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在這裡隨譯隨傳。”
黃雋躬身接過魏真抱過來的三本厚厚的羊皮書。
燕棠又看向戚繚繚,緩下聲音:“我不見得時時在這裡。想吃什麼,你讓人去拿便是。”
黃雋脖子上猛地起了陣雞皮……
戚繚繚笑了下,不置可否。
燕棠因著昨日的事,也不曾再多說什麼。
戚繚繚走到了黃雋身邊,幫著他翻看起這幾本書來。
原本她以為這很有可能是燕棠自哪裡順手找出來裝裝樣子的,但看了封皮,又翻看了幾頁內容之後,卻發現書籍來自國史館,是朝廷正經備案的典籍。
而且當中記載的還的確是關於北地草原的地理氣候及軍事曆史,是於作戰極為有用的資料。
這麼說來,他說要黃雋譯的資料於軍務有用,倒不像全是假的了。
“北地那邊現在什麼情況了?”她終究還是關心這場仗會不會打起來。
“眼下即將進入冬季,物資匱乏,許多部落已經在遷移,這個季節仗是打不起來的。”
燕棠凝眉拿過張輿圖在手裡,說道:“烏剌王庭據說未遷,可見近年在賀楚手下國力強盛了些,秋狩過後,兵部會派人與秦王去西北巡察。”
“你不去嗎?”戚繚繚問。
燕棠抬頭看來:“我不去。”
“那如果打起仗來,秦王是很有可能掛帥的了?”她又問。
燕棠看了眼黃雋,沒吭聲。
戚繚繚知道這屬軍機,也未曾再往下問。
……真正忙乎起來時間過得很快。
燕棠雖然在屋裡呆有了兩三刻鐘的工夫,但是並沒有怎麼打擾他們。僅有的幾句問話也是聽到黃雋說及書本內容時插嘴問上幾句。
出來的時候戚繚繚跟著他到了正院,問他秦王掛帥的事。
他說道:“還沒準。不過很有可能。”
戚繚繚緊皺眉頭。
燕棠望著她,又忍不住問:“你很想我掛帥?”
戚繚繚笑了下:“就是覺得王爺一定能打勝仗。”
燕棠覺得哪怕心意被拒絕,還能得到她這樣信任,也很暖心。他溫聲道:“昨兒的事情,對不住。”
戚繚繚問:“哪件?”
他微頓:“兩件都是。”
利用黃雋以及冒犯她。他知道她心裡跟明鏡似的。
戚繚繚笑:“那就下不為例。”
他既然坦蕩說開了,她也沒必要避著。“我以後也不會對王爺不敬的。”
他深深看了眼她,抬手在襟口處撫了撫:“你要做得到才好。”
說完也不等她回答,徑直走了。
接連幾日都是如此,他有時候甚至隻是來看一眼,問問進展就走,如此倒不覺得在戚家上課還是王府上課有什麼區彆了。
更甚至,在王府裡遇到有想要查詢的典籍,黎容也會想辦法找過來,這就方便多了。
而燕棠也真沒打算逼迫戚繚繚如何,她能在王府裡呆著,自在起來,他目前就很滿足了。
畢竟如果不是前段時間她刻意避著他,他也絕不會找上黃雋,來上這麼一出。
戚子煜跟燕棠一樣,前陣子也是忙得恨不能分身。
到這兩日總算是手頭事情理順了,下晌回來看到路旁有賣栗子的,便買了熱乎乎的兩包帶回來。
“小姑姑呢?”進門後他丟了一包給正好走出來的戚子泯。
“去黃雋去王府上課了。”黃雋在戚家往來了好幾個月,也比他們大不了幾歲,大夥早把他當成朋友,省去了官稱。
“王府?”戚子煜拿著剩下的那包栗子,瞬間就把眉頭皺起來了:“她又去那兒乾嘛?”
戚繚繚與黃雋走到前院分了道,隨即回屋。
剛進院門就險些與廡廊下立著的一人撞了個滿懷。
“你上哪兒去了?”戚子煜負手睨著她。
戚繚繚站半刻,隨即往房裡走去:“王爺聘了黃雋做通譯,我跟著上王府上課去了。”
“上課?”戚子煜冷笑,“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不在酒又在哪兒?”戚繚繚攤手,“我這人又沒有什麼山水。”
“還跟我貧!”戚子煜擋住她去路,板起臉道:“明兒開始,不準再去了,再去就禁你的足!”
“禁我的足沒用哦!黃雋是你爹給我請回來的,你娘也同意。全家人都支持我。
“我現在的目標就是做個民間的通譯官,到時候跟你們馳騁草原,我可以做向導。”
戚繚繚索性窩進身後圈椅裡,順手拿起盤子裡的花生磕起來。
戚子煜看了眼她這副憊懶樣,略想,轉身出門去了。
到了跨院門下站了站,他回頭看了看戚繚繚那屋,踱出門檻,然後跟身後人說道:“明兒黃雋來了,即刻來告訴我。”
第205章 絕非善類
翌日黃雋準時於午後到了戚家,正要著人去請戚繚繚同過王府,卻先有人道:“世子爺有請大人。”
戚子煜獨自在吃茶,見他進來,便讓了座。問他:“聽說王爺又聘了你去王府當通譯?”
黃雋是先收了戚家束修的,所以哪怕戚子煜素日和藹,眼下提到這茬兒,他也還是立刻不自在起來:“是這樣的——”
他把來龍去脈皆說了一遍,而後道:“下官也是沒有辦法,不過王爺找來的書籍都是很難得的,姑娘倒是也開拓了眼界。”
戚子煜不置可否。
沉%e5%90%9f半刻,他道:“恕我直言,這個事兒你辦得有些不地道。咱們家是早就給了錢給你的,你要是嫌錢少,可以直說。
“但你收著兩家的錢,還委屈我小姑姑跟著你去王府上課,這就損人品了。黃大人,你這是見利忘義啊!”
