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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的身份又怎麼可能對這場災禍視而不見?

更何況就算她肯視而不見,江南官場的那些人,也不會放心她這個天子近臣!

聞斐這兩日想了許多,而以褚曦的聰慧,自然也想到了這些。她是褚家人,褚家祖籍江南,在江南為官的族人也不少。不過關係較遠的旁支不論,至少嫡支是有著世家大族的眼界氣度的,即便是要斂財,也絕不可能在修築堤壩這種民生大事上斂。

褚曦一點也不擔心自家二哥會與這場水災有什麼關係,即便是有,那也絕對是牽連。所以麵對聞斐的詢問,她也沒有猶豫,直接便將自家二哥推薦給了對方。

兩人輕聲細語的交談著,聲音並不高,火焰燃燒木材的“劈啪”聲亦清晰可聞。

忽然,聞斐抬手止住了褚曦的話頭,後者立刻默契止聲,然後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聞斐——沒辦法,這些天她們經曆了太多意外凶險,褚曦一見聞斐這動作心都提了起來。

聞斐微微側頭聆聽了片刻,眉頭微蹙:“有人來了。人不少,騎著馬,還帶了兵器。”她聽見了馬蹄聲,也聽見了騎馬顛簸時刀劍的碰撞聲,這些對她而言都萬分熟悉。

褚曦最近實在倒黴,一聽這話就沒往好處想:“難不成是山匪?!”

聞斐默了默,想說這大半夜的,還是深山老林裡,哪家山匪這麼閒會跑來個破廟打劫?而且老三之前都沒提過這裡有山匪,入睡時也隻提醒她們要小心蛇蟲和野獸。可她轉念想了想褚曦的“女主光環”,忽然就不那麼確定了,甚至有一點點相信了褚曦的猜測。

許是見她麵色變幻不定,褚曦心裡更虛了,壓低聲音問道:“咱們要躲一躲嗎?但這燃著火堆恐怕也躲不了,要不然還是先把向導喊起來吧。”

黑夜裡的火光這般明顯,外麵的人既然衝著破廟而來,肯定是看見了。

聞斐握住了自己新買的刀,起身去叫老三前先叮囑褚曦道:“一會兒不管來的是什麼人,都有我和向導來應對。你先去神像後麵藏好,拿好我給你的匕首。”

褚曦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若遇歹徒自己露麵就是拖累。因此她什麼反駁的話都沒說,隻深深看了聞斐一眼說了句“小心”,然後便拿著匕首躲了起來。

聞斐見她藏好,這才輕手輕腳走到老三身邊,將他推醒。

出門在外,老三睡得很警醒,不僅一推就醒而且醒來也沒出聲,隻拿眼神詢問聞斐。

聞斐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壓低聲音與老三道:“外麵來人了。”

老三聞言,原本緊繃的身體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見聞斐緊張還安撫道:“沒事,這條山路雖然難走,但如今官道被水淹了,總有人路過。多半跟我們一樣,也是來借宿的。”

聞斐聽了老三的判斷,稍稍放鬆些許,不過想到來人都佩著刀劍,到底讓人不能完全放心。於是她想了想,又問道:“那不知,這附近有沒有山匪之類的歹人聚集?”

老三見她如此警覺,也不取笑或者嫌煩,反而覺得這才是出門在外該有的態度。但他還是搖了搖頭,對聞斐說道:“客官放心,雙溪鎮往江州這一路都很乾淨,沒有山匪,真有山匪的話我也不敢帶著你們兩個人就這麼上路啊。”

聞斐見他說得篤定,又放心不少,旋即她將目光投向大門,保持著最後的警惕——附近沒有山匪,如今唯一的變數,大概就隻剩下褚曦那倒黴的運氣了吧?

第41章 來人

聞斐和褚曦本人都對後者的黴運心有餘悸, 但事實上運氣這種東西也不是一成不變的。當倒黴的情況遭遇得多了,便總有否極泰來的時候,一如今夜……

門外的人越走越近, 隱隱約約已能聽見說話聲,便聽其中一人說道:“翻過這座山再走半日, 便有一個小鎮,那鎮子地勢頗高, 應該沒被水淹。咱們正可以去看看, 打聽些情況,順便再買點乾糧之類的,晚上說不得還能在鎮上歇一夜。”

他話音落下, 卻有人不滿:“歇什麼?這才走了幾日,還累著你們了不成?我看你們就是一點都不著急, 也一點都不想找到人。”

這話一出, 門外便一下子安靜了,就連門裡旁聽的老三都察覺到了氣氛的緊張。

不過一直握刀戒備的聞斐聽到這裡, 卻忽然放鬆了下來——聽外間那些人對話,不似歹人,倒像是來尋人的。更重要的是聞斐認出了後來開口那人的聲音, 不是其他人,正是跟隨她多年, 前不久才被她派去江州送信的那個親衛!

聞斐緊繃的心弦徹底放鬆下來,手剛從刀柄上移開,外麵那些人就已經推門走了進來。他們之前就看到了破廟裡的火光,也不意外廟中有人,領頭的一進門便拱手道:“我等路經此地……”

然而沒等這領頭之人將話說完,另一道聲音就打斷了他的話:“將軍!”

親衛陳平進門後一眼就認出了火堆旁的那人, 當即一臉驚喜的喊了一聲就撥開其他人衝了上去,到得近前更是激動得單膝跪地:“將軍,您沒事真是太好了!”說完目光往破廟裡一掃,又皺眉:“將軍,楊七他們呢,怎麼沒護在您身邊?!”

