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她使勁吃還是沒吃完, 碗角子被薄春山端了去, 三下兩下掃進肚子裡。
飯罷, 田丫收拾去洗碗了。
顧玉汝覺得吃了飯就走不太好, 還想陪著邱氏說說話,被薄春山一把拉走了。
“我娘沒那麼多規矩。走吧,我帶你出去消消食。”
……
一般西井巷的住戶,天黑了都不太會出門。
整條巷子十分安靜,倒是個散步的好地方。
有點人家門前點了燈籠,有的沒有,這也就造成一段路明亮,一段路昏暗。大抵是身邊跟著薄春山,顧玉汝倒是不覺得怕。
“還記得這地方不?”
走到巷中的十字路口,薄春山指著一顆老槐樹道。
這是一顆很大的老槐樹,樹身幾個成年人合抱抱不攏,枝葉十分繁茂,樹身大抵負重太過,有些前傾,樹根都露了些出來,黝黑虯結。
大抵是怕露在地麵上的樹根絆人,巷中的居民在四周用石頭壘了一圈,將老槐樹圈在裡麵。
這樹的樹冠極大,是夏天乘涼的好去處,每到夏天傍晚,這裡就會聚集不少人在這裡一邊乘涼一邊談天說地。
“我記得小時候我經常帶你來這裡捅螞蟻窩。”
有這事?
難道她小時候真和薄春山玩過,還玩得極好?
以前顧玉汝隻聽她娘說,還有些半信半疑,此時聽到事主也這麼說,就不由得不信了。
“不過我每次帶你到處玩的時候,總會有個穿得人模狗樣的小男娃出來攪局。”薄春山嗬嗬道。
再怎麼攪局,汝兒現在成了他的妻子。
“你是說齊永寧?”
薄春山眉眼嫌棄:“誰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隻知道人模狗樣的,才幾歲大點,眼裡就沒有人,來了就叫你走,拿著你娘當幌子,說你娘叫你回去。”
所以薄春山怎麼可能不認識齊永寧?
他可太認識他了,記得他十幾年!
這個總是出沒顧家,讓顧家夫妻二人視若親子,以顧玉汝未婚夫自居許多年,巷中有人但凡提及顧玉汝,必然要提上他,還要驚訝詫異感歎一番的那個人!
顧玉汝依稀好像有點印象了,但她記得好像就那麼一次,怎麼這人就記住了?
她哪知道,薄春山可記仇了。
他從來不提,大抵是因為男性自尊,今天提起來,大抵也是男性自尊。
“不說他了,掃興!”
“那我小時候是不是很愛吃糖?”顧玉汝突然問。
“吃糖?你可喜歡吃糖了,每次從你家拿了糖出來,總是要分我一半,那糖可真甜。”
真甜?
有多甜?
薄春山用事實證明,真的很甜。
他從腰帶裡摸出一顆小糖塊,剝開糖紙。
放在嘴裡,嘎嘣一下,變成兩瓣兒。
“汝兒,分你一半。”
不待顧玉汝去接,他就直接塞向她的嘴。
她下意識張口,含住。
另一半則被丟進他自己嘴裡。
“甜不甜?”
她點點頭:“謝謝你,小山哥哥。”
顧玉汝本是不由自主囈語,薄春山眼睛卻一下子亮了。
他一把將她抱進懷裡,還嫌不夠,將她舉了起來。
兩人臉對臉,眼對眼。
“顧玉汝,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一直喜歡我,以前還裝作不記得我的樣子,故意吸引我的注意力。”
啊呸!
這是什麼不要臉的人,她怎麼叫了聲小山哥哥,他都能腦補成她一直喜歡他,還故意裝作不記得他,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
“你想多了,小時候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
顧玉汝抬手就去推他臉,這人太恬不知恥,她不要跟他說話。
可惜上了梁山,怎麼還能下得去。
“顧玉汝,你還不承認?你到底承認不承認,承認不承認?”
他向她腰間撓去,她想躲躲不開,又實在癢得慌,隻能一邊忍不住笑著喘,一邊想躲開。
躲閃中,突然被人含住了唇。
“顧玉汝你到底承認不承認?你不承認我擱這親你了。”
“薄春山你就是個流氓,哪有你這樣的!你快彆鬨了,小心被人撞見了,還、還真印證那些人傳得那些胡話。”
“什麼胡話?顧家大女兒和薄家春山躲在背人的地方親小嘴兒?我就親了怎麼滴吧?”他說一句,啄一口,“你現在是我媳婦,哪家的男人不親自家女人,難道還親彆人去?!”
一陣清風吹來,烏雲掩了月,連月亮都被羞得蒙了臉。
過了一會兒,顧玉汝使勁把他推了開,小聲求道:“彆鬨了,咱回去吧。”
“還早,回去這麼早做甚?你睡了一天,回去還能睡著?”
這倒是實話,顧玉汝現在很精神,回去後一時半會肯定睡不著。
“走吧,咱們繞一圈,從巷尾出去,繞到巷頭回去,等到那時候,你也差不多平靜了,正好睡覺。”
“我才沒有瞎激動。”
“好,你沒激動,是我激動了,少奶奶就陪小的走一走吧?”