黃雋嚇得連忙起身:“世子爺恕罪!下官也是得罪不起王爺……”
“得罪不起王爺,就得罪得起我們戚家了?”戚子煜端起茶,不緊不慢道。
黃雋額上飆汗,嗓子也乾渴起來:“下官,下官……”
老實說,黃雋如今對燕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心知肚明,他小小一個官吏,犯不著去得罪人家王爺。
可是戚子煜這裡也在逼他了,他就不能不裝糊塗了。這事兒的確就是戚家占理。
原本他以為隻要戚繚繚沒意見,這事兒也就沒問題。
誰知道戚子煜會突然追究起來?
他思慮半晌,就硬著頭皮道:“不知世子爺有何高見?”
戚子煜輕啜了一口茶,望著他:“我小姑姑何其嬌貴,怎麼能因為你要賺兩家錢就陪著你紓尊降貴跑來跑去?
“你要賺幾家錢這事我不管,總而言之,既然你收了我戚家的錢,那麼你就隻能在戚家安安份份地教她。”
黃雋頭皮發麻,忍不住在心裡罵了聲奶奶的,這泰康坊的人一個兩個平時看著人模狗樣,合著私下裡都不是什麼善類!
他略想,躬身道:“下官不敢做那見利忘義之人。既然世子爺有話,那,那下官每日裡自王府出來後再到侯府給姑娘授課,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戚子煜笑道:“看來黃大人還是很有辦法嘛!——那就這麼說定了,今兒起,你就在戚家給姑娘授課。”
……
燕棠讓廚下今兒準備的是參鴿湯,還有從戚子湛口裡套來的戚繚繚喜歡吃的點心。
然而掐著點到來的卻隻有黃雋。
“你一個人?”他問道。
黃雋把苦著的臉垂到%e8%83%b8以下:“回王爺的話,從今兒起姑娘不過來了。下官當完王爺這邊的差事之後,再回戚家去給姑娘授課。”■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燕棠盯著他看了半晌:“她說的?”
“是世子爺說的……”
燕棠再盯著他看了半晌,收回目光。
黃雋腰呈折角彎著,並不敢動,隻約摸聽得屋裡一片寂靜。
而後地上光影閃動,又有衣袂悉梭之聲響起,猜想他是走到簾櫳下去了,這才敢把腰抻了抻。
燕棠在簾櫳下站了片刻,就扭頭道:“去忙你的吧。”
黃雋如蒙大赦,麻溜地跑了。
戚子煜專找黃雋回去又教戚繚繚一遍,明顯是不想讓戚繚繚往王府來了。
但燕棠卻不明白他何以這般戒備著他,即便戚繚繚是他們戚家的寶貝疙瘩,他燕棠也不是什麼不明來曆的陌生人,至於這麼把他當賊看嗎?
但不管怎麼說,他為難黃雋,他也不能說他不對。不但沒有不對,簡直合情合理……
他在窗前站了半晌,就喚了人過來:“去看侯爺在不在?”
皇帝因說了要去秋狩,故而靖寧侯與一乾勳貴也配合著兵部預備行程。
兵部侍郎左晟便是上回答應在校場關照戚繚繚跟東安伯府的小娃娃對打的那位,後來雖然不關他的事,但他後來終究對戚家抱歉,畢竟多年的老友了。
今日談完了事就邀靖寧侯去府裡用飯,讓他續弦的夫人親自下廚做的菜,哥倆喝了幾杯。
剛好回府,在房裡吃著沈氏端給他的醒酒湯,前麵就說燕棠來了。
他放了碗便就迎出來:“阿棠來了?走走走,正好有事跟你說,書房裡暖和,書房裡坐!”
邊說邊進了書房,然後招呼人上茶點,接而道:“屯營裡和五軍都督府那邊的事忙得怎麼樣了?
“早上在兵部還見著你二叔,說是給宜江營的兄弟申領加餉。
“宜江營的兄弟好些可都隨著你父親當年打過北真,乃是真正出過血流過汗的了。”
燕達寧如今擔著王府麾下宜江營主將的差使,雖然名義上還是同宗同族,但實際上自那年撕破臉皮起,已經沒有什麼往來了,隻不過職務上他們叔侄仍是上下級。
靖寧侯這話雖沒明說,燕棠卻也聽得明白。
他說道:“宜江營的將領們我都有聯絡,不敢忘前輩們昔年相護之恩。”
靖寧侯點點頭。又道:“你父親倒還有你和湳哥兒,鴻飛他就……”
他歎了口氣,沒再往下說了。
燕棠對他口中的名字也默然了一會兒。
這裡聊了會兒軍務,靖寧侯就道:“正好子煜也在府,留下來用飯,咱爺倆好好聊聊!”
燕棠頓了下,說道:“晚飯就不用了,有件小事我想替黃雋跟侯爺打個招呼。”
“什麼事?但說無妨!”靖寧侯笑道。
……戚子煜正在與戚子卿嘮磕,聽說燕棠來見靖寧侯,他臉色一變,立刻起身趕了過來!
剛進院門就碰上靖寧侯正送燕棠出來:“黃雋這孩子也是個實心眼的,你看他有困難直接跟我說不就行了麼?還特地讓你跑一趟!”
“父親這是說什麼呢?”他連忙迎上去,笑著打量燕棠:“黃雋又怎麼了?不得用是不是?
“你看你也真是的,他一個小小的通譯,哪裡能擔得起你鎮北王下發的差事?
“還是算了,明兒我去四夷館再給你推薦個得用的來。”
燕棠攏著雙手和顏悅色:“不必勞煩了,我也不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