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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竟真打算再次跪下請罪,結果還是被聞斐一把拉了起來。

好在軍中之人大多直爽,三言兩語便也揭過這茬,聞斐又問了這些親衛的境遇。楊七自然如實以告,末了說道:“當日大水將人都衝散了,我等有幸逃生聚在一處,這些天城外陸陸續續也有人彙合。將軍派些人在城外等著,後麵應當還有人來。”

當日聞斐南下,浩浩蕩蕩帶了數十親衛,今日入城的連半數都沒到。除去大家都不願提的,那些可能已經喪身水災的人外,確實也有人趕路艱難來得慢了。

聞斐點頭答應下來,事情還是準備托付給褚家來辦——她人手不多,再加上這件事本身也並不難為。軍中各部自有標記,隻要在顯眼的位置留下記號,趕來的親衛會自行找來彙合。

簡單的交流完,看著這些人一身狼狽,聞斐也沒多做耽擱,想了想直接道:“這些天辛苦你們了,城外情況也不太好。這樣吧,你先去洗漱,再請大夫幫你們診脈看看,沒事的話就先回去睡上一覺。等到了明日,咱們還有正事要辦。”

楊七等人也不多問,乾脆的抱拳應下,隨後便跟著候在一旁的褚家仆從離開了。

也虧得褚家大方,聞斐身份也不俗,一開始徐氏就給她安排了一個單獨的客院。如今這些親衛全安排進去雖然擠了些,但也不是住不下。

等這一行人走遠,聞斐才將目光轉向了落在最後的陳平身上。

陳平之前一直沒插話,這時見狀趕忙上前幾步,又從懷中掏出個小布包呈了上去:“將軍,這是您的玉佩,屬下已經贖回來了。”

聞斐接過打開一看,果然是褚曦當日典當的那塊暖玉。她又將玉佩拿起來仔細端詳一番,確定沒有損壞疏漏,這才舒出口氣問陳平道:“我當日算著你回雙溪鎮贖玉,至多兩三日就能追上隊伍,怎麼耽擱了這許多時候?”

離開破廟後為了照顧褚曦,她們一開始走得可不快,按照陳平的速度追上來不難。倒是後來發現疫病後,一行人開始日夜兼程,那時聞斐就沒指望陳平再能追上來了。

陳平正是年輕氣盛的年紀,聞言便是一臉氣憤道:“回將軍,我是在當鋪耽擱了。當日趕到雙溪鎮,我本是準備贖了玉佩立刻就折返的,豈知拿著當票去贖玉,那當鋪夥計竟然拿塊假玉來糊弄我!他當我沒見過好東西嗎?還是以為將軍這等身份,會帶那種破爛在身上?!”

說起當初,陳平還是一臉的憤憤不平,可見當時真是氣得狠了——他跟著聞斐無往不勝,還沒吃過那等虧受過那等氣,當時就把那當鋪給砸了。

之後少不了一番動手。也虧得陳平是戰場廝殺出來的身手,滿身凶悍又帶著兵器,一口氣直接撂倒了七八個壯漢,終於把當鋪的人打服了。等到收玉佩的掌櫃得到消息姍姍來遲,最後是哭喪著臉收了錢,再把玉佩還給他的。

聞斐聽完整個過程還有點解氣。想想自己那把被壓價壓到死的匕首,她就沒忍住拍了拍陳平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打得好,那些奸商就該收拾。”

陳平也笑,邊笑邊撓頭:“將軍不怪我生事就好。”

兩人又說了幾句,聞斐想著陳平趕路也辛苦,於是便又催人下去休息了。等人走後她才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玉佩,拇指在那暖玉上輕輕摩挲——這無疑是塊好玉,雖然長在錦繡中的小將軍不是沒見過更好的玉,但這一刻她忽然生出了些貪念,不太想將玉佩還給褚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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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府衙裡忙碌了一天,褚旻拖著滿身疲憊回到府邸時,天色都已經黑透了。他揉著肩膀往主院走,邊走邊吩咐身邊隨從去準備熱湯,打算今晚沐浴完就早些休息。

路過前廳時,他恰好瞧見聞斐一個人站在那裡,便有些好奇的問身邊人道:“都這個時候了,武威侯怎麼一個人站在那裡?”

