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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嚴昭慣會假惺惺!”

苗逸飛丟下這一句就奪門而出,姚寧馨並不阻攔,隻轉頭透過窗子看著苗逸飛衝到院門口,連門邊都沒摸著,就被相爺安排的人架住抬了回來。

“放開我!放我出去,我要去給阿梔報仇!”

姚寧馨蹙眉,對護院首領說:“我看大爺要冷靜冷靜才行,勞駕幾位,請大爺去裡間休息吧。”

那首領應聲帶人把苗逸飛架進了裡間,並很快拿來鐐銬,將苗大少爺銬在四柱床上。苗逸飛怒罵不絕,先是罵嚴昭,接著罵這些護院,見沒人聽他的,又罵外間的姚寧馨是蛇蠍婦人。

姚寧馨神色漠然的雙手扶著肚子,吩咐春明:“請李爺封大爺的口。”

春明戰戰兢兢的去傳話,那姓李的首領早覺得苗逸飛這樣不像話,有了姚寧馨的話,再不遲疑,跟春明要了條帕子團起來,就塞進了苗逸飛嘴裡。

“表少爺彆折騰了。”塞好以後,姓李的首領拍拍手,對怒瞪著他的苗逸飛說,“您就算出了這院門,也出不了宅門,萬中無一的出了宅門,也出不得城門。相爺說了,您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西京。”

苗逸飛目眥欲裂,從眼神中都能看出他恨不得生吃了眼前這些人,然而李姓首領對一個銬在床上動彈不得的人毫不畏懼,向他點點頭就帶著人退了出去。

姚寧馨等人都出去了,才扶著丫鬟的手走進內室,她準備了滿腹入情入理的話要勸說苗逸飛,然而當她走進去看到他已經淚流滿麵時,卻一下就忘的一乾二淨。

苗逸飛沒想到她會進來,猝不及防之下,隻能翻個身,背對著她。

“都出去吧。”姚寧馨走到旁邊椅子上坐下,就讓丫鬟們都出去,春明有點擔心,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苗逸飛,確定他雙手都銬著,才退到外間去。

“我知道大爺怪我狠心,可我也沒辦法。”姚寧馨歎氣,“到現在,你也該明白了吧,皇後娘娘的事,就不是你能管的事。”

苗逸飛堵著嘴,自然不可能回答,姚寧馨摸著肚子也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接著說:“我也知道大爺傷心,但娘娘早逝,皇上和相爺隻會比你更傷心——大爺大概沒仔細看信,母親說,相爺頭發都全白了,幾日之間就老得像個花甲老人……”

“我是真不知道大爺為何信誓旦旦的說娘娘是為人所害。上元節時,我也見過皇上和娘娘相處,皇上對娘娘的心,連懵懵懂懂的寧馚都看出來了。再者,娘娘入宮三個月,帝後恩愛,同起同宿,母親信中不隻提了一次。”

“大概這就是生死有命。”姚寧馨最後說完,站起身慢慢走了出去,“春明和趙媽媽留下來照顧大爺,有什麼事及時傳話。”

臨走之前,她又低聲交代:“待會兒進去給大爺把嘴上塞的帕子拿了吧,再給大爺洗洗臉、修修胡須。”

回到房中,姚寧馨又叫了親信陪房來,叫她們從外麵買幾個十二三歲的小子回來調理著,“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春明是扛不住的。”

夏芒很心疼主子,等管事媽媽們走了,低聲勸道:“奶奶歇歇吧。就沒見過這麼不省事的……奶奶肚子裡懷著的可是他親骨肉,他倒跟沒事人一樣,竟操那些操不著的心!”

