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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沒讓褚曦回去長安。

直到今歲褚曦也快二十了,即便褚家人想將女兒在身邊多留些時候,留到這年紀還沒定下婚事,也足夠讓人發愁了。於是長安的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還是決定讓褚曦回長安擇婿,即便不急著出嫁,至少也該將婚事定下來了。

褚曦聞言抿直了唇角,臉上的笑意倏然散了個乾淨。

褚暉見狀不免有些心疼,一時沒忍住說道:“小妹,這都快兩年了,你們有緣無分,你就彆想太多了。聽阿兄的話,好好選個郎君嫁了,該忘記的人也就忘了。”

褚曦知道他說的是誰,心中默默回了一句:“不是兩年,才一年半!”

女兒家總是長情的,即便聞斐對她多有欺瞞,可當初的動心做不了假。她還記得當初那個令她心動的人堅毅清朗,縱使她的肩背不夠寬厚,但她的懷抱卻是柔軟而令人安心的。之所以在得知對方的秘密之後冷漠以待,是怕自己一不留神,仍將那顆心留在了對方身上。

可如今一年半過去了,她對她的消息所知寥寥,聽到父母要為自己擇婿的消息仍舊下意識排斥。她便知道,自己還沒將那人忘了,更不想帶著對一個人的思慕,嫁給另一個人。

褚暉卻不明白這些,見褚曦沉靜的眉眼中帶著輕愁,便說道:“小妹,你若是不想回長安,留在江南也不是不可。”他說著抬手攤開掌心,飄揚的雪花落在其上,不消片刻又被掌心的溫度融化成了雪水:“我看這雪一時半會兒停不了,若明日有了積雪,想來外出賞雪賞梅的人應該不少。”

到時候大家都去一處遊玩,也沒什麼好避諱的,就讓他家小妹先挑一挑。萬一小妹有看上哪家郎君,求得祖父首肯,倒也不必非回長安去。

若分離得不夠久,忘不掉,那就離得再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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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暉的想法終歸隻是一廂情願。

第二日雪沒停,出門賞雪賞梅的人也不少,褚曦也確實跟他出門見了不少人。可褚曦麵對那些蓄意討好的郎君毫不動心,甚至隱約透出幾分嫌棄來,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兀自折騰了一番,也沒什麼結果,褚暉隻能收回多餘的想法,準備過年了——眼下的還是年底,長安的信是隨著年禮送來的,褚曦要走也要先陪祖父過了年。而等過了年之後天氣依然寒涼,趕路自然也是辛苦,所以褚曦最早也要等到來年開春之後再啟程。

這樣一想,倒也還有好長時候,褚暉心中的那點不舍也就暫時放下了。

這個年褚家過得還算熱鬨。雖然出仕的族人需要堅守崗位,不能回老家過年,但外出遊的、訪友的、寄情山水的那些族人倒是回來了不少,沒回來的也都讓人送回了年禮。

有道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褚暉是個愛讀書的人,也早做好了將來遊曆四方的準備。隻是眼下他剛成親,又要留在祖宅照顧年邁的祖父,由此不能成行。不過這也不妨礙他向往遠方的心,因此每有族人自遠方歸來,他便總愛過去打聽一二,偶爾還會叫上褚曦一起。

這回也是如此,褚暉正在褚曦院中與她下棋,突然聽說外出遊曆數載的小叔父回來了,當即眼睛一亮,順手便拉了褚曦一起去見人。

褚曦二人的小叔父名叫褚燁,在同輩中行七,與褚家大郎差不多的年歲。不過因為是幼子的緣故,家中對他頗是縱容,他不肯出仕,家中便不曾強求,他不愛讀書隻喜操琴,家中也由得他去。幾年前這位任性的小叔叔待膩了長安江南,欲往四方遊曆,家中也儘管為他備好了行囊盤纏。

於是褚燁一走就是五六年,幾乎踏遍了山河天下,看遍了四方美景。褚暉和褚曦二人到時,正聽他滔滔不絕對祖父說著南疆風情,然後說著說著話鋒一轉,忽然又拐到北地去了。

二人衝長輩行了禮,褚燁頷首後順手塞了幾個稀罕的小物件,算是給他們的禮物。

褚衡見到久彆的小兒子心情也不錯,一邊喝著熱茶,一邊聽他講述這些年的見聞。見褚暉帶著妹妹過來,又哪裡不知道他的心思?便留下他二人一起聽。

褚暉自然高興,謝過祖父之後,便在褚燁對麵坐下了。

褚曦則坐在了他的下手。

褚燁顯然不介意多兩個晚輩聽他講述,甚至帶著些教導的心思,將一些見聞說得更加細致。

他之前就講到北地,這會兒自然接著說。於是從北地的風土人情,講到北地的氣候產出,再講到北地這幾年的戰事……打仗時他自然沒去涉險,不過戰事結束後,他卻特地跑去遊曆了一趟。

當下便聽他道:“北地的風光與中原大有不同。那裡沒有農人耕種,山巒樹木也少見,舉目望去全是開闊的草原。我是夏天去的,一眼看去滿目蒼翠,倒是彆有一番風情。不過聽說冬天就難過了,漫天風雪,積雪能有及腰深,牛羊都常有凍死的……

“北方的蠻人也不好過,他們就靠放牧為生,從前三不五時南下寇邊,多半都是活不下去了。不過他們動不動就殺人劫掠,也縱容不得,更可憐的還是北地百姓。幸虧陛下雄才大略,如今北蠻敗走,基本被打怕了,我也才敢帶著幾個扈從就跑草原上去……

