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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曦見狀也沒失望,反而直接給出了答案:“這上麵有殘留的火|藥味。”

外人不知,但褚家人其實大多天生嗅覺靈敏異於常人。如褚曦,或者褚旻,便都是如此……前次聞斐偷偷用脂粉遮黑眼圈,便是因為二人嗅覺靈敏才會在第一時間發現端倪, 乃至於生出誤會。否則就聞斐眼下用的那點脂粉,正常人根本不可能輕易聞到。

聞斐不知這些,因此聽了褚曦的話也不明就裡,想了想回道:“可這石頭本就是被火|藥炸開的,上麵殘留點味道也是正常的吧?”

褚曦卻又搖頭道:“不正常,殘留的火|藥味太濃了。”

江堤決口小半個月了,不提決堤後這石頭很長一段時間都被雨淋或者泡在水裡, 光是決堤那日的大水衝刷,也足夠將火|藥味衝散了。那一點點殘留的氣味對聞斐來說,或許難以察覺分辨,但對褚曦這般嗅覺靈敏的人而言,就很能辨出差異了。

好在聞斐鼻子不行,腦子卻是不慢,很快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這石頭是後來挪過去的?可江堤的缺口處也是這般痕跡,難道整片江堤都重新修過造假?”

且不提時間問題,光是這工程量,聞斐想想都要咋舌——畢竟這可是純人工建造的古代啊!

褚曦聞言卻不以為意,她畢竟出身高見識廣,也見過許多造假的手段。再是精巧的事物,他們也能造得以假亂真,更何況隻是一片江堤罷了,人力物力足夠的情況下什麼做不出來?

兩人商討一番,褚曦篤定這碎石必是後挪過去的,憑氣息判斷倒像是在水裡泡過幾天——真再泡上一個月,等朝廷派人來時也毫無破綻了——因此她猜測決堤後不久,那段江堤就有人去處置了。隻是那時大水還未退,去處理這些顯然是冒了不少風險,而且誰也不知具體效果如何。

這樣一來,昨日羅府君匆匆出城去看江堤缺口,似乎就能說通了。他就是為了來看一眼現場效果!但一切都還隻是聞斐的猜測和臆斷,沒有半分真憑實據。

“你要真憑實據?”褚曦摩挲著手中的碎石,如此向聞斐問道。

聞斐點點頭,理所當然道:“自然是要真憑實據的,否則又怎能將人繩之以法?而且事情不查下去,我又如何知道對方還做過什麼,又牽扯了多少人?”

這話說得很有道理,從法製社會穿越過去的聞斐,心裡還是認定凡事都以證據說話。可褚曦聽了這話卻有些怪異的看了她一眼,忽然沒頭沒腦說了句:“果然流言不可儘信。”

聞斐被她說得懵了一下,接著很快反應過來——這還是從前小將軍的鍋。她生來富貴,長大後也一路順遂,因此養成了一副天生驕傲的性子。曾因一樁小事與人生出齟齬,於是二話不說就拔劍殺人,殺得還不是什麼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最後還是皇帝替她善的後,方法是翻出了死者違法的證據,證明對方足以判處死罪,由此來證明小將軍的正義,並替她洗白。

當然,事後一頓教訓是少不了的。事情的真相也並沒有被徹底掩蓋,至少該知道的人都知道。褚家自然不例外,因此早在很久之前,他們就在心中給聞斐蓋上了魯莽暴戾的戳。

聞斐感覺挺冤的,可這事確實是小將軍做的,她也無可辯駁。最後她也隻好訕訕說了一句:“倒也不全是流言。從前年少輕狂,如今總歸是明白了律法嚴明。”

褚曦便笑了一下,也沒提什麼過往,隻道:“既然你要證據,那咱們就去找證據吧。”

於是兩人縱馬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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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江堤跑了一刻鐘,直到距離江州城和碼頭都足夠遠了,兩人這才勒馬停下。