姚寧馨確實有點累了,便寬了衣歪倒在榻上,道:“他不操心也好,我自己教養。”免得學成親爹那樣。

夏芒便不說了,給她蓋上薄被,到邊上做針線守著。

主仆幾個做好了長期防備苗逸飛發瘋的準備,卻沒想到剛過了七八日,就傳來皇上立魏王做皇太弟的消息,又過幾日,第二輪國葬接著又來了。

“送娘娘靈柩入地宮後,陛下傷心過度病倒,隻兩日就……”姚寧馨坐在苗逸飛內室門口椅子上,很是唏噓的將消息轉告他,“家中還沒來信,但是外麵告示已經出了,新帝登基……”

“你說的是真的?”靠坐在床頭的苗逸飛原本一直無動於衷,但他越聽越發現這不可能是姚寧馨扯謊騙他,皇帝駕崩、新帝登基這種事,姚寧馨應該沒有那個膽子亂說。

果然姚寧馨立刻答道:“自然是真的,此等大事,怎麼可能有假?”

“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姚寧馨道:“原先大爺總不信皇上對娘娘的情意,如今可算是相信了吧?生死相許都做到了,皇上又怎麼會虧待娘娘?死者已矣,大爺有什麼心結,也都可以放下了。”

苗逸飛如同一尊雕像般一聲不吭,姚寧馨耐心陪了他一會兒,他仍是一動不動的發呆,她身體耗不住,便隻能扶著丫鬟的手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大爺若是想祭奠一二,我叫人準備了香燭紙錢,隻管跟春明說就好。”

床上雙手還銬著的苗逸飛仍是沒有反應,姚寧馨覺得他這樣子不太對,但當下也沒彆的話好說,隻能先回去。不過到了晚間,春明來回報,說大爺雖然沒吃晚飯,卻在太陽落山後,在院子裡祭奠了皇後娘娘,護院李爺問大奶奶還要不要繼續銬著大爺。

“不用了,你們這幾天警醒著些,好好照顧大爺。”

姚寧馨鬆了口氣,以為這事終於以帝後同死了結,丈夫以後能變得正常些,卻不料從這天晚飯起,苗逸飛就絕食不吃了。

她一開始哭笑不得,覺得人家夫妻恩愛、生死相許,與你一個外人什麼關係,你就也跟著絕食赴死?嘲諷過苗逸飛自作多情後,姚寧馨很快又覺得憤怒,因為真正與苗逸飛的生死休戚相關的人,正是她自己。

狠下心讓苗逸飛作了三天,等他餓的爬不起來後,姚寧馨才穿了一身孝服去見他。

“大爺決意赴死,我攔不住,隻好披麻戴孝送大爺一程。”她直接坐到苗逸飛床邊上,低頭俯視著蒼白憔悴的丈夫,“大爺臨終有什麼話要交代嗎?”

苗逸飛好一會兒才掀動眼皮看向姚寧馨,聲音低啞的說:“想不到會是你……咳咳……”

他不肯吃飯,也很少喝水,喉嚨裡早就乾的冒煙了,說了半句話喉嚨就癢的難受、咳了起來。

姚寧馨叫人倒了杯溫水來,自己送到苗逸飛嘴邊,苗逸飛倒沒拒絕,抬起頭來喝了幾口,又躺回去繼續說:“想不到最後會是你陪在我身邊……我早叫你改嫁的。”

“怎麼改嫁?新婚第二天就無緣無故的和離回娘家,誰家還肯求娶?”姚寧馨轉頭把杯子遞給夏芒,口中毫不留情的說,“要是先帝當時真把你下獄也罷了,或者相爺真的狠下心,不顧母親這個親妹子、大義滅親也行,我好歹有個和離的緣由。”

“可是沒人這麼做,他們隻想把你遠遠打發到西京來,那我用什麼理由和離,才能堵住悠悠眾口,讓彆人不懷疑我的品行?我不像大爺這麼無牽無掛、隻顧自己,我有父母、有弟妹!”