仆從聞言便答道:“回郎君,武威侯的親衛今夜入城了,武威侯剛與他們見過。”

褚旻剛從府衙回來還沒得到這消息,聞言眼睛就亮了——他在府衙忙了一天一夜,賑災之事有了章程,疫病的防治也向城中名醫詢問過了。如今萬事俱備,隻需有了人手城門一開就能大展拳腳,他正等著聞斐把掌管江州駐軍的邱將軍解決呢。

現在聞斐的人到了,時機卻是恰好。

想到這裡,褚旻也不覺得身上疲憊了。當下腳步一轉,就往聞斐走去,要與她商量一下明日“宴請”邱將軍之事。

結果褚旻走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發現聞斐正低著頭走神。他下意識隨著聞斐的視線看去,眼尖的他一眼就認出了後者手中那塊玉佩,登時睜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這這,這不是小妹那塊玉佩嗎,怎麼會在聞斐手中?!

褚旻驚得變了臉色,這塊玉佩的意義與之前褚曦送給聞斐的手帕可不同。玉佩是祖父贈給褚曦的不假,這一點褚曦也並沒有對聞斐說謊。但當初祖父贈玉給褚曦時,卻還玩笑般的說過一句話:“君子佩玉,若曦兒哪日遇到可堪托付的君子,不妨將這玉轉贈於他。”

那時的褚曦還小,懵懵懂懂並不知何為信物,但他們這些做兄長的卻都將這事記下了。如今時過境遷,或許當初隻是玩笑,但這玉佩落在聞斐手裡,卻由不得褚旻不多想。

褚旻隻覺得腦子都要炸了,哪裡還記得之前想與聞斐說的正事。他滿腦子都是“妹妹要被拐跑了”的念頭,隻想衝過去拉住聞斐問問,這玉佩她究竟哪兒來的?

然而衝動歸衝動,褚旻倒也不是真沒腦子——玉佩哪兒來的還用問嗎?除了他妹妹親手給的,難道聞斐還能從褚曦身上搶不成?想也知道不可能,如果聞斐真敢在他的地盤搶他妹妹的東西,還是這樣貼身的物件,大將軍也彆想走出他家大門!

腦子裡千般念頭飛快轉過,褚旻最終無奈發現,自己此刻衝上去質問完全沒有意義。而且與其質問一個外人,還不如先去問問自己妹妹到底是怎麼想的?

用上了自己最大的克製力,褚旻最終沒有上前,轉身就快步往內院走去。

褚旻本意是想去問褚曦的,誰知一腳剛踏進內院,就先一步被徐氏拉走了。他心裡正著急,被徐氏拉走就有些不耐,皺著眉說道:“我還有事,你什麼事不能等等?”

徐氏一路將人拉回了主院,也不在意褚旻態度不好:“不能等,是關於小妹的事。”

褚家陽盛陰衰,一家子兒郎都寶貝這個唯一的女兒,徐氏嫁過來多年自然感受頗深。果然她一說是關於褚曦的,褚旻頓時就安分了:“什麼,小妹怎麼了?”