不同於之前,之前往這裡走時,顧玉汝還避諱著,不讓薄春山牽扯自己走,這一下兩人自然而然牽在一起。
一個影子高大挺拔,一個影子嬌小玲瓏,兩個影子在月光、燈光的照射下,手牽著手,一起往前走。
這對顧玉汝來說,是她從未有過的經曆,一時間她竟看影子看得有些出神了。
突然,影子發生了變化。
那個高大的影子竟然側首彎腰,去親那個嬌小的影子,顧玉汝才發現薄春山又在搗亂。
她一抬頭,就見他擺了個很怪異的姿勢。
影子和真人是不一樣的,想讓影子親到,必須要找角度,薄春山估計就在找角度,才擺出這麼個蠢樣。
她沒忍住踹了他一腳,就見嬌小的影子真抬起腳去踢旁邊那個高大的影子。
薄春山玩得興起,去擺弄顧玉汝。
他用手擺了個手勢,當做貓耳朵豎在顧玉汝頭上,又去扯她裙擺,給她做了條‘尾巴’。
“顧玉汝你看看,你這樣像不像一隻貓?”
“你不要搗亂!”
兩人嘻嘻哈哈,一邊走一邊鬨,剛拐過一個街角,就見不遠處巷口處站著一個人。
“玉汝……”
是齊永寧。
巷口的月色拉長了他的影子,他蹙著眉,負手站在那兒,仿佛無限愁思都籠罩在他的身影上。
薄春山眯起眼睛,神色不善。
相反齊永寧似乎受到什麼打擊,一臉震驚地看著兩人,神色有些恍惚,還有些痛苦。
“玉汝!”
“齊永寧,你怎麼在這?”顧玉汝也有些意外。
“他就是你的新婚丈夫?”
顧玉汝很坦誠,點了點頭。
齊永寧去看顧玉汝,又去看薄春山。
這大抵是薄春山這個人第一次進入他眼中,他莫名覺得有些眼熟,卻不記得在哪兒見過。
齊永寧本就是被莫名驅使而來,到了後他也很恍然,覺得自己來這裡做甚,卻萬萬沒想到會見到方才那一幕。
他從沒有見過玉汝這樣,笑得那麼輕鬆肆意,和一個男人你打我我打你,手牽手地那麼走著。
在齊永寧心裡,顧玉汝一直是溫婉柔順、得體大方的,好像隻有她很小的時候,她才這麼‘頑皮’過。
可現在卻與一個男人這樣!
齊永寧也是個男人,又怎會不懂這其中的意思?!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瞬時間,他頭疼欲裂,仿佛有個鋸子在裡麵鋸著什麼,有一些畫麵以極快的速度閃過,可他卻看不清楚,而這更加重了他頭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該是這樣,不該是……”
他眉心緊皺,喃喃著,一手撫著額,似是承受了什麼無邊痛苦,眼神十分茫然,模樣也很是狼狽。
“不該是這樣,不對……”
他捂著額頭,踉踉蹌蹌地跑了。
……
薄春山本來還有些惱怒。
看到這莫名其妙的一幕,他反而有些詫異。
“這是怎麼了?發癔症?”
顧玉汝看著齊永寧消失的方向,搖了搖頭。
“受打擊了?至於嗎?就算受打擊了,也不該是這樣。”
“誰知道怎麼回事!走吧,回去。”
顧玉汝又看了齊永寧消失方向一眼,皺了皺眉,拉著薄春山走了。
回去後,正房那邊燈已經熄了。
田丫在鍋裡留了熱水,兩人洗漱了一番,便回屋歇著了。
顧玉汝本來還怕薄春山今晚不會放過自己,誰知這廝竟十分老實,隻是抱著她,兩人就這麼一夜無話睡到天亮。
.
很快就到了回門的這一日。
前一天薄春山就準備了回門禮,到了次日,也沒讓人去接,一大早兩人就帶著回門禮回到了顧家。
這還真是抬抬腳就到的距離,再加上之前薄春山幾乎把顧家當自己家,所以也不存在第一次上門會拘束的事情。
薄春山輕車熟路去找老丈人說話,顧玉汝則被孫氏拉進屋裡說話。
“怎麼樣?他待你可好?”
這種特意把人拉進屋裡說話的方式,讓顧玉汝有種很無語的羞恥之感。就好像薄春山明擺著知道她娘拉她去做什麼,還專門裝著去找她爹說話,給她們挪地方。
“還行吧,他對我挺好。”
這兩天洗腳水都是薄春山給她端,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比在顧家清閒多了。在顧家她還要幫她娘做飯,還要去顧大伯家幫忙,可去了薄家後,飯有婆婆做,洗衣洗碗有田丫做,她什麼都不用做,能不好?
“那你婆婆對你怎麼樣?”
“婆婆對我也很好,這幾天飯都是她做的,她不讓我做,說新婦不能乾活。”
“就算你婆婆跟你客氣,你也不要理所當然什麼都不做,做晚輩的要尊重長輩,要知道主動幫長輩乾活,不要覺得你做點什麼,就是給你婆婆做的,其實這都是給你們以後的小家做的。女子要勤勞能乾,這樣的女子才受人尊重,以後才能以身作則教育後輩……”
第58章
孫氏把自己的經驗之談, 甚至從她娘那裡學來的夫妻之道,都一一說給女兒聽。
以前她其實也說過這些,隻是當時女兒沒成親, 有些話不易說得太深。
當娘的總是希望女兒出嫁以後能過得好。
為此,恨不得挖心掏肺把自己所謂的經驗傳授給女兒, 就怕她不懂,在婆家吃虧受委屈。
不過孫氏倒也不太擔心女兒過得不好, 至少春山是個好的,態度一直很端正,邱氏雖接觸的少,但也能看得出是個明白人。
隻要是明白人,就不怕日子會過得差。
……
女婿還在, 母女倆的‘體己話’自然也不適宜說得太久。
回門這頓飯一定是要豐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