聞斐先一步跳下馬背,然後便下意識伸出手,打算去扶褚曦下馬。馬背上的褚曦也在這一刻完全忽視了自己其實會騎馬的事,自然而然的將手放到了聞斐手裡,借著她的力道從容下馬。

交握的手微微收攏了一下,到底還是鬆開了,聞斐轉開目光看向前方平整的江堤:“這江堤也是青石所築,看起來修得不錯啊。”

褚曦的目光在她鬆開的手上微頓,也便移開了:“好不好,得先看過再說。”

她這般說著,便先一步往前走去,很快爬上了高聳的江堤。聞斐緊隨其後追了上去,卻見褚曦走到江堤臨水一麵往下望了一眼,忽然就身形搖晃往後連退了兩步。

聞斐一驚,連忙上前扶住她,問道:“怎麼了?”

她一邊問著,一邊垂眸往江堤下看去。另一隻手都握在劍柄上了,卻見江堤之下水波粼粼,並沒有什麼不妥——這裡既沒有惡心人的浮屍,也沒有危險的水蛇之類,也不知是什麼嚇到了褚曦?或許是她慢了一拍錯過了,因此將疑惑詢問的眼神投向身邊人。

褚曦這兩日正在喝藥調理身體,原本蒼白的臉色終於添了些許血色,這會兒卻又一下子白了回去。聞斐看著很是擔憂,但褚曦卻掙開她的手搖了搖頭:“我沒事。”

但你此時的臉色可不像沒事!

聞斐很想這麼說出來,但對上褚曦沉靜的眸子,不知為何又咽了回去。最後她又盯著眼前的江水看了半晌,始終沒見有什麼不妥,這才擰著眉收回了目光。

褚曦似乎察覺到了聞斐有些不悅,因此一隻手偷偷拽住了她的衣袖,但也僅此而已。等到聞斐回頭看過來時,她卻忽然抬手抽出了聞斐腰間的佩劍——聞斐是有機會阻攔的,但她沒有,所以她便眼睜睜看著褚曦抽了她的劍,然後毫不猶豫便往腳下的青石刺去。

聞斐稍稍吃驚,和當初被她抽了刀的楊七一樣,有點擔心她的劍。畢竟早晨在江堤決口處她試過那些青石,著實堅固,這一劍刺下去她怕傷了劍尖,也怕震傷了褚曦的手。

然而並沒有。她心中的擔憂才剛冒了個頭,就見眼前銀光一閃,鋒利的劍尖便如以往那般,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刺穿了目標……“堅固”的青石在這一刻仿佛變成了豆腐,雪白的劍刃輕易刺入大半,那毫無凝滯的模樣讓人懷疑持劍之人是什麼絕世高手?

可褚曦不是,她隻是個身嬌體弱的世家貴女罷了,持劍的次數遠比不上握筆。

聞斐有些目瞪口呆,一瞬間沒能收斂好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失禮,還有點傻。她呆呆的看向褚曦,嘴唇微動,很想問問褚曦她力氣這麼大的嗎?

結果褚曦不等她開口,就似猜到了她想說什麼:“不是我力氣大,隻是你的劍足夠鋒利罷了。”

這般說完,褚曦也不等聞斐再說什麼,便再次將劍抽出,然後劍尖朝下一鬆手。就聽“呲”的一聲,那柄掉落的長劍憑著自身的重量生生紮進了青石中,看樣子不比紮進泥土裡費勁多少。

聞斐看明白了,牙疼似得咧咧嘴,自己拔出劍在那江堤青石上一試,輕而易舉將那青石劈成了兩塊。這還不止,褚曦瞥見她劍尖沾染的一點土色,又道:“你把這石塊撬出來看看。”

這回聞斐毫不遲疑,照做了,撬開的青石不足半尺厚,下麵就全是鬆散的泥沙了。

聞斐看著這場麵都有些無語了。尤其當她拿起那被劈開的青石試了試,用力一掰之下石粉簌簌,竟真的掰下來一塊,她可算是明白什麼叫做豆腐渣工程了!