這一幕發生得太過突然,不論是跟隨陳平而來的那些人,還是一旁的老三都呆住了。好在聞斐早有準備,一把將人扶了起來:“大水來時都失散了,不說這個,還是先說說你的事。”

她說著,淡淡掃了跟隨陳平而來那些人一眼。

於是也不等陳平介紹,領頭之人便上前一步,又衝聞斐行了一禮,比之前恭敬許多:“見過大將軍。我等乃是褚家扈從,是為我家女郎而來。”

這個答案是意料之中的,不過許是先入為主的緣故,聞斐總覺得這些扈從不夠儘心。她微微蹙了蹙眉,倒也不好對旁人的家仆指點,便問道:“那你家二郎君人呢?”

那頭領也察覺到了聞斐的態度不佳。他在褚二郎麵前有些臉麵,隱約知道聞斐與褚家的糾葛,也知道褚家並不欲與太尉府結親,因此對待聞斐恭敬之餘,卻也透著十足的距離。便聽他道:“二郎君自在江州,隻是我家女郎原本得大將軍庇護,不知如今身在何處?”

扈從頭領的語氣姿態都很恭敬,但這番話以他的身份說來,便是挑釁與詰問。彆說陳平對他怒目而視,就連剛從山神像後走出來的褚曦都忍不住蹙了蹙眉。

聞斐頭一個發現了褚曦,側頭向她看去,於是一群人的目光便都被引了過去。

能被派出來接人尋人的,自然是認識褚曦的。那扈從頭領見到褚曦便是眼前一亮,露出些激動欣喜,忙走過去行禮道:“屬下左鳴,見過女郎。”

褚曦微微頷首,然後問了與聞斐一樣的問題:“我二哥呢?”

左鳴微頓,隨後答道:“回女郎,二郎君接到女郎的信,便要親自前往商河接您。隻是剛出了江州城,臨江決堤的事便傳了回來。二郎君身為江州別駕,自然不能不理,於是隻好折返回去,又派了我等前來迎接。”說到這裡他又頓了頓,才道:“商河被淹的事,我們也是之後才得知的。”

江州距離商河其實不算遠,聞斐當初派親衛送信,也隻需繞過毀壞的那截官道便可,因此送信的速度也還算快。隻是回返時大水將一切都淹沒了,他們還得沿途找人,這才顯得格外慢。

褚曦聽出左鳴有替褚二郎辯解的意思,但她原本也沒因這點小事生出介懷來,便點了點頭又問道:“那我二哥派來的,就隻你們幾人嗎?”→思→兔→網→

左鳴聞言忙道:“不止,二郎君將身邊的扈從都派出來了。隻是臨江決堤後商河被淹,我等也不知女郎境況如何,便將人手分散,沿著江水四處打聽消息去了。”

他們一行人,尤其是陳平能在這裡遇見聞斐二人也真是趕巧了。也好在有陳平同行,否則褚家的扈從不認識聞斐,聞斐也不放心這麼群持刀帶劍的人。互有防備之下沒有交流,褚曦再躲著不露麵,說不定今日的相遇就變成了擦肩而過。

褚曦想到水災可能引起的混亂,為自家兄長擔憂了一瞬,不過人在江州做著官,總比她們在外安全許多。所以褚曦隻是稍稍擔心了一下,便對左鳴吩咐道:“那其他人就先彆召回來了,讓他們四下打探一下,我的侍女和聞將軍的親衛都失散了,看能不能找到人。”

左鳴自然答應了,隻是眼睛卻不由自主往聞斐那邊多看了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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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廟裡多了一群人,氣氛瞬間就不同了。

老三從聽到“將軍”這個稱呼開始,就沒忍住目瞪口呆,之後便乖覺的縮小了存在感再沒吱聲,隻偶爾偷偷用驚奇的目光打量聞斐兩眼。

不過沒人會與他解釋,也沒人在意一個小小向導的想法,破廟的氣氛更不會因他改變……

原本三人同行,老三是個不管事的,再加上之前看兩人同乘一騎走了一天,心裡已然將這兩人當做了一對。他沒覺得這兩人表現親昵有什麼不對,大大方方先睡,等著輪班守夜。而聞斐和褚曦兩人也早習慣了之前相處,便是困倦了,褚曦靠在聞斐身邊入睡也隻會覺得安心。

可現在破廟裡多了一群人,還是一群褚家的扈從,他們護著自家的女郎,看聞斐的眼神中都透著防備。這樣的情況下莫說讓兩人挨在一起休息了,就是離得近些也會有人盯著。

褚曦是什麼感受尚且不知,不必再守夜的聞斐卻沒感到開心或者輕鬆,隻覺得莫名煩躁。

終於,聞斐被周遭那些若有若無的目光盯得煩了,站起身走出了破廟。直到被夜間的山風一吹,心裡那股躁意才隨著被火堆烤出來的熱汗一起漸漸消散。

聞斐吹著夜風舉目遠眺,便見月光之下群山連綿,不見儘頭。再看來時的方向,也被夜色籠罩一片漆黑,又哪裡還能瞧見那一座尚算安寧的小鎮?

她們走出了深山,走出了小鎮,重遇了故人,一切似乎都結束了。

聞斐有些想回頭看看那個同行多日的姑娘,可到底還是忍住了,她頭也沒回忽然開口:“陳平,你身上還有銀錢嗎?”

陳平是跟著聞斐出來的,他看出聞斐今夜有些焦躁卻不知為何,隻是習慣性跟隨罷了。聽到聞斐的詢問,他也沒多問,隻略一思忖便答道:“還有五十金。”

不得不說,小將軍很有錢也很大方,尤其不會虧待身邊人。而打仗從某種意義來說,也是斂財最快的方式。比如之前大敗北蠻,小將軍便是領著人一路攻破了北蠻王庭,也由此掠奪了大量的錢財。這些錢一部分作為戰利品上繳國庫,一部分被小將軍獻給皇帝,其餘的就全被將士們瓜分了。