,櫃台倒了幾個,隻有靠裡的一座沒倒,半人多高的高度,後麵足夠隱藏人了。

而門外,時不時有成群的倭寇呼嘯而過,嘴裡嚷著一些人們聽不懂的話,隱隱還夾雜著哭喊聲和慘叫聲,讓人聽之心悸。

“這定波縣縣衙也不知道是乾什麼吃的,才不過百十多號人,竟讓這群畜生破了城。要我說,他們該不會都守在縣東吧?縣衙在那兒,那些有權有勢的人也朝那兒跑了,那其他幾處的百姓不管死活了?”

顧玉汝嘴裡沒說話,心裡卻覺得可能薄春山說的是真的。

“那照這樣來看,這齊家也未免太不中用了,都說齊家有個秀才老爺,還有個舉人老爺,齊家怎麼樣怎麼樣,還是明州齊家的分支,怎麼齊家被人破了門不說,你這個齊家少奶奶落得這番田地?齊家那老頭老婦和齊永寧如果沒死,應該會召集人回來救你,如今人一直沒來,該不會就你這個少奶奶被放棄了吧?”

“薄春山,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好好好,我不說了,隻是這地方恐怕待不久了,我本覺得在這裡等著,說不定能等到有人來縣南救人,如今看來隻能指望自救了,你不是還擔心你娘你弟妹,咱們就去縣北吧。”

顧玉汝一愣道:“你真打算去縣北?你不是說你娘已經被你送出城了嗎?”

“反正我們也沒處去,這裡可躲不了太久,現在想跑出城恐怕有點困難。再說了老子從小在西井巷長大,就算真打算跑路,也不可能不管老鄰居。”

“可從這裡到縣北……”

她還有些猶豫,卻被人一把扯起來,背在了背上。

“現在哪兒都不安全,不拚一把就死在這裡了,這群畜生人數有限,他們即使想搶奪財物,也是會先撿有錢的地方搶,我走之前縣北還沒亂成這樣,想必一天過去了也比這裡好。反正你現在也走不了,還是聽我的,把嘴閉上,如果實在害怕就把眼睛閉上,你放心老子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說話之間,薄春山已經竄了出去。

他身形高大,兩人又顯眼,本來附近就有人在追捕他們,當即就有一隊倭寇朝這邊衝來。

“摳嘍死喲哇……”

“哇你的祖墳被老子掘了!給我死!”

罵歸罵,薄春山卻竄得比誰都快,哪怕身上背個人也沒落於下風。

顧玉汝心裡害怕,沒敢睜眼,隻覺得就像坐在失控的馬車裡一樣,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眩暈得厲害,想吐極了,卻偏偏地方不合適隻能強忍著。

她感覺到薄春山正在跟人搏鬥,耳邊全是那群倭寇聽不懂的叫喊聲,期間隱隱還聽見薄春山的悶哼聲,這種情形她已經在一天裡經曆了多次,每次都會覺得自己活不長了,每次又都能逃出去。

可真能逃出去嗎?就算逃去縣北,還會有活路嗎?

終於安靜了下來。

顧玉汝感覺自己被放在了地上,她當即睜開眼睛,就看見對麵有人抹臉對她渾不在意的笑。

“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若不是帶著你,這群短腿畜生都得被我乾死。”

顧玉汝沒理他,她看見他黑色的衣衫上又多了好幾處溼潤。

那是血。

“你哭什麼,彆怕,天塌了還有高個子頂著,我不是比你高嗎?”

……

顧玉汝就覺得眼眶一下子濕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哭。

她撲進他的懷裡。

“怎麼了這是?”薄春山有點手足無措,“哭個什麼?我又沒凶你。”

“我才沒有哭。”她一邊說,一邊還在把臉往他%e8%83%b8`前蹭,這哪裡是沒哭,“薄春山你是個傻子!”

“行了啊你顧玉汝,我又沒說你什麼,怎麼還罵起我來了?”

“你就是個傻子,成天蠢兮兮的,還覺得自己聰明,你就是個大傻子!”她一邊蹭著眼淚,一邊道,“不過你說的也對,那些破事跟咱們什麼關係,我們就是平頭老百姓,讓自己活著就好,管那麼多做甚。”

其實無知也是一種福分,有時候知道的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自從有了那個記憶,顧玉汝知道的多想的也多,旁人都不知道,隻有她一個人知道的那種緊迫感,幾乎將她壓垮。

若不是有薄春山,若不是有這個傻子幫她分擔,給她逗樂,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才能熬過來。

薄春山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後腦勺道:“你能想明白就行,不是有那句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你一個婦道人家,細胳膊細腿的,操心那麼多做甚,就該做些婦道人家該做的事。”

“什麼才是婦道人家該做的?”

“什麼才是婦道人家該做的?”他摸了摸下巴想,“侍候男人,也是我,或者生幾個小娃娃小崽子?”

“你滾!”