姚寧馨說到這裡有些激動,腹中的孩子突然就踢了她一下,她忙冷靜下來,伸手撫摸肚子,換了口風,“說到父母,儘管大爺無情,公婆還是掛記著大爺的,若我真的實言相告,說大爺是為了皇後娘娘絕食殉情,恐怕……”

“不許!咳咳……”苗逸飛一急,又咳了起來,這次姚寧馨沒再喂他,而是乾脆把水杯塞到他手上,讓他自己喝。

“你就說我急病死的!”苗逸飛喝了水,緩過氣來,終於說出自己要說的話。

“什麼急病?哪個大夫診斷的?開了什麼方子吃了幾服藥?我一個婦道人家,編不出這麼多謊話來,萬一被人拆穿,再以為是我謀害親夫,我可擔不起這個風險。”ω思ω兔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線ω上ω閱ω讀ω

“你……”

“不如大爺勉為其難、晚赴死幾日,自行安排吧。啊,對了,再把遺言好好想想,給公婆的、小叔的,還有相爺——娘娘剛走沒幾日,皇上也去了,相爺不知有多傷心,卻還得撐著輔佐新君……。我聽說,大爺小時候是很得相爺喜歡的,這時候得知你的噩耗,也不知相爺……”

“舅舅哪還會在意我的死活。”苗逸飛低聲插了一句。

姚寧馨露出吃驚之色:“大爺這麼說可就太沒良心了!不提彆的,就禁/書一事,換成彆人——不、不用彆人,換成我爹,可絕不會僅當外甥死了就罷了。”她為人一向謹慎小心,這種語氣談論生父,彆說是苗逸飛,就連她的丫鬟都沒聽見過。

但她這一刻彷佛什麼都不在乎了一樣,說話異常直接:“‘當’你死了,但你畢竟還活著。”而且是好吃好喝、安享富貴的活著。

可惜苗逸飛一貫不知好歹:“我這麼活著,還不如死了。”

姚寧馨生平第一次翻了個白眼,“好吧,那我隻能恭喜大爺即將得償所願。我剛剛說的這些後事,還望大爺勉力考慮一二,我身子重,精神頭不大行了。”

苗逸飛愣了愣,彷佛第一次知道姚寧馨懷孕一樣,目光下意識落在她鼓起的肚子上,又飛快收回。

姚寧馨也把目光落在自己凸起的肚子上,輕輕歎了口氣,道:“大爺的事說完了,最後說說這個孩子吧。”她抬起手在肚子上輕輕撫摸,“我是這樣想的,若是個男孩,我就給大爺守著,好好教養他長大;若是女孩,我就把她交給母親帶,我改嫁。”

“為何?”苗逸飛沒聽懂其中分彆。

“男兒怎麼都好說,就算因為沒有父親,日子過得難一些,隻要好好讀書,能考科舉,親戚們拉一把,也就頂門立戶了,女兒卻不行。”

姚寧馨神情惆悵,“她一落生就沒父親,已經是沒投好胎,等長大議親的時候,僅憑我一個寡婦,去哪找個好人家托付她?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我得想辦法另嫁個有權有勢的人家,將來才能給她挑個好夫婿。”

前麵她披麻戴孝的說些你死如何如何,苗逸飛都不覺得怎樣,到這會兒卻莫名聽著刺耳,不服氣的回嘴:“你都改嫁了,我們苗家女兒的夫婿還輪得到你去挑?”

“不然呢?全指望著母親嗎?那時候她老人家什麼春秋了你算算?還是你想指望二叔和將來的二弟妹?我是不敢這樣指望,二叔人品敦厚沒得說,但誰知道二弟妹會是哪家姑娘、何等性情?就算二弟妹人品也極好,他們很快也會有兒女,要操心的事隻多不少。你已經把奉養雙親之責丟給了二叔,難道好意思連女兒未來的一生也壓在他們夫婦身上?”

確實不怎麼好意思,尤其他死的又不光彩,無故絕食自儘,實為不孝,更不用說娘現在就已經對自己失望了。那麼,如果自己就這麼死了,姚寧馨改嫁,娘還會憐惜那個被留下的孤女嗎?

苗逸飛終於將目光停留在姚寧馨雙手蓋著的肚子上,卻還是很難想象裡麵已經有了他的孩子,沉默片刻後,他忽然閉上眼睛,道:“我早說過你會後悔的,你不該要這個孩子。”

“我怎麼會後悔?大爺不知道吧,它已經會動了,剛剛還踢了我幾下,一想到再過三個多月就能看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