問出這話時,褚旻不知為何,心中已隱隱有了些不太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就見徐氏皺著沒道:“郎君這兩日不在家中不知,但以我看來,小妹對那武威侯恐怕並不簡單。”說到這裡她微頓,繼而帶著些篤定說道:“危難相救,朝夕相處,小妹怕是對那武威侯傾心了。可家中對這樁婚事的看法……”

接下來的話褚旻都沒聽清,也不太想聽。他抬手揉了揉額角,感覺有點暈。

第53章 開誠

聞斐最後也沒將玉佩還回去, 她給自己找的理由是天色太晚,褚曦說不定已經休息了——雖然這也是事實。因為褚旻帶著滿心複雜去找褚曦時, 便見她院中漆黑一片,顯然是主人早已休憩。最後褚旻在院門外來回踱了幾圈,到底還是沒敲門,蔫頭耷腦回去了。

是夜,兩個當事人都睡得很好,褚旻和徐氏卻雙雙失眠了。前者想著妹妹被拐跑的事,後者則在想家族的態度,但兩人都不覺得褚曦的婚事會順利。∴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夜時間匆匆而過,翌日褚旻一大早便又去尋褚曦了。

褚曦剛起不久, 洗漱完正準備往飯廳去,聽到兄長來尋還有些意外。等到她主動迎出去,一眼瞧見褚旻此刻模樣, 便更驚訝了:“兄長這是怎麼了, 眼下青黑這般重?!是府衙中事務太多, 還是昨夜不曾休息好?”

沒錯,今早的褚旻是頂著兩個黑眼圈來的, 聽到妹妹詢問便幽幽看了她一眼, 仿佛還有點哀怨:“我昨晚幾乎一夜沒睡。不過先不說這個, 我有話想要問你。”

褚曦聰慧, 被褚旻那幽怨的目光一看,幾乎立刻猜到了什麼。

她抿了抿唇,看著褚旻那略顯憔悴的模樣有點歉疚,但既然心中已做出了選擇,便也沒有再反悔的打算。她當下伸手向屋中做了個請的手勢,對褚旻道:“那兄長請進。”說完目光一掃周圍仆從, 又吩咐道:“我與兄長談話,你們都先退下。”

仆從們恭敬應是,隨後躬身退下,褚旻也一言不發抬步進屋。等屋中隻剩兄妹二人時,褚旻便再也等不及了,張口便問:“小妹,你是不是喜歡那聞斐?”

這一句問得太過直白,饒是褚曦心中有所準備,心跳也不由得漏了一瞬。但對上自家兄長詢問的目光,她卻沒有遲疑,坦然的點頭承認了:“是。”

褚旻聽到這肯定的答案,牙疼似得咧咧嘴,又問:“何時的事?”

話既然說開了,褚曦自然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隻是說到這個她自己也有些迷茫:“我也不知。許是她從水匪手中將我救下時?也許是她背著我帶我脫困時?又或者後來遇到水患,急流中她始終不曾鬆手,再或者……”她渡氣救我性命時?

此刻回憶起來,短短時日兩人真的經曆了太多。對褚曦而言,更仿佛前十幾年所有的艱難困苦都堆積在了一起,一股腦向她傾倒而來。

如果沒有聞斐的保駕護航,褚曦不敢想象自己如今會是何種模樣,更甚者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如今。一直以來順風順水的褚曦驟然遭遇這些,自然是刻骨銘心的,而幫助她度過危難的聞斐,自然而然也被她鐫刻在了心間,再難抹平。

褚旻聽著褚曦一件件細數兩人的經曆,原本焦躁難平的心情卻漸漸舒緩了下來——說到底,這麼多年來他們兄弟疼愛這個妹妹已經成了習慣,疼愛之心是無私的。在不考慮利益立場的前提下,有個人為了褚曦舍生忘死不離不棄,他心中也不是不動容的。

雖然搶了妹妹的臭小子,他怎麼看都不可能順眼就是了。

等到褚曦說完兩人間的事,褚旻沉默了許久,方才啞然道:“隻是恩情的話,家族會替你報答於她。拋開這個不提,你還是非她不可嗎?”

非她不可?

褚曦聞言略有恍惚,總覺得兩人的感情還沒到那份兒上。但排除聞斐之外,如今的她竟也想不出自己有朝一日若擇婿,又要選個怎樣的人?共度此生的念頭一旦升起,腦海裡留下的,仿佛便隻有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