褚曦這時在旁說道:“我很好奇,這樣的江堤,竟也堪用好幾年。”

聞斐扔下手中的碎屑,拍拍手望天:“大概是前幾年雨水不多,水沒漲起來過吧。”說完又看向江堤上滿地平整的“青石”,忍不住滿臉疑惑:“我看這些石料和決口的石料都差不多啊,怎麼那邊的石頭堅固異常,這邊的一掰就碎?!”

褚曦倒是見多識廣的樣子,隨意一瞥便道:“因為這邊用的都是假石料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聞斐驚詫:“石料還有假的?!”

自然是有的。正經的好石料都是仔細勘探所得,而後開山采石,打磨成形,運輸買賣,一套流程下來要耗費許多人力物力,因此價格也是不菲。可假石料不同,或者貼皮,更或者直接用石屑壓製粘合,成本或許隻是真石料的百分之一,賣的自然也就便宜,乍一看還能唬人。

這江堤所用一看就是最差的假石料,饒是如此,也沒全用石料修築。貼皮的假石料又給江堤貼了個皮,看著勉強還能唬人,但也真就隻是看看罷了,用力跺兩腳都怕碎。

聞斐就挺一言難儘的,但早先心中那個疑惑,如今倒是有了答案——江南決堤,她曾想過這一回天子震怒之下,死的是工部官員,還是江南官場。如今看來大概是要一網打儘了,畢竟江堤修成這樣,江南官員貪墨是必然的,工部的人驗收時沒發現問題,不管什麼原因如今都得拿腦袋來賠!

剛在心中唏噓一陣,就聽一旁褚曦道:“這江堤確實有問題,綿延百裡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替換的,可算是鐵證如山。咱們再去缺口那邊看看吧,看他們做的什麼手腳。”

聞斐自然答應,走下江堤時,不知不覺又牽起了褚曦的手。

第59章 距離

再次來到那江堤決口時, 這裡的一切和早晨並沒有什麼變化……巨石散落,斷口依舊,被聞斐削下一片的那塊石頭也依舊矗立原地。

聞斐看了眼馬蹄踩踏的積水, 對褚曦說道:“先彆下馬,咱們還是直接上江堤吧。”

褚曦點點頭,身子微微後傾,閉眼靠在了聞斐懷中。

聞斐感覺到了, 垂眸往下看了一眼,卻隻看見了褚曦小半邊側臉。她心裡略有些奇怪, 但也沒多想, 一扯韁繩便縱馬往江堤方向而去。

這邊的江堤所用石料明顯比之前查看的那處要好, 因此聞斐也放心的直接縱馬登上了江堤,然後才翻身下馬順便將褚曦也扶了下去。待到兩人在江堤上站定,聞斐便指著小半泡在水中的一塊巨石對褚曦道:“我給你看的碎石, 便是從那塊石料上削下來的。”

褚曦聞言下意識順著她所指望去,便見淩淩水光中,幾塊巨石散落突出。她們所在的角度正好可見聞斐所指的那塊巨石,石上有一片突兀的平滑,恰是聞斐削掉的位置。

匆匆掃過一眼,褚曦便將目光收了回來, 她對聞斐說道:“你試試腳下這片的石料。”

聞斐點點頭,毫不遲疑的抽出了佩劍,不過有早晨的嘗試在,她倒不至於像在之前那片江堤時一樣莽撞。當下抽出劍也沒太用力,稍稍往腳下青石中刺了刺,果不其然沒能刺進去。然後她又費了許多功夫去撬石料,結果忙活半天硬生生沒能撬出來。

隻這兩點, 聞斐就能確定這片江堤所用定是好料,也符合當初工部官員對皇帝宣稱的江堤質量。隻是如此一來,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