明明不該笑,她卻被他逗笑了。

“怎麼?顧玉汝,你難道不想給我生娃?”不知何時,兩人調換了個方向,他居高臨下,威脅著她。

“等這事過了,就生一個……二個吧?”她想了想道。

第94章

越是臨近年關, 越有過年的氣氛。

每當到了這個時候,似乎一切憂慮煩愁都離大家遠去,哪怕是再貧窮的人家,這個時候都會開始準備年貨、裁製新衣、灑掃除塵, 大街小巷的人們都喜氣洋洋。

這幾天顧玉汝也很忙, 婆家和娘家都要準備年貨,她今兒陪邱氏上街采買, 明兒陪孫氏上街采買, 忙得是腳不沾地。

趁著空,她還把給薄春山和邱氏做的新衣裳都趕製了出來, 邱氏說正好過年時穿。給丈夫和婆婆做了, 娘家那邊自然也不能少, 如今孫氏每天要照顧丈夫兒子, 偶爾還要去顧大伯家給趙氏幫手, 哪抽得出空給家人裁製新衣,隻能顧玉汝來。

這期間顧玉芳上了顧家兩趟,都沒能進顧家大門。

顧明給孫氏下了死命令,不準心軟讓顧玉芳進門。其實不用顧明下命令, 那次事後鬨成那樣,到現在還有人議論這件事, 可能是因為姐妹倆因為男人反目成仇的這個說法給了孫氏啟發, 她覺得小女兒三番兩次上門目的不單純,哪是像求得家人原諒, 反而更像來給大女兒添堵。

死性不改!

當初顧玉芳還在家時, 孫氏最厭惡的就是她這點。再加上連著來了兩次都沒能進去, 顧玉芳哪是個能忍辱負重的性子, 竟和隔壁的胡大娘聊到了一處去。

等她走後, 胡大娘沒少在外頭編排顧家做人太狠,竟不讓親女兒進門,孫氏聽說後氣得不輕,自然更不會讓顧玉芳進門了。

過了小年,眼見離年節就不遠了。

本來是二十七二十八除塵,因著考慮到有兩家要忙,顧玉汝打算先幫娘家除塵後,再做自己家裡。

她和孫氏二人,把頭發包得嚴嚴實實,衣裳俱都換了舊的,袖口褲口紮緊,投入大掃除中。

一番忙罷,一個上午就過去了。

孫氏留顧玉汝在家吃飯,她搖了搖頭:“還是不了,我來之前娘說讓我中午回去吃飯。反正中午爹和於成都不回來,不如娘你跟我去家裡吃點?”

顧明有友人家中老人過壽,上午就出去了,估計晚上才會回,顧於成是孫氏知道今天會除塵,沒功夫給他做飯,讓他在學館裡吃。

“我就不去了,早飯還剩了不少,我隨便在家裡吃點就行。”

顧玉汝也沒勉強她,將身上的灰掃了掃,又把紮袖口褲口的布解了,就打算回了。

出了門,她才想起來頭上的包頭沒解,不過她也沒當成回事,打算回家後再解。薄家在巷中靠後端的位置,從顧家出來,還要再往裡頭走點。

顧玉汝正走著路,突然聽見有人叫她。

轉頭一看,竟是顧玉芳。

顧玉芳和以前相比,真是大變模樣。

她的長相是那種小家碧玉型的,算不上多美,但勝在年輕,膚色又白,隨便打扮下就很好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以前喜歡那種紅的粉的,但又喜歡搶顧玉汝的衣裳,以至於有時候顯得不倫不類的。如今倒好,可能是嫁了人的緣故,又或是齊家是詩書傳家,她的穿著素淡了不少。

藕荷色的夾襖,配著荼白色的絨麵裙子,外麵披了件淡灰色的披風。

按理說,青蔥似的人,穿這麼一身素雅的打扮,應該是亭亭玉立,乾淨素雅的,可她倒好,頭上戴的身上掛的,金光閃閃的,富貴了倒是富貴了,就還是不倫不類的。

此時的顧玉芳挑著眉看著姐姐,頗有些嘲諷的意味。

她眼睛在顧玉汝巡睃了一番,似笑非笑,明明嘲諷就快出口了,可不知為何竟眉心一蹙,換了腔調。

“怎麼,姐姐現在不待見我?”

顧玉汝冷眼瞧著她,雞皮疙瘩順著汗毛就起來了。

姐姐?

顧玉芳什麼時候叫過她姐姐了,從來都是連名帶姓直呼。

“你有事?”

“爹娘如今不待見我,難道大姐現在也不待見我?”顧玉芳眼眶很快就濕了,泫然欲泣,“我是個命苦的,現在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在齊家過得也不好,彆人都瞧不起我。”

顧玉汝看了看她身上那些金飾。

若是換個人,指不定就被顧玉芳給騙了,可她有那些記憶在,記憶裡顧玉芳作妖的本事可不小,明明人很蠢,偏偏喜歡故作聰明,今天一個花樣,明天一個花樣,被人戳破了不以為恥,過兩天又換一個花樣,精力旺盛得讓人疲累。

顧玉汝猜她戴這麼多首飾,是想顯示自己過得好,怕被人嘲諷給人做妾,所以她用實際證明哪怕是給人做妾,也比西井巷所有人都過得好。

至於這素雅的穿著,現在的顧玉汝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她在模仿自己,哪怕顧玉芳之前沒少乾這事,前世爬了齊永寧床後,因為齊永寧不待見她,她也乾過很多類似的事。

一邊模仿自己,一邊惡毒地詛咒自己,這就是顧玉芳。

可能是上輩子太長,可能是顧玉芳作妖的花樣太多,顧玉汝現在對她做得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致。

“你有什麼事就直接說,不用做這般模樣,顧玉芳。”

顧玉芳臉色頓時變了,柳眉一挑就想反唇相譏,卻不知想到什麼,又按捺了下來。

“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自此,顧玉汝倒來了興致。

她到底想做什麼?

“你若是沒事,我就先回了。”

她眉眼一垂,轉身打算離開。

果然顧玉芳慌了。

“怎麼?我們姐妹倆說說話不行?難道真要為了一個男人,鬨得今生永不複相見?”

顧玉汝轉頭回來看她:“所以你想我們和好?”

她倆有好的時候?反正自顧玉汝有記憶開始,顧玉芳就恨自己,從小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