“陛下的野心不止於此,如今又在北州屯軍練兵,大概是想連西北一並收入囊中。練兵的還是之前攻破北蠻王庭的武威侯。聽說她練兵很是厲害,我就在軍營外遠遠看過一眼,倒真是令行禁止。不過軍紀就差了點,聽說常有女郎能進軍營去找她……”

話說到這裡,忽聽“啪嗒”一聲脆響,驀地打斷了褚燁的話。

第97章 兵事

“啪嗒”一聲脆響, 是瓷器碰撞的聲音,突兀又明顯。驀地打斷了褚燁的滔滔不絕,也將屋中幾人的視線全部吸引了過來。

褚曦被幾人的目光看著,表麵淡定依舊。隻見她一手捂住了茶盞蓋子, 對著褚燁略帶歉意道:“抱歉, 是我手滑,打斷了叔父的話。叔父還請繼續, 莫要管我。”

褚燁點點頭, 倒也沒在意這點小事,便又說了起來。隻是之前的話題被打斷,再加上軍營裡的事他並不清楚, 便隻將北州練兵之事一帶而過, 也沒再提到聞斐。隨後他話鋒一轉,便又轉到在北地的見聞上了, 說的便是些奇聞異事。

隻是褚燁沒留意, 這一回他再講述時, 豈止褚曦變得心不在焉,就連之前一直興致勃勃聽他說話的褚暉也沒之前認真了,時不時就會分神往褚曦那兒望上一眼。

褚曦或有所覺,也或許沒有, 但見她始終捧著手中那盞茶, 神色也不變。

褚燁到底是遠遊歸來, 舟車勞頓。雖然回家之後便跑來拜見父親, 講起過往見聞來也是興致高昂, 可說得時間久了麵上也難掩疲憊。

褚衡見了,便打發他道:“行了,今天就講到這裡吧。也不是急著又要走, 過年這段日子長著呢,有的是時間聽你閒說。”說完又關切幾句:“你的院子一直讓人收拾著,廚房應該也做好了你愛吃的飯菜,回去用過膳洗漱一番,便早些休息吧。”

褚燁也沒多留,謝過父親的關心,又衝著兩個侄兒侄女微微頷首,便先行離開了。

褚曦和褚暉見狀,也不打算多留,對視一眼後雙雙起身向褚衡告退。=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然而褚衡看了二人一眼,卻道:“褚暉先回去吧,你小叔這些年遊曆四方,到底見識不少。你將來早晚也要離家,趁著這個機會多與你小叔聊聊,也好漲些經驗有個準備。”打發完孫兒又看向褚曦:“曦兒留下,祖父有話與你說。”

褚暉一開始還高興應下,聽到最後一句,不免擔心的看了褚曦一眼。可他也知道,祖父對小妹的疼愛隻會比他多不會比他少,因此終究沒說什麼,便告退離開了。

褚燁和褚暉一走,房中便隻剩下祖孫二人,外加幾個侍立一旁的侍女。

褚衡揮手將這些侍女也打發了,這才看向褚曦,慈愛的目光中滿是長者的通透,以至於像是帶上了篤定:“曦兒還沒放下那人嗎?”

褚曦抿唇,在其他人麵前偽裝得很好的淡定,在祖父通透的目光下潰不成軍。她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微微囁嚅道:“祖父,我隻是,隻是……”

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褚衡卻似什麼都明白——他這做祖父的比褚曦多活了幾十年,所經曆的也並非都是官場傾軋家族權衡。他也曾年輕過,明白少年人知慕少艾,是如何令人輾轉反側的情愫。因此對於褚曦的難以忘懷,也不覺得意外。

老人家捋了捋頷下花白的胡須,看向自己注定情路艱難的孫女,在心裡輕歎一聲:“曦兒,長安送來的家書,你應該看過了吧,可有什麼想說的?”

褚曦聞言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她看想自來疼愛她的祖父,緊閉的心房忽然像是被撬開了一個缺口,露出被酸澀與苦楚浸泡的內心。漸漸生出的委屈,讓她漂亮的眸子裡慢慢染上了一絲水汽,滿肚子的話最終都隻化成了一句:“祖父,我該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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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江南的褚曦還能向著自己的祖父述說委屈,北州的聞斐卻連個傾訴心事的人都沒有——自那日收到長安家書,牧錦瑤就發現聞斐變得心不在焉的。不僅與她說話時她經常走神,就連吃飯做事偶爾也會神遊太虛,部下們見了都擔憂不已,還以為她病了。

牧錦瑤日常照顧著聞斐,自然知道她沒生病,因此很快便將懷疑落到了那封家書上。她擔心是祁太尉出了什麼事,於是向來不多過問聞斐私事的她,也忍不住想問上一句。

又一次抓住聞斐走神,牧錦瑤便順勢問道:“阿斐,自從你看過那封家書後,最近怎麼總是在走神?是不是長安出了什麼事,還是太尉出事了?”

聞斐回過神來,聽到這話怔了一下:“舅舅很好,什麼事都沒有。”

牧錦瑤聞言鬆了口氣,不過話題既然開了頭,她便繼續問了下去:“那你最近怎麼總是在走神?楊七他們都發現了,不放心,還專門托我照顧好你。”

聞斐聽罷眸光閃爍了一下,對上牧錦瑤關切的視線似有心虛。不過她很快鎮定下來,而後一本正經道:“我沒事,回頭就告訴他們,讓他們少操心。”說完頓了頓,忽而道:“就快過年了,錦瑤你說,如果我這時發兵攻下漳合,再將捷報送回長安,陛下會不會很高興?”

漳合是北州以西的一座城池,歸屬於西麵的烏羥小國